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反经大全集(超值金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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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权变(5)

神农形悴,唐尧瘦癯,舜黎黑,禹胼胝①,伊尹负鼎而干汤,吕望鼓刀而入周,墨翟无黔突②,孔子无暖席。非以贪禄位,将欲起天下之利,除万人之害。

李斯以书对秦二世云:“中子曰:‘有天下而不恣睢,命之曰以天下桎。’若尧禹然,故谓之‘桎’也。夫以人徇己,则己贵而人贱;以己徇人,则己贱而人贵。故徇人者贱,而所徇者贵。自古及今,未有不然。夫尧、禹以身徇天下③,谓之‘桎’者,不亦宜乎?”

注释

①胼胝(piánzhī):手掌、足底出现硬皮。是皮肤长期受压迫和摩擦而引起皮肤局部扁平角质增生。②黔突:因烧火煮饭而熏黑了的烟囱。③徇:屈居人下。

译文

神农氏形容憔悴,唐尧身形清瘦,舜面貌黑黄,禹手脚长满老茧子,伊尹背着锅鼎炊具来见商汤,吕望手里拿着牛刀来进见周文王,墨翟家的烟囱还没有熏黑,孔子的炕席从来没有暖和过。他们这些人从来没有过上一天安稳日子,这是因为,他们不是为了贪求爵禄地位,而是想兴旺天下,替苍生铲除祸害。

然而李斯上书,对秦二世说的却不同:“中子说:‘虽然拥有天下但却不肆意而为,这可以称为把天下当做了自己的枷锁。’像尧、禹那样的人,就是所谓的被枷锁束缚的人。让别人屈居于自己之下,是自己尊贵而别人地位卑微的缘故,自己迫不得已屈居别人之下,那么能让别人屈居他之下的人就是尊贵的人。从古至今,都是这样的。尧、舜自己屈居于天下百姓之下,为他们服务,说他们把天下当成了自己的枷锁,这种说法不是非常恰当吗?”

原文

《论语》曰:“举逸人,天下之人归心焉。”魏文侯受艺于子夏①,敬段干木②,过其庐,未尝不式。于是秦欲伐魏,或曰:“魏君贤,国人称仁,上下和洽,未可图也。”秦王乃止。由此得誉于诸侯。

韩子曰:“夫马似鹿,此马直千金。今有千金之马,而无一金之鹿者,何也?马为人用而鹿不为人用。今处士不为人用,鹿类也。所以太公至齐而斩华士,孔子为司寇而诛少正卯③。”

赵主父使李疵视中山可攻否。还报曰:“可攻也。其君好见严穴之士、布衣之人。”主父曰:“如子之言,是贤君也,安可攻?”李疵曰:“不然。夫上尊严穴之士,则战士殆;上尊学者,则农夫惰。农夫惰则国贫,战士殆则兵弱。兵弱于外,国贫于内,不亡何待?”主父曰:“善。”遂灭中山。

《汉书》曰:“陈平云:‘吾多阴谋,道家所禁。吾世即废亡,已矣,终不能复起,以吾多阴祸也。’其后玄孙坐酎金失候。”后汉范晔论耿弇曰④:“三代为将,道家所忌,而耿氏累世以功名自终。将其用兵,欲以杀止杀乎?何其独能崇也!”

注释

①魏文侯:姬姓,魏氏,名斯。战国时期魏国的建立者。②段干木:复姓段干,名木,生活时代在春秋、战国之间。曾从师于卜子夏,与地方贤士田子方、李悝等为友。他不愿出仕做官,隐逸山林,以贤名闻名于当世。③少正卯:少正氏,名卯。春秋时鲁国人,法家的先驱。曾任大夫。他聚徒讲学,主张革新,影响很大,后孔丘代理鲁相,任职三月,诬告他“乱政”,把他杀害。④耿弇:字伯昭,扶风茂陵(今陕西兴平东北)人,东汉开国名将。

译文

《论语》中说:“能够举荐任用隐逸的人,就能够赢得天下人的心。”魏文侯曾经师从于孔子的弟子子夏,魏文侯因为很尊敬孔子的另一个学生段干木,所以,每次经过段干木的房屋的时候,都会下车扶着轼走过。秦国准备攻打魏国,有人对秦王说:“魏国君主是位贤明的人,他国家的百姓都称赞他有仁德,国家上下一片和气,所以不要去攻伐魏国了。”秦王于是取消了这个计划,魏文侯因此享誉诸侯国。

