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回去已是必然,文平也在为路费发愁。目前在韩飞翔身上仅有两佰多块钱,恐怕还不够,韩飞翔估算了一下,每人最少要一佰元左右,看来还要想想办法。于是他们又在袁老板的帮助下,一起去挑沙,拆旧房,总之,只要能赚钱,有什么就干什么。
丝花厂的人听说他们要走了,都来探望。小顺子见文平的拖鞋烂了,特意买双新拖鞋给他,说句老实话,他跟小顺子好得就象亲兄弟一样,他平时上班很忙,但一有空就会来看他和德平。
郑小玲的肚子日渐大起来了,袁老板每天都买好吃的给她补身体,俩人好得跟蜜一样。一日,郑小玲笑着对文平说:“小文啊,你们先去吧,到时我们到赣州相会!”,高兴和撞憬写在她脸上,文平知道,不久后袁老板也会带她回去的。
赵琪设法偷了些花出来,送了几束玖瑰花给文平,还有几个女的也悄悄偷了一些特别漂亮的芙蓉花给他,可爱的女孩们都有办法从厂里弄了些花啊草啊什么的,作为礼物送给他们。
唯有苏美华整天愁云密布,她拉着文平说:“小文,真是对不起,是我们把你害成这样……”,文平赶快说:“美华姐,要不是你们把我带出来的,我还不知道去哪儿呢,我都还没有感谢你们!”
高阳得知林艳、晓珍她们要走,晚上特意请大家吃霄夜。林艳、晓珍、德平和文平先来了,大家坐在酒店里喝茶,随后苏美华、郑小玲、赵琪和小顺子都来了。文平这几天很是累,要将欠了几天的日记补上,趁着时间还早,他瞅着邻座没有人,抓紧时间赶写日记,他把每天的经历都一一记下来。
眼看着都来齐了,文平合上日记本,找个位子坐下来,和大家一起吃东西。人多特别热闹,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欢快之极。回来时已是深夜,文平躺下来正要睡觉,忽地想起日记本还丢在那桌子上忘记拿。别的东西丢了倒无所谓,这日记可是他的心肝宝贝,里面有很多辛酸的故事,一字一句都是泪啊。他一骨碌起来,顾不得已是深夜,赶紧往那家酒店跑。
这么晚了,他担心店家已经打烊关门,或许把他的日记本丢了。当他急忙赶到酒店时,还好,他看见店里仍然灯火通明,里面坐满了客人。他找到那张桌子,已有两个客人坐在那儿喝茶,但已经不见了那日记本。却见有个四十多岁,面容清癯的人正拿着一本东西在看,另一个人正和他说着话,看起来俩个人都是文质彬彬,很有修养。
文平猫着腰小心看,不错,正是自己的日记本。文平屏气凝神,慢慢伸手正欲夺回,被坐在一旁戴眼镜的人喝住:“嘿,你要干什么?”文平吓了一跳,赶紧说:“我要拿回我的日记本!”。那人转过脸,笑容可掬地说:“小伙子,这是你的吗?”文平老实地说:“是啊!”“写得不错,刚才我看了几篇,很生动!有灵气,能借我用一下吗?”文平说:“不行,这是我的日记,何况我每天都得写。”那个眼镜先生说:“小伙子,你知道他是谁吗?”文平说:“不知道!”他说:“他是我们报社的副主编,说不定他可是你的伯乐啊,张副主编想选用你几篇稿子,怎么样,行不行?”说完朗声大大笑。
张副主编认真地对文平说:“小伙子,刚才小赵记者说得对,我们是晚报,特辟了打工路上的专栏,你那几篇日记的确很感人,正适合我们的专栏。”文平说:“那你拿去了的话,我明天怎么写?”小赵记者说:“你小子真傻,我买几本新的给你,不好吗?”文平搔着头,不知可否,小赵记者说你等着,果真买本子去了。
张副主编问:“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在哪打工?”文平便将情况如实告诉了他,张主编听着,哦哦连声。他说:“这不要紧,你们年轻人就是要经历苦难,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吗,没事,好好干,你小子有出息。”这时小赵记者买了好几本硬皮本丢给文平,说:“算你小子有运气好,碰到咱们张副主编这么好的人,你先把这些日记本拿回去,好好写,多写点,写完了再到报社来找我们。”文平无奈,只得抱了那些新本子回去。
钱已筹备得差不多了,他们收拾东西准备明天动身。文平和林艳她们去丝花厂与大家叙别,韩飞翔与邓秋恋恋不舍,俩人正在河边窃窃私语。晚上他们回得很早,却迟迟不见韩飞翔回来,谁知直到第二天早晨才知道他们出事了。韩飞翔鼻青脸肿,身上多处是伤,所幸只伤到皮肤,到医院包扎后,没有什么大碍,邓秋吓得快发疯了,一夜之间,整个人就憔悴了许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昨晚她们俩个谈得很晚,正当她们柔情蜜意耳鬓厮摩的时候,突然从身后窜出四五个手执凶器的歹徒,未待韩飞翔说话,木棍就拦腰向他击来,韩飞翔躲避不及,被重重地击了一下,气都喘不过来,韩飞翔手无寸铁,就抓了几块石头狠狠地向他们砸去,他们人多势众,哪里是他们的对手,韩飞翔被他们围住往死里打,连邓秋也不放过。几佰块钱的路费被抢了个光,手表没了,邓秋刚买不久的金戒指也抢了,脸上被打得浮肿,嘴巴还在咯血。
他们感到很难过,为韩飞翔他们遭劫,也心痛几佰元好不容量挣来的路费。看来,一下子又走不了,还是先忍一忍吧。过了几天,韩飞翔的伤势慢慢好转,邓秋很快从厂里借了一点钱,大家考虑了一下,还是由韩飞翔先走,等他到了家再想办法寄钱过来。他们便激情满怀地送他走,因为只有他走了,大家才有重生的希望。
