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豪来到河城的第二天,正式开门营业,开始了自己的创业之路。
离店门近一米远的地方,在估计不会影响交通的情况下,子豪用两根长凳和一块木板搭起了一块平台,上面摆放着一些经过精挑细选的新鲜水果,作为样品,这是一条步行街,没有机动车辆通过,客流倒是不少,男男女女都有,那些穿着花花绿绿的越南女人让他觉得新鲜好奇,她们和他叽哩咕噜说着一些他听不大懂的话,还好,在斤两和价格上她们大体还是能够表达明白,看来生意还是不错,可是他看到左边的杨老板脸色不大好看了,他那边成了门前冷落车马稀了,他有些愧疚,连忙主动走了过去,拿出一支烟来,他记住了林峰的话,最好学会抽烟,但他还是约束自己尽量少抽,只是要配备烟在身上,在生意场上,烟是最好的调节润滑剂,他可不愿在这里第二天就得罪同行。
“杨老板,今后咱们就是邻居了,以后多多关照,你呢?有事就只管吱声,不要客气,”子豪热情的说。
尽管脸色不那么好看,杨老板还是接过了红河烟,这是在当地最流行的一种牌子的香烟了,子豪给他点上了火,他的脸色渐渐舒缓,“关照是谈不上,不过我毕竟干的时间长些,林老板,我们这里主要是批发市场,那些一斤两斤的生意你最好不要理他,那样一多,你出去的斤两就会短缺,你听说过分斤少两这句话吧?”
子豪连忙点头,是,是,何况他在家确实听过这话。他不是不明白,这只是老杨想浇灭他生意火爆的一盆温水,听着在理,实际却不那样,哪个老板他不是批发零售兼顾?追求利润是每个大小老板的首要目标,除非他只是作生意好玩,这倒和自己的形式有些相像,自己的首要目标不是这个,这是他的一个,一个副业,他很满意自己的这个用词。所以当后面有人来买水果时,那些买的少的,他就摇头不搭理了,也装作不见老杨接下从他这里流过去的客人,所以,老杨很满意,气氛很和谐。
从前的子豪,现在的林立有了大把时间欣赏街景了,他第一次需要在一个城市里面住下来,而以前只是城市的一个过客,他得熟悉这个城市的风土人情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和这个城市的各种气味。
这个城市的异域风情在他看来是特别浓厚,因边境地区的边境贸易开展的如火如荼,大量的越南人涌入了这个小城,在那些巷子街角,一些作水果生意的杂牌军,当然他是属于正规军了,随处可见,大多的是不论刮风下雨都头上一顶斗笠的越南妇女,他早就听过人说越南的一片天是女人的一片天,越南男人可成了宝贝,他们一天拿着一些真真假假的手镯呀项圈呀,有的在肩上搭着那些的用尼龙线织成的绿色吊床呀,在河口大街小巷遛达。
一个拉土豆的越南妇女引起了他的注意,她用一辆自行车,严格意义上说已经不能算是自行车了,后轮不是用的普通自行车胎,那是一个摩托车轮胎,车把用一根铁棒加长了一尺多,方便掌控,车身两边,各装备了一块很厚的木板,平放了下来,上面叠放了一袋又一袋的土豆,简直一座土豆山屹立那里!林立估计这至少得有近千斤之重!这个妇女一个人驾驭着这车货物,在街的对面艰难前行,艰难只是林立的想像,也有可能那妇女并不觉得,她大概已经习惯这样的负重前行。林立心想,一个人到底有多大的力量,到底能忍受多深的苦难呢?在她前面是一段微有坡度的街面,那女人弓着身子,左右摇摆着车,很是吃力,她一定能推过去的,林立知道,她不是第一次过这个坎了,可是他还是忍不住了,他穿过街道,在她后面用力去推车,那女人一下轻松,回头一看,满是笑容,林立见到的是一张因劳累而苍老的脸,看不出实际年龄,他帮着她完成了对这个坡度的征服,那女人手忙脚乱的从麻袋里拿出几个土豆给他,他谢绝了。
他回过来时,孙三娘叫住了他,“林老板,好人呀,心里那么善良,”
他摇摇头,“哪里哪里,举手之劳,都是人嘛,三娘也不错嘛,嗯,很好很好。
“我哪里好了?我都不觉得,是不是?喂,老杨,你说我哪里好啊?”她向那边的杨老板问道。
“你有手有脚有头有脑,当然好了,你还有哪里好?回家问你男人吧,他最清楚了。”可能因为林立懂事,让了业务给他,老杨心里高兴,脸色也开晴了许多。
林立也笑了起来,“三娘,至少你比二娘好,你只卖水果,不像你姐,作人肉包子。”
老杨和三娘都笑了起来,孙三娘问林立,“你一个人来,家里人呢?”
