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人体王国科学奇幻小说:地狱的钉子(第4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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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东门沽酒饮我曹(1)

恩凯认出这个大镇子其实是个淋巴结,它的核心其实是个兵营,在这里繁殖生产、训练和囤积白细胞中的淋巴细胞。和平年代,它的周围渐渐就形成了繁华的市镇。恩凯在街道上信步走着,越往里走,人流越熙熙攘攘,店铺越鳞次栉比,市声越噪杂喧闹。当他拐过一个弯,他的眼界一开,一条大河出现在眼前。

恩凯点点头,他知道自己来到一个大码头上,这里具备所有大码头的活力、繁华、混乱和污秽。他举目望去,看到一个象征性的拱门,上书“东门码头”四个烫金大字。他来到河边,认出这是体内世界最大的淋巴河流,名叫胸导管。这条河流起源于腹腔的乳糜池,绝大部分流经胸腔,最后汇入颈部大静脉河流中。

这条河像所有的淋巴河流,是风清月白的。但它要比所有的淋巴河流浓而深,稠而腻,因为河中满是脂肪,这也是体内世界的一条奶油之路啊!

在体内世界,有两条奶油之路,一条是进入肝脏海派市的门静脉,一条便是这个胸导管。门静脉接纳从胃肠州吸收来的大部分营养物质,如糖、蛋白质、脂肪、微生素、微量元素等等,而胸导管则主要是运送脂肪。从胃肠州吸收的脂肪约30%进入门静脉,70%进入乳糜池,流经胸导管。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讲,胸导管更像奶油之路。

恩凯站在河边,望着河中的密密麻麻的各种脂质和各种运脂船只,脂质主要是甘油三脂,胆固醇,磷脂等。运输船只则主要是各种蛋白质,如白蛋白,前白蛋白,脂蛋白,运铁蛋白,运皮质醇蛋白等,这些船只各式各样,它们与脂质结合在一起,便形成了更加千姿百态的运输复合体。这些船只在王国大大小小的江河湖海里,不仅运输脂质,还运输各种激素,各种维生素,微量金属,以及各种代谢物质。王国服入或输入的各种药物,也是由这些船只运送的。

恩凯站在岸边,叹了口气。前面河流浩荡,径自浩浩流去。身后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却没有一个人认识,没有一个人理会他。从被人一路追杀争夺的荒山野岭进入到谁也不识的红尘闹市,恩凯觉得前者的感觉倒要好点,因为在前面自己是主角,是中心,虽然那里时时有刀光之险,灭顶之灾。东门码头酒店密密麻麻,酒肉香味四处弥漫,使他更加饥肠辘辘,但他囊中却不名一文。

“先生,雇船不?”河边上一个划着小舨板的小厮问道。

“先生雇船不?先生雇船不?”一群小厮划着小舨板挤了过来。

“雇船干什么?”恩凯问。

“嘿,去玩呀!”小厮们说。

“去哪里玩?”恩凯说。

“嘿,去小西天呀!那里可好玩了!”小厮们说。

“小西天?小西天在哪里?”恩凯问。他想起了壳甲小球们说的要抬他上小西天的话。

“嘿,小西天就在上游的乳糜池边上!”一个小厮说。

“从这里乘船逆流而上,二三天就到了!”一个大点的小厮说。

“小西天又叫小扬州,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有钱人都要去那里快活的!”一个更大点的小厮说。

恩凯点点头,看来真的得去小西天了,起码在那里吃喝不愁,可以养养身子,即使囊中空空。背靠着乳糜池这样的地方,每天喝几口油也就够了。

他雇了一只船,讲好到地方后付账——到那里后再说吧!就在他刚要下船之际,忽然听见后面传来了一个浑厚苍劲的歌声,唱道:

四月南风大麦黄

枣花未落桐叶长

青山朝别暮还见

嘶马出门思旧乡

……

听见这歌声,恩凯哈哈大笑,接着唱道:

陈侯立身何坦荡

虬须虎眉仍大桑

腹中贮书一万卷

不肯低首在草莽

……

唱到这里,他听见后面那个声音也哈哈大笑起来,他转过身子,果然,那个人如果不是老伙计老铜,却又是谁呢!

那个人站在大街对面的一家酒店门口,正在对自己招着手。那个人即使在茫茫人海中也叫人能一眼认出。因为那人不但异常高大魁梧,而且气度非凡。他的气度使他即使站在巨人堆里,也能给人能留下深刻的印象。

那人一直在给恩凯含笑招手,恩凯慢慢地走过大街,来到那人跟前。两人静静地对视片刻,然后相对一笑。那人挽起恩凯的胳膊,走进身后的酒店。

这又是一个侏儒酒吧!里面所有的侍者全是身不满三尺的侏儒,酒吧格局也与上次的一模一样。老铜看见恩凯打量着这些侏儒,说:“知道一个叫何来的诗人吗?”