也有相反的观点,韩子说:“这匹马像鹿,马的价钱可以达到千金。当今,有价值千金的马,却还没有价值一金的鹿,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马能够被人们使用,而鹿却不能被人们使用。现在的隐士不愿意为人主服务,就像不被人们使用的鹿一样。所以,姜太公被分封到齐的时候,最先斩杀了不愿意被他所用的华士,孔子当上司寇后最先杀了少正卯。”

赵主父命令李疵去探查中山国情况,看是否能够攻打中山国。李疵回来进谏说:“可以攻打。中山国的君王喜欢召见住在岩洞里的隐士、穿着布衣的普通百姓。”主父说:“照你所说,中山国的国君是位贤达的君王,怎么能够攻打呢?”李疵回答说:“不对。作为君王召见隐居岩洞的人以显示自己的尊贵,那么战士就会懈怠,不肯作战了。君王尊崇学者,那么农夫就会变得懒惰,农夫懒惰了国家就会日益贫困,士兵懈怠那么战斗会就会减弱,于是,国家之外军队疲弱,在内国家贫困。在中山国这样的国情下,不赶紧消灭它还等着什么呢?”主父说:“你说得有道理。”于是出兵灭掉了中山国。

《汉书》中说:“陈平说:‘我有许多阴谋诡计都是道家禁止使用的,从我这一代起恐怕就再也不能使用了。我的家族最终没有兴复,所以就此终止吧,因为我使用阴谋招致的灾祸太多了。’后来他的玄孙因为在祭祀中进献给皇帝的黄金不符合要求,惹祸上身,失掉了侯爵之位。”而在《后汉书》中,范晔评论耿弇时,曾说:“耿弇家族三代做大将,这是道家禁忌的,而耿弇家族累世功名卓著,并且都善始善终。难道是耿家带兵打仗,用杀戮制止了杀戮!否则为什么只有他们家族数代被人尊崇呢?”

原文

《易》曰:“崇高莫大于富贵。”又曰:“圣人之大宝曰位。”孙子为书谢春申君曰:“鄙谚曰:‘厉人怜王①。’此不恭之言也。虽然,古无虚谚,不可不审察也。此为劫杀死亡之主言也。夫人主年少而矜材,无法术以知奸,则大臣主断图私,以禁诛于己也。故杀贤长而立幼弱,废正嫡而立不义。《春秋》戒之曰:楚王子圉聘于郑②,未出境,闻王病,反问病,遂以冠缨绞王杀之,因自立也。齐崔杼③之妻美,庄公通之。崔杼率其党而攻庄公,庄公走出,逾于外墙,射中其股,遂杀之而立其弟。近代李兑用赵,饿主父于沙丘,百日而杀之。淖齿用齐④,擢闵王之筋,悬于庙梁,宿昔而死。夫厉虽肿胞之疾,上比前代,未至绞缨、射股也;下比近代,未至擢筋、饿死也。夫劫杀死亡之主,心之忧劳,形之困苦,必甚于厉矣。由此观之,厉虽怜王,可也。”

注释

①厉(lài):通癞。恶疮。②楚王子圉:即楚灵王,他杀了侄儿郏敖自立。③崔杼:春秋时齐国大夫。因庄公与其妻私通,崔杼联合棠无咎杀庄公,立庄公弟杵臼为君,自己为右相。④淖齿:战国时楚将。楚顷襄王十五年燕将乐毅破齐都时。淖齿受命救齐,被愍王任为齐相。后他杀愍王,欲与燕分齐地,不久齐人王孙贾杀死。

译文

《周易》中说:“所谓崇高莫过于富贵。”又说:“圣人的最伟大的法宝就是他的权位。”

