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走出县衙后马上意识到,齐广义被放出来后绝对不会放过梅子的。一想到这,他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他必须立刻找到她,让她赶快带着孩子逃跑,跑的越远越好。
他转了好几个弯,终于找到了陶人怪的家。一进门就迫不及待的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最后,他一再劝她带着孩子远走高飞,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隐姓埋名,把孩子养大成人。
陶人怪的妻子一听刘大人的来历,顿时,泣不成声了。她边哭边说:“大人哪,是我们连累了你呀……我,我可怎么答谢你呀……”说着,双膝向前跪了下去。
“快别说这些,”刘志将她搀扶起来,“马上收拾收拾东西连夜走吧。”
梅子点点头。说:“大人,我看你也走吧,齐家的人也不会放过你的。”
刘志同意她的说法。
“噢,对了,在大堂上我没敢说出来,我那老公不是把陶娃子给摔碎了吗?”
刘志点点头。
“可是,就在齐广义和他儿子走了之后,那陶娃子的碎片又合上了,完好如初了。”说着,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红布包,小心翼翼的打开。
“大人,你看——”
刘志一看,果然没有看到裂痕。
“这是怎么回事?”
“他是陶家祖上传下来的震窑之宝,我丈夫听他爷爷的爷爷说做这个陶娃子的土是女娲补天用的那块石头底下的土,是神土,是有灵气的。”
“噢,那你要好好保管它,说不上日后会用的上它哪!”
听了刘大人的话,梅子目光黯淡下来。
“我丈夫现在已经不在了,我的儿子还小,我们是不可能再烧陶器了……”说着,叹了口气,“刘大人,你是个大好人啊,我相信你能为天下百姓们声张正义,我想,把这个陶娃子送给你,等它显灵的时候,会帮助你替百姓主持公道的。”
刘志沉思片刻,摇摇头说:“不,这个陶娃子我不能要,我现在只是个被贬的县令,今后有可能会过着颠沛琉璃的日子,我怎么敢受之重托?”
梅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如果你不肯接受这个陶娃子,那我就当着你的面把它给砸了。”说着,她高高举起了陶娃子。
“别别别……”刘志急了,从梅子的手中夺过陶娃子,“大嫂,你先起来,快起来……”
“不,你答应接受陶娃子我就起来。”
“这……”刘志想了想郑重的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大梅子这才站起身来,说:“对了,我还没问过大人的大号,老家在哪,我想,等日后我儿洪才长大了,我让他找你去,兴许,能当你个帮手!”
“我家住清凤县刘家镇,我叫刘志,我爹是个郎中,在镇上一打听便知。”
就这样,梅子只好领着孩子投奔远道的亲戚家逃命去了。而刘志怀揣陶娃子也不得不开始了颠沛流离的生活。但是,他始终不能忘记大堂上,周胜的那副得意忘形的嘴脸……他气愤以及,但也只能是咬咬牙,把这笔帐先记下,等日后,慢慢和他们清算,他不相信,天底下就没有公理。
他离开清风县,准备到德源县去,找和自己一起考上状元的同窗好友陈若琦。他现任德源县的知县,是一个在贫寒家庭长大的孩子。他们从小就在一起玩耍,可以算得上是莫逆之交了。刘志想,现在只能到若琦那里去暂避一时,搜集足够的证据,等有机会,再把那个恶贯满盈的宦官连同他的儿子齐广义一同上告到皇上,还有那个性汪的巡府。没走出多远,后面就有追兵上来了,他只好躲在树后面,等追兵过去了,才松了口气。暗自骂道:“****的,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天已经黑下来了,又累又饿的刘志无处可安身,他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荒芜人烟的半山腰上。借着月光依稀可见前边不远处有一座破烂不堪的庙宇,心里不由得一阵寒酸。下意识的模了一下怀里的陶娃子。还在,还在就好……哎,他什么时候才能显灵啊!他轻叹一声。这叹声里包含了很多无奈。