恩凯说:“知道。”

老铜说:“这个诗人写过一首诗叫《小草和风儿的絮语》,这首诗一语成谶,咱人体王国不就发生了小草和风儿的故事。”

恩凯说:“知道。”

老铜说:“这个诗人还写过一首叫《侏儒酒吧》的诗。”

恩凯说:“又要发生什么故事吗?”

老铜说:“这倒不是。但正如诗人所说的,顾客来这里,‘不仅仅是为了品尝酒和果露/重要的是获得巨人的品格’。这便是侏儒酒吧越开越多的原因。”

两人临窗坐了下来,一个侍者上前问道:“两位先生要点什么?”恩凯第一次听侏儒说话,发现他声音僵硬,似乎舌头打不过弯来,使他的语调带了点外国腔。但恩凯不能肯定这是本来的还是有意的,因为现在许多歌星和节目主持人都是这样。

老铜说:“先来两大杯麦酒,再来两个猪腿,最后来两支老刀牌雪茄。”

侍者端上两大杯麦酒,老铜端起酒杯说:“来,干杯!”他碰了碰恩凯的杯子,先一饮而尽。

恩凯也端起杯子,却也看了看。

老铜笑了:“这种酒吧,很干净的,你就放心吧!”

恩凯也笑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再来两大杯。”酒上来后,老铜又先一饮而尽,恩凯也跟着喝光了自己的酒。

“再来两大杯。”老铜将第三大杯酒一口喝干,恩凯却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自己的杯子。

“怎么回事?”老铜对恩凯瞪起了眼睛。

恩凯笑了:“这样喝不公平,因为我是空腹。”

老铜也笑了:“你就是会算计!”说完他又要了一大杯酒,与恩凯碰了碰,两人都喝了一大口,这才放下酒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见面仪式完成,两个人这才放松下来,借着酒劲,相互直面打量起来。

老铜本来就非常高大,现在由于发胖,就更加魁梧。由于他的行头也完全变了,西装革履,领带饱满,使他的高大魁梧多出了一种奇异——看上去自控内,而内部却蕴含着更大的敛张力。

而恩凯以前就比较黑瘦,现在就更黑更瘦。但老铜却从不因此而小觑恩凯,他以前就觉得恩凯像一把黑黝黝的刀,这把刀如果磨亮,前途不可限量。现在恩凯越来越黑越来越瘦,老铜感觉恩凯又像一枚钉子,这钉子老铜同样不会轻视。武林谚语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这个“险”字对敌我双方都一样。

两人现在已完全消除了刚见面时的腼腆和不安,尤其是恩凯,他因为空腹喝酒,脸变得通红。酒真是好东西,它一下子就将两人拉在一起,使两人亲密无间。

老铜又喝了一大杯酒,豪兴大发,拍着桌子接着唱,恩凯也跟着唱了起来:

东门沽酒饮我曹

心轻万事如鸿毛

醉卧不知白日暮

有时空望孤云高

……

这时乐台上响起了一个乐声,乐声忧伤而又温暖,悲凉而又浑厚。恩凯吃了一惊,转头向乐台望去,只见乐台上一个美丽的女郎正在吹奏着一只熟悉的乐器。那女郎便是朱朱,那乐器正是自己送给她的葫芦丝,而曲子也正是这只古歌。

恩凯和老铜按照朱朱的吹奏,继续往下唱道:

长河浪头连天黑

津吏停舟渡不得

郑国游人未及家

洛阳游子空叹息

……

他俩久不唱歌,唱到这里已有些生滞,朱朱放下乐器,接着唱道:

闻道故林相识多

罢官昨日今如何

她的声音忧伤而温暖,有点像葫芦丝,唱完了这首古歌的最后两句,给这首歌划上了一个奇异而完美的句号。

然后她走下乐台,来到恩凯和老铜的桌边,坐了下来。

老铜说:“朱朱,我的老朋友了。”

恩凯说:“知道。”

老铜说:“但你不知道她也是军队出身,还是个药剂师。”

恩凯点点头,望着她。

朱朱说:“你喝醉了?”

恩凯说:“没有。我空腹喝酒上脸。”

老铜说:“菜怎么还不上?”

侍者端上了两个烧肘子,德国风味的西餐。

恩凯对朱朱说:“也赐汝一彘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