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二十世纪图书馆与文化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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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范文澜:从古经学研究到中国通史写作

范文澜提倡做学问要有“两个冷”,即坐冷板凳和吃冷猪头肉。南京大学韩儒林教授因此有联相赠:“板凳要坐十年冷;文章不写一句空。”范文澜的学风,是很值得天下莘莘学子引为座右铭的。

学校图书馆的常客

治学严谨的学者,也必然和图书馆结缘。

早在辛亥革命前夕,范文澜从浙江绍兴家乡来到由黄炎培任校长的上海浦东中学读书时,就沉湎于图书馆了。黄炎培是一个提倡“教育教国”的颇为开明的实业家,很关切图书馆于学生课余的多元功能,它收藏有颇见丰富的“新学”,即自康有为、梁启超戊戌变法以来的出版物,包括20世纪初期西学东渐的译作,常使范文澜流连忘返。不久,他又考进了杭州安定中学。安定中学是上世纪初创办的一座学堂,茅盾和钱学森都先后在这里读书。它也有丰富的藏书,我在上世纪50年代在那里读初中时,还记得有位姓谢的老馆长,他和鲁迅曾在绍兴学校同事,也认识范文澜。他说起范文澜,当时是图书馆的常客。在此期间,青年范文澜读了很多法律和政治等书籍,最爱读的是章太炎的前期政论,犹如匕首锋利,所向披靡;最爱看的一部文学著作是林纾意译的英国笛福名著《鲁滨逊飘流记》,这部17世纪写作以资本主义开拓海外殖民市场为文化背景的作品,开拓了人们的思维,也对他认识世界颇有裨益。

读书,使范文澜懂得了现代图书馆的使用价值。

范文澜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从事考信和校勘古书,只有掌握大量资料才能做好学问,为此,他更加重视利用图书馆的库藏。从他在北京大学师事章门大弟子、号称“天王”的黄侃(季刚)学习《文心雕龙》始,他先后就若干经、史和《水经注》作了极其细致、繁琐的考证、校勘和研究,现今所见的《文心雕龙讲疏》(1925年10月天津新懋印书局出版)、《群经概论》(1926年,1933年北平景山书社出版)、《水经注写景文钞》(1929年北平朴社出版)、《正史考略》(1931年北平文化学社出版)和《文心雕龙注》(1936年6月上海开明书店出版)等,其中尤其是《文心雕龙注》,为他的同学周予同倾服。周予同说:“范文澜对经学有很厚的根基,他的《文心雕龙注》,足可与乾嘉学者的著作比美,是一部传世之作,真叫人佩服。”应该说,范文澜的这些著作,字里行间都凝结了他苦读的硕果,那是以读尽人间万卷书,出入当时他先后执教的北京大学、辅仁大学等学校图书馆千百次所写成了的。

为学生制作读书目录

范文澜在30年代已是有知名度的学者了。范文澜也注意青少年的读书,在北平中法大学教书期间,应读书界邀请,与大中小学分别开过一份读书目录;在目录中,他主张小学生读《人谱》;初中生读《论语》、《孟子》;高中生读《韩非子》、《纲鉴易知录》;大学生读《杜甫诗集》。为什么小学生规定须读明人刘宗周的《人谱》呢?是树立民族正气,懂得如何为人做人。他说:“我十四五岁的时候,在小学(绍兴蕺山书院)内读书,每天见到刘宗周的便服画像,清癯庄严、眉目愁戚,使人感动,”而刘宗周所著《人谱》,“则集古来嘉言善行,分为五篇,词多浅显,益为中人以下之教也”。天地间,人为首。范文澜以为孩子开始进学读书授业,就得首先是从小学会做人,如何做个好人。做人,应该自尊自爱,成为“一个真的人,而不人形的非人”;他还针对当时学校教材混乱,缺乏有一本好的历史课本作爱国主义传统教育,提出中学生读简明扼要的《纲鉴易知录》。他说,此书“实在不是陋书,一个高中学生如果只有一些破碎的历史知识,甚至连破碎的都忘了,如何还能谈什么爱国主义、民族主义”。