这时,月亮急匆匆的躲进云朵里,不见了。这老天爷说翻脸就翻脸,大概是要下雨了。刘志站在半山腰回头看了看,那黑乎乎的树影象一个个小坟丘,一个连着一个。他只好拖着疲惫不堪的步子,朝那个破庙走去。想在那里暂避一夜。当他迈进这个没有门的破庙时,隐约看到的是一尊泥塑的观音菩萨象,他迫不及待的奔了过去,“扑通”一声跪到在地连连地说:“观音菩萨呀观音菩萨,人们都说你是救苦救难的大菩萨,那你怎么就不救救天下的百姓呢?这个世道有多少不平的事呀……你不是都看到了吗?那你怎么就不管呢?……”
观音菩萨好像在听他的话,又好像根本没有听。
“唉……”他低低的叹了一声。
他站起身,这才环顾了四周,一个破旧的案桌上摆着贡品,只不过是几个黑黑的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东西,他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这时,他这才感觉肚子有点饿,他拿起一个,硬梆梆的,大概这贡品已经几天了吧。现在,也顾不上许多了,他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起风了,山谷里传来树木被狂风蹂躏的哀号声。没过多久,电闪雷鸣,天下起了瓢泼大雨。突然,隐隐约约听到低低的哭泣声,由远而近传来。
只见一个老头儿领着个男孩儿朝庙这边步履满跚的走过来,他们淋着雨,浑身都湿透了。孩子在低低的抽泣着。
刘志不由得一怔,这是怎么回事,到地发生了什么?刘志急忙躲在贡桌的后面,瞪大了眼睛看着即将发生
的一切。只见老人用手擦去孩子脸上的雨水和泪水,叹了口气,说:“唉!这世道不是咱老百姓能活的世道啊……你别怪爷爷,我是实在没办法呀……”老人家忍不住痛哭起来。
男孩拉着爷爷的衣襟,仰着小脸认真的说:“爷爷,你别哭,我也不哭了,我是好孩子,我听话,我听话,爷爷……”
爷爷蹲下身一把将孩子揽在怀里,连连点着头,说:“爷爷知道,爷爷知道你是好个孩子……可是,那齐广义他不让咱们活呀……”
听到齐广义这个名字,刘志明白了几分。但他想看个究竟,便没有出声。
只见老人的手颤抖着伸进怀里,拿出两条绳子搭在了房梁上,分别把绳的两头结成一个套。
老人又蹲下身子使劲楼了楼孩子,又亲了亲孩子的小脸蛋,嘴里不停地说,“不是爷爷不好,不是爷爷不好啊……是这个世道,真的不让咱老百姓活呀……”
那孩子似乎是听懂了爷爷说的话,说:“爷爷,我没怪你,我没怪你呀……”
老人咬了咬牙,一使劲抱起孩子,哽咽着说:“孩子,只有一会儿痛苦……快,把脖子套在套子里,你能忍过去的……”
那孩子果然很听话,把脖子神进套子里。
可是,那两个绳套竟然神奇般的开了,落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刘志也忍不住了,“忽”的一下冲了出来。当他看到眼前的情景时,惊的目瞪口呆。
刘志的突然出现把老汉给惊呆了,吓傻了。他愣愣的注视着眼前这个人,又看看落在地上的绳子。
其实,刘志也感到很奇怪,绳子怎么会突然自己解开了呢?可是,他顾不了那么多,几步奔了过去。
“老人家,你……不能啊……他还是个孩子,未来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呢……你想开一点,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老人听了刘志的话,如梦初醒,半天才“呜呜”的哭出声来。他一边哭一边述说着他一家人的遭遇:
我叫常俞斌,我和老伴儿都是齐家的长工。有一天,家里有急事,儿媳清秀到齐家去找她婆婆。不料,竟遇上齐家的大公子齐广义。他一看见清秀就顿时起了歹心。但当时他没敢做什么,因为,院子里的人多。可是,后来,他竟然不知羞耻找到了我家,和我儿子说,把媳妇让给他。我儿子不肯,两人便吵了起来。第二天,齐广义带着一伙人闯入我家,强行把我的儿媳给带走了。我老伴儿也没阻拦得住,人硬是给抢走了。我儿子回来后得知媳妇被抢,抄起斧子就去找齐家理论。可是,齐广义知道我儿子绝不会善罢甘休的,竟早已在家的周围埋伏了家丁,正等着他呢……我儿子被打的只剩下一口气,给抬了回来,第二天就死了……我老伴儿急火攻心没几天也撒手不管了……这个世道哪还有咱老百姓的活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