而孙子在给春申君的书中却说:“有句俗话是这么说的:‘做君王的人比得了癞疮的人还可怜。’这虽然是句不恭敬的话,但从古到今,没有虚空无凭的谚语,所以不可不认真考察。这里所指的王,是针对被人劫杀死亡的君主而言的。人主年少气盛,恃才傲物,不知道用权谋、技巧辨识奸佞的人,那么,大臣就会专擅皇权,为自己图谋私利,以防止被杀害。所以他们杀害贤良的长子,而另立弱小的幼子,废除正嫡而立旁系庶子。《春秋》曾经警戒过这样的情况,说:楚王子圉要去郑国访问,还没有出边境,就听说楚王病了,就返回宫里探望楚王病情,并用帽带绞死了楚王,自立为楚国王。崔杼有个妻子非常美丽,齐庄公与她通奸。崔杼知道后率领他的党羽攻伐齐庄公,齐庄公从外墙逃跑时被射中了大腿,崔杼于是趁机杀了他,另立齐庄公的弟弟为王。近代的李兑在赵国做官的时候,围困赵武灵王于沙丘宫,百天之后,杀死了赵武灵王。淖齿在齐国任官时候,曾经抽了齐闵王的筋,悬挂在庙梁上,只一夜齐闵王就死了。癞病虽然是恶疮,向上和前代君王比较,没有被帽子勒死,也没有被射中大腿那样疼痛;向下和近代君王相比,没有被抽筋、被饿死那样悲惨。被劫杀死亡的君主,他们内心的忧虑困苦,必定比生了癞疮的人厉害得多。由此看来,生了癞疮的人没有君王可怜,也是可能。”

原文

《易》曰:“备物致用,立成器以为天下利者,莫大于圣人。”《庄子》曰:“圣人不死,大盗不止。虽重圣人而治天下,则是重利盗跖也。为之斛以量之①,则并与斛而窃之;为之权衡以称之,则并与权衡而窃之;为之符玺以信之,则并与符玺而窃之;为之仁义以教之,则并与仁义而窃之。何以知其然耶?彼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诸侯之门,而仁义存焉,则是非窃仁义圣智耶?故逐于大道,揭诸侯,窃仁义,并斛、权衡、符玺之利,虽有轩冕之赏弗能劝②;斧钺之威弗能禁③。此重利盗跖,而使不可禁者,是乃圣人之过也。故曰: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彼圣人者,天下之利器也,非所以明天下也。”

注释

①斛(hú):古代量器名称,也是容量单位,古时候十斗为一斛。②轩冕:古时大夫以上官员的车乘和冕服,这些代表着官位爵禄。③斧钺(yuè):古代军法用以杀人的斧子,头部沉重,有一股威猛刚烈的气势,是军权和国家统治权的象征。

译文

《易经》中说:“储备物品以备使用,制造成器物以便使天下百姓受益,功德之深厚广大,还没有胜过圣人的。”而《庄子》中说:“圣人没有消失,盗贼也不会灭亡。虽然是重用圣人治理天下,这也相当于给盗跖带来丰厚的利益。制造斛并用它来测量,就会连同斛一起被偷走;制造权衡来称量,盗贼就会一同权衡都窃走;给他符玺表示信任,他就会连同符玺都盗走;制定仁义来教化,他就连仁义一同偷去。怎么知道是这样呢?偷窃钩子的人受法律惩治被诛杀,而盗窃国家的人则会成为诸侯。诸侯们然后宣扬自己的仁义,这不是盗窃了仁义圣智吗?所以,致力于争取大的事业,像拥立诸侯,盗取仁义、斛、权衡、符玺的人,即便有高官厚禄的赏赐也不能劝阻他们,即使斧钺刑罚的威胁也不能禁止他们,这些为盗跖带来重大利益,而无法禁止的行为,是圣人造成的过错。所以说:国家的利器,不可以随便展示出来给人看,而圣人就是天下的利器,不可以炫耀于天下。”

原文

《论语》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易》曰:“穷则变,通则久。是以自天佑之,吉无不利。”太史公曰:“鄙人有言:‘何知仁义?已飨其利者为有德。’故伯夷丑周,饿死首阳山,而文武不以其故贬王;跖、路暴戾①,其徒诵义无穷。由此观之,‘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诸侯之门,仁义存焉’,非虚言也。今拘学或抱咫尺之义,久孤于代,岂若卑论侪俗②,与代沉浮而取荣名哉?”

东平王苍曰:“为善最乐。”《语》曰:“时不与善,己独由之。故曰,非妖则妄。”

注释

①跖、:指盗跖和庄。庄是战国时期楚国人民起义的领袖。②卑论侪俗:指降低自己的要求,混身于一般俗人。侪俗,指俗人之流。

译文

《论语》中说:“君子即使非常穷困也能坚守节操,小人若是很贫乏困顿,就会肆意而为。”而《周易》中说:“当一个人身处困境时,就要学会变通,变通才能保证长久。所以受天保佑,就会吉祥而没有不利的。”太史公说:“百姓们中间流传着一句话:‘怎么能够知道仁义?获得了利益就是有德。’所以,伯夷憎恨周朝,不吃周朝粮食,结果饿死在首阳山上,而周文王和周武王的名声并没有因此受到贬损;盗跖和庄生性暴戾、残忍。但是他们的徒弟们却世代传诵他们的侠义。由此看来,‘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诸侯之门,仁义存焉’,并不是没有根据的虚妄之言。现在,有些人拘泥于所学的学问,死抱着小仁小义,长久地孤立于世俗之外,哪里比得上降低自己的要求,沉没流俗中,和时代动荡沉浮获取功名利禄好呢?”