学者爱诗,但不是诗人。范文澜平时爱读杜甫的诗作,一代“诗圣”爱国忧民的诗句,与他灵犀相通。他向大学生推荐杜诗,其意在“发扬优美的艺术,实在非常重要”、“给研究社会科学或自然科学的大学生,读些好诗,也是调剂生活的思想”。学者所开读书目录,在这里只是按不同文化程度推荐几部书,虽然为数甚少,但切中要处;百里选一,这正是读书万卷,于浩若烟海的书库里所作的文化选择。于细微中见精神,一个缺乏渊博知识的人,是难以选出这样的书目的,正如他自己所说,这些书,“范围非常广大,没有功夫的发展,有这样基本学力,也着实不算浅陋了”。从这里我们也看到他的读书,不仅在明理,还要讲究有功效。

一个人之知识有限,而天下之义理无穷。范文澜很赞同宋朱熹说的“必循序而致精,以为穷理之要”。他还常引用司马光的话以自戒。学者读书缺乏自首卷读至卷末的恒心,往往随意辄止。所以认为凡读书只要能解决这种见异思迁、浅尝辄止,就是取得成功的窍门;由此他针对当时报刊经常登载的名人读书法种种说道,“读书并无妙法,正是慢慢从第一篇读到第末篇,一遍读了读第二遍,二遍读了读三遍而已”。1957年3月,他在北京大学举办的讲座上,仍然叙述这个读书的经验之谈,“其实读书还是慢些好”,“读书要慢,一边读一边想”,还提倡应该像清戴震那样认真读书,从《史记》中选出《项羽本纪》等十篇,圈圈点点。

积聚图书捐献给图书馆

范文澜好读书,为了有更多时间,他在北平教书期间,只进图书馆,而不赴电影院等娱乐场所,从未看过一场电影,当时电影艺术正走红,但他竟不知道电影是什么样子。抗日军兴,他在河南从事救亡运动;创办《风雨周刊》,每当夜间就伏在豆油灯下审稿写稿,还孜孜不倦地读《联共(布)党史》和《斯大林选集》等书,写了盈尺高的札记,以致把眼睛都弄坏了。为了读好书,从1918年开始教学生涯,他就节衣缩食,积聚了几千册图书;虽然因在各校任教,时有住宅变更,但对这些书籍视为珍宝,随身相伴,不忍丢弃。但他却关心他人读书。1934年,在出任北平文理学院院长时,就将所得工薪部分捐给学校图书馆购买新书。1940年,范文澜进入革命圣地延安后,有感于延安图书缺乏,毅然将所携的几箱书籍,内有多年收藏的“四部备要”、二十四史等书,尽数捐献于他任教的马列学院图书馆,供师生阅读和使用。

在延安期间,他遵毛泽东嘱,编写一部中国通史。开始他组织了由他主持的历史研究室全室成员分工撰写,由于缺乏集体写作的经验,加之观点、方法不尽一致,又受到材料不足的限制,由是难以合成一书。于是此书最后仍落到范文澜身上。作者竭尽绵力,经常为搜集史料以佐证,而奔波于鲁迅图书馆等处寻访书籍,在当时延安图书缺乏的背景下,他竟能靠图书馆那几部常见书,如二十四史等,写出四十五万言的中国通史。1941年9月,这本定名为《中国通史简编》上册终于推出了。毛泽东读了相当称许,还请范文澜吃了一顿饭。他并就这本书的出版表彰范文澜,“我们对于几千年的中国历史,不仅有发言权,而且能在延安出版一部有头有尾、有科学体系的著作,这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上海社会科学院盛巽昌)

链接范文澜写《中国通史》第四册时,正逢“大跃进”年代,他把隋炀帝吹嘘洛阳不要钱的史实写了进去。

余思范文澜《中国通史简编》自从在延安出版后,以后又修订了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