林立叹了口气,“不要提了,唉,”他借叹气的空隙,再在心里审核一下林峰给他身份的相关细节,他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沉痛模样,倒也在心里产生了一点共鸣,是的,自己的往事的确不想再提。
“怎么了?”孙三娘展现了一个女人应有的关心和好奇,老杨也看着他,等他下文。
“哎,不想提了,都过去好久了,往事如烟,能吞就尽量吞下去吧,”林立加重了叹息成分。“吞下去伤自己身体,还是能吐就吐出来吧,”三娘有点佩服起了自己,这么会说。
“我猜是不是这样啊,”杨老板不甘落后,主动展示自己的想像力,“林老板年轻时风流,在外面沾花惹草,被原配夫人扫地出门,从此流落江湖,四处为家,结果机缘巧合,到了河城县城,结识了最具侠义精神的杨老板和母仪天下的孙二娘,不,孙三娘,对不?”
孙三娘笑着骂他:“看古戏看多了吧,你这猪脑!林老板一看就不是那种花花公子,他是受过苦的,我从他给那越南女人推车我就看的出来,他肯定是因为别的变故,对不对?”
林立一时倒不知如何回答,还是以不变应万变吧,林峰的后方工作已经成型,不允许他更改了。他脸色忧郁,说道,“三娘,你错了,大体情况就是老杨说的那样,年轻时不懂事,花天酒地,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后来,我妻子忍无可忍,就离家出走,这点老杨没有说对,是她自己走了,不是我被扫出门。她再也没有回来,她在南方出了车祸,”林立一时哽咽,“因为这个,孩子对自己恨之入骨,再也不认他的亲爹,我悔之莫及,为了逃避指责为了不睹物思人,我找到我一个朋友,他给我盘下了这家水果店,我是打算再也不回去了,我不敢回去面对过往的一切,所以我可能要在这里终老一生了,二位,以后大家就是邻居,就多多照应吧。”林立对他们微微一躬身,以示谢意。
“哦,是这样,”孙三娘微微点头,“那和家里人还联系吗?血浓于水呀,”
“不了,”林立说,“父母早己过世,就剩下一个孩子,他在他的外公家里,他己发誓不再见我了,”这个情况倒是真假参半,小奇怎么样了,你还好吗?
“那要不要再考虑成个家呀,”老杨觉得自己应当热情一些,反正不用麻烦自己,嘴上说好听的让别人感激是世界上最容易成本最低的事情了,他把暗箭射向孙三娘,“要不三娘出个手呀,她是这城市媒坛方面的霸主,资深的媒坛大鳄!”
林立连忙谢绝,“不要不要,我心己死,只想行尸走肉,了此一生,就不要祸害别人了。”
三娘笑着说,“你才多大呀?就想走了,我还想活上千年呢,说实话,我现在手头上还真有这样一个人物,绝对配得上你林老板的一表人材,只不过人家不一定看的上你,那姑娘眼光,老是停留在珠峰上面,你要有失败的心里准备。”
“我不用心理准备,我根本就不准备去高攀人家,我一米八的海拔,承受不了来自八千多米高的巨大差距,”林立摇头,“我只想活得平淡,不想活的灿烂,我要整理一下我的档铺了,这里的人们太精了,生意不好作呀,”他发出了大多生意人共有的感叹,至于是不是发自内心就不得而知了。
老杨一脸失望,林立知道他的失望原因,他希望自己成一个家,然后到别人家去生活,他就可以少一个竞争对手,还可以把自己的店铺低价转去。孙三娘在一边微笑不语,这个女人不寻常呀,她为什么叫孙三娘而不叫王干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