夜半,丞相府里都安静了,月牙儿挂在天际之上,守护着熟睡中的人儿。
栀子花苞在夜里悄然绽放,香味儿弥漫在院子里,终于是忍不住寂寞,翻过了院墙去,流进了门缝里。
徐美姝本也是浅眠,被忽如而来清香唤醒。今日的种种不知为何,顿时都出现在脑海里。翻来覆去,看样子这一夜是睡不着了。徐美姝坐了起来,下床点燃烛台走到梳妆台前,这样一张平凡的脸,有什么吸引人的?
也许是夜里静了,才有心思去回想那些已经发生了的事儿。雍亲王,荣亲王,一个皇室嫡子,一个先皇独爱,为何偏要和自己过不去?他们根本就不了解我,何来得非得不可的喜欢?
徐美姝轻叹一口气,低眼便瞧见了妆台上的锦盒。伸手拿起打了开,夜深了,玉兔消去了白天里的活泼,此刻也酣睡如怡。指腹划过,除了冰凉,没有丝毫温度。
无心再去想,只关上了盒子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浓烈的香味儿袭来,徐美姝轻轻闭上眼睛,享受着被花香包裹着的感觉,像是感觉到有人轻碰了自己的嘴唇,猛地睁开了眼睛,四下并没有人。脑里心里全是那日的蜻蜓点水,像是溢水,不停地往外流便是。
徐美姝自己吓了一跳,怎么这样不害臊?竟然又想起那日的浑事儿来!只匆匆地回到床上躺下,连窗户都忘记了关。
夏日的风,若是敞开了吹,不伤风也会有不适。一早起来,徐美姝就晕乎乎的。
“小姐,荣亲王来了。”
钟义暄一身青衣,两只手背着站在墙根处的栀子花前,和徐美姝一般,闭着眼睛感受着花香。刚醒来,许多朝臣都排着队来拜见钟义暄。钟义暄向来是来者不拒,倒也是光听无话。可是昨日就全都谢绝了,在荣亲王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后来便反复得在纸上写着: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倚斜栏。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长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听着有脚步声渐进,钟义暄转身相对,果然是徐美姝,“民女见过荣亲王,王爷吉祥。”
看了她千百年,这样的回首竟还让他泛起了泪光,欲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虏获她的芳心,他没有万全的准备就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虽然在宫里已经有了那样的一wen情深。可是那日他以为她只是他一人的,现下想着她有可能被别人娶走,心里便火急火燎。
似乎是过了很久,徐美姝也没有听见回应,膝盖也有些微微发软了,“民女见过王爷。”
钟义暄此刻也才反应过来,“快起来吧!”
徐美姝认真打量着眼前这个宫里的传奇人物,和初见时不同,怎的现在这样的拘谨?不自觉又想到了那日的场景,红到了耳根处。
徐美姝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逃不开钟义暄,想必还在为着那日宫里的事儿尴尬着,钟义暄顿时心情好了几分,既是尴尬着,想必心里也是放不下,“听闻昨日三哥在府里听戏,那不如今日我带你出去走走?”
想着不用在府里大动干戈,徐美姝也是松了一口气,再加上可以出门了,心里也是些许的激动,便点头答应了。
马车上,徐美姝双手交叠着,轻咬着嘴唇,她总能感觉钟义暄在看着自己,可是又不敢抬头直视。要真是看着,那自己该说什么?与其无话找话,还不如假装不知道。
“待会儿我打发了下人,教你骑马如何?”钟义暄明白徐美姝的不自在,也不去强求。
徐美姝抬头,睁大了眼睛看着钟义暄。小时候常想若能像个男子那般骑马,驰骋在辽阔的草原之上多好,可是徐美姝是断不敢说出口的,便逼迫着自己想也不许想。而今,不是皇上寿辰,也不是乞巧节,出了门,已经让徐美姝觉得是天降恩赐了,一句骑马,徐美姝轻轻掐了掐自己的手臂,疼痛感应运而生,“不是做梦。”
看着徐美姝如此,钟义暄忍俊不禁,“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徐美姝无奈地看着钟义暄,这些个王爷就喜欢逗人玩儿。
“让我看见最真实的你。”说着,钟义暄取下了自己的荷包,“如果你答应我了,就把这个荷包寄到你自己的身上。你自己一个人坐马车,没问题吧?”
还没等徐美姝反应过来,马车里便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和手里的荷包。
荷包上绣了一朵栀子花,徐美姝向来也是奇怪,原以为他会带着什么皇室之像,再不济也应该是梅兰竹菊之类的。一手在花上来回摩擦着,又拿起放到鼻前嗅了嗅,是栀子花香味儿。
马车停了,小厮撩开了帘子,徐美姝刚探头出来,就被眼前的景色迷住,山山水水,花花草草,一应俱全。
“徐小姐,王爷在前面等着你。奴才就不陪您过去了。”
徐美姝走了很长一段路才看到了钟义暄的身影,四下果然是无人了,看着他身边的两匹骏马,徐美姝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王爷,今日就不骑马了。这里的风光甚是美好,美姝已经很开心了。”
听到徐美姝这样说,钟义暄已经知晓了徐美姝的心意,可还是不甘心,待转身看不到那荷包时,才真算是死了心。然而也是会死灰复燃,怎可能轻言放弃?眼前的人儿可是喝过了孟婆汤来的。
钟义暄还是将缰绳交到了徐美姝的手中,“这匹马儿叫枣儿。你坐上去试试。”
徐美姝思索了一会儿,自己并没有应允,然而既然人家堂堂王爷也不计较了,又何必扭捏姿态?倒是第一次骑马,虽说是常见,到了自己这里,也不知道该如何上去了。正是左右为难,只感觉腰上一股劲儿,眨眼间已经在马上了。
“前日,我在一院子瞧见它,主人驯服不了,正鞭打着。在我看来,它是一匹好马,就买了它。它脾气也倔,愣是不让人骑。今儿倒好,顺从得很。看来和你倒是气味相投。”
徐美姝本是感谢钟义暄的帮助,这下倒是心有不满,马儿倔怎么就和自己气味相投了?脚不自觉得跺了一下,却不晓得踢到了马肚子上,枣儿顿时像是发了狂一样的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