他们估计韩飞翔应该走了好远了,但愿他能早一点到达,以便大家一起远走高飞。这时,大宝神神秘秘地来叫文平,林艳和晓珍也等在外面,一路她们也不说话,他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
大宝把他们带到梨川一出租屋,这可能是哪个赣南老乡租的房子,进去一看,这不是韩飞翔吗?他怎么没走?文平正在凝惑,韩飞翔起身给他介绍,他说:“小文,这是韩伟军,赵琪的男朋友!”韩伟军笑着伸出手来,他点点头,与他握了手。
这是一个看上去很精干的小伙子,人长得清清爽爽,是个很有人生经历的人。据说去年他就来了东莞,过年时回去了,与林艳和晓珍以及丝花厂的人都很熟,文平奇怪的是怎么就从来没听谁说起过呢。
原来他刚从老家来,正巧在路上碰到了韩飞翔,所以韩飞翔又折了回来。这次他来是准备接赵琪回去订婚的,已与赵琪说了,赵琪却表示现在还不想回去。韩伟军打算过两天就走,他带了很多钱,他家里有的是钱,所以他愿意出钱请他们一起回去。
曾经说了无数次走,始终都没有走成,这次已是真的要走了。他们来到立交桥下。邓秋双眼红肿,一边拉着韩飞翔,一边拉着表姐,赵琪依偎着韩伟军,难舍难分。文平和小顺子也拥抱作别,大家相互祝福。苏美华、郑小玲都赶来相送。
连一向忙碌的高阳也来了,他手里拿着几张新报纸,大声叫文平。文平应着,高阳指着报纸对文平说:“这篇文章是不是你小子写的?”文平一看,报纸一角赫然印着几个大字:我的打工故事,署名:文平。再看内容,哦,果然是。文平高兴地说:“是的,是我写的!是报社的人把我的日记拿去登的。”高阳拍拍文平的头,夸耀道:“你小子行啊,真看不出来还是个大作家啊!”大家听了,纷纷抢过报纸来看。苏美华说:“想不到文平还真有水平啊!”林艳和晓珍也说:“你偷偷地投稿,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啊,好啊,发表了文章,下次该你请客了。”
大家高兴地说着,车很快就来了,他们挥泪告别。文平坐在车上,手里握着那着印有自己名字的报纸,感慨万千。他在心里默念:别了,我熟悉的东莞,别了,我亲爱的朋友,他日若有缘,我还会重来的。
车离开莞城,离开万江,来到中堂,象箭一样地向广州飞驰。四个钟头后,他们来到广州火车站,韩伟军已买好了车票。等了大约两个多小时,他们上了去韶关的火车,火车很松,根本就不象初来时那么可怕,一节车厢才稀稀拉拉几个人,随便你躺也好,睡也好,没人管你,又舒服又惬意。
韩飞翔和韩伟军俩人在一起嘀咕了一阵,突然沮丧地说:“上了火车没钱了,下一步怎么办?”这突然的打击确是令人吃惊不小,现在都坐在同一条船上了,还能怎么办。不由分说,林艳、晓珍都把钱掏出来,文平摸摸身上还有几十块钱,也尽全部交给韩飞翔。
大家出韶关站时已是晚上,他们很快又换乘长途汽车,马不停蹄地往赣州进发。韶关与湖南和江西交界,天气已接近内地。虽是初夏,窗外仍是寒风呼呼,坐在汽车上已感到有些凉快。车上的人都睡了,文平与韩飞翔坐在一块儿,怎么也睡不着。前面坐了一男一女,男的约摸五十多岁,女的才二十挂零,浓装艳抹。她们把窗户关得紧紧的,俩人搂搂抱抱,亲呢得有些离谱。深夜时分,已到了江西地面,车停下来休息,都不知道究竟到了什么地方。坐了一整天的车,特别疲劳,大家一下车就往厕所里钻,然后用冷水洗漱。
可能是因为钱不多,韩飞翔仅买了两盒饭给林艳和晓珍,算是特殊照顾,他们就着矿泉水啃面包。差不多一天都没吃饭,实在是又冷又饿了,文平也很想吃饭,可是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前两天收到大哥寄来的几十元钱已毫无保留地贡献了出来。林艳似乎看不过,自已拿钱出来给每人买了盒饭。半个钟头后,汽车在浓重的夜色中继续出发。
眯眯糊糊文平睡了一觉,醒来时,发现到了一个十分陌生的城市,看看外面,正是赣州。下了车,已是早上八点多钟了,他们坐公交车来到一个工厂,来到韩伟军朋友的宿舍。一坐就是大半天,挨到下午三点半,他们才从赣县车站坐向了去大埠乡的汽车。
车上很多人,大部份是些进城的农民,车上又挤又吵,大包小包全是小商贩进来的货,他们说着谁也听不懂的方言。大埠是什么地方,这第一次去除了新鲜没有什么感受。车驶出了城市后,拐过一○五国道,就开始爬山,由于都是些沙土公路,汽车绕着山一圈圈地转,象头负重的老牛,嘶鸣着往上爬。
那山越来越高,越爬越陡。已看不到行人和村庄,周围都是高山,看看窗外,竟是万丈深渊,文平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他动都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汽车就会掉到深沟里去。再看看四周,人家照样说话,个个都神态自然,他才放松下来。
正是阴历四月,万物复苏,山花烂漫。放眼望去,到处是盛开的杜鹃。好久没看过大自然,没看到过绿色,没看到鲜花的林艳和晓珍显得格外的兴奋,她们就象小孩子一样,指指点点,大呼小叫。引得全车的人都以怪异的眼光望着她们,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几个外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