东平王苍说:“做善事最快乐。”而《论语》却说:“如果世道风气不适合做善行,而自己却要坚持继续做。这样的人不是用妖行迷惑大众的人,就是精神错乱的狂妄之徒。”

原文

庞统好人伦①,勤于长养,每所称述,多过于才,时人怪而问之。统曰:“当今天下大乱,正道凌迟,善人少而恶人多。方欲兴风俗,长道业,不美其谈,则声名不足慕也;不足慕企,而为善者少矣。今拔十失五,犹得其半,而可以崇迈代教,使有志者自励,不亦可乎?”

《人物志》曰:“君子知自损之为益,故功一而美二。小人不知自益之为损,故伐一而并失。由此论之,则不伐者,伐之也;不争者,争之也;让敌者,胜之也。是故郤至上人②,而抑下滋甚;王叔好争③,而终于出奔;蔺相如以回车取胜于廉颇;寇恂以不斗取贤于贾复④。物势之反,乃君子所谓道也。”

注释

①庞统:字士元,襄阳(今湖北襄樊)人。刘备帐下谋士,官拜军师中郎将,才智与诸葛亮齐名,号称凤雏。②郤(xī)至:春秋时晋国著名的外交家,军事家。③王叔:指东周时期周惠王庶弟王子虎。④寇恂:字子翼,东汉名将。贾复:字君文,东汉名将。

译文

庞统喜欢评论人伦道德的高低,又勤于培养新人,但凡他所称颂的都是才能超过了名声的人,当时有个人很奇怪,就问他。庞统说:“现在,正是天下大乱的时候,正道难行,善良的人很少而奸邪恶人很多。现在,我正想要振兴风俗,弘扬正道大业。不宣扬赞美他们,那么声名就不值得人们去羡慕,人们没有想要追慕名声的想法,那么就很少人愿意做善事了。现在我选拔十个人,即使失去五个不和要求的人,还能得到一半人才,而可以使他们受到世人推崇,用他们的言行教化世俗,让有志人才受到勉励,不也是可以吗?”

也有相反的观点,《人物志》中说:“君子知道受些损失其实对自己的名声有好处,所以,他们的功劳也许只有一分,但是却能够得到两分的美名。而小人不懂得自我颂扬反而会使自己受损的道理,所以夸自己一分,却会失掉两分的声誉。由此说来,不自夸,反倒被人夸赞;不争名夺利,反倒能争取到利益;在敌人面前有所让步的,反倒能够战争取得胜利。所以郤至善于赞赏他人,将他人抬高,实际上是压倒了他人;王叔好争斗,而最终被迫逃亡;蔺相如以回车让路的方式,战胜了骄横的廉颇;寇恂用不争斗的态度取得了贾复贤的称赞。善于利用事物向相反的方向转化的道理,就是君子安身立命的所谓的‘道’。”

原文

《孝经》曰:“居家理,治可移于官。”郦生落魄①,无以为衣食业。陈蕃云:“大丈夫当扫天下,谁能扫一室!”

公孙弘曰:“力行近乎仁,好问近乎智,知耻近乎勇。知此三者,知所自理;知所以自理,然后知所以理人。天下未有不能自理而能理人者也。此百代不移之道。”《淮南子》曰:“夫审于毫厘之计者,必遗天下之数②;不失小物之选者,惑于大事之举。今人才有欲平九州,存危国,而乃责之以闺之礼,修乡曲之俗,是犹以斧剪毛,以刀伐木,皆失其宜矣。”

注释

①郦生:即郦食其,陈留高阳乡(在今河南杞县西南)人。好读书,家贫落魄,没有安身立命的技能,做过里监门吏,县中人都称他为狂生,后因他向刘邦献策有功,而被封为广野君。②遗:遗忘。

译文

《孝经》中说:“在家里能把一个家庭治理好,那么治理家庭的方法可以应用到做官上。”相反的例子是,郦食其早年落魄潦倒时,连养家糊口的门路都没有。陈蕃评论郦食其时说:“大丈夫应该是扫济天下的人,谁还做在家打扫房子这样的琐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