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幻象大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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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过了五一节,我在招待所看到有的大城市来探亲的年轻女人,脚蹬一双黑黑的高高的高跟鞋,遂想为她俩各买一双,跟一个队上的上海来的爱人讲妥,付了钱,她到家给我邮寄来。

快半个月没音讯,我耽心邮电局耽搁了我的事,找到胡二帮忙,去邮电局找了个熟人。对方答应邮件一到就打电话到招待所,通知我拿。

我去见德发,他恰好被分在管车站治安的岗位上,常和芬芬见面。小鱼也常去车站找她,又请芬芬和我去她姐家做客。他姐明白兄弟的意思,总是缠住我,多给小鱼和芬芬在一起的时间。这样,芬芬总是相反拉住我不放。

每次进出巷里,我都怕碰到秀玲和哥嫂。

一天芬芬找到我的宿舍,告诉我小鱼向她求爱,她答应考虑二天再答复,他太缺乏男子汉的气魄,她并不情愿嫁给这样的男人。德发也没完全丢开她,他利用工作的时间常找到她的车上,要求去车里做那种事。

芬芬担心同事发觉这事不同意,约德发来我宿舍。

我告诉她自己要去邮局,让她自己留在这。

到了大街上碰到了胡二和小个子一帮人。我问见了德发没有,胡二说德发随母亲去了自己家。问我为啥总不在宿舍,他们每次找我都扑了空。现在春天已经来了,他们结伙去城外防风林边上找姑娘,日子过得挺开心。

昨天遇到了一对搞对象的,打跑了那个男的,把女的调戏了,事情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简单。

我问怎不见穿军装的那人。小个子说他离心离德,跟大伙在一起,想借大伙的势力抢一个上等货色的姑娘做一辈子老婆,没哥们的份。

他们把他赶走了,看他一人又有啥本领搞上个好姑娘。

“老哥,你对女孩好像没那个意思。”

“我从小几次丧命都是女人救了我,所以我很尊重她们。”

胡二说:“或许你这样是对的,可我就顾不上这些了。”

“有机会我们帮你抓一个最漂亮的女孩,不负你对女孩的这片心,你一个人在这够孤苦的。”

又是很长时间没见到小鱼,我下班后去她姐家,她姐也正在等他。他天天都在芬芬家,芬芬已答应嫁给他,因此他在筹备婚事。

爱勤算过日期,她马上就要生了,婆婆人老了帮不上忙,她母亲与婆婆不和,不登她家门,自己急死了。丈夫在船上工作重,回家两天就走了,她没了主意。

我劝她别太操心,夜上有事,让婆婆去四十五号找我。她听说我就住在四十五号十分惊讶,这太好了。小鱼一直说我住在城东路。她抹掉头上的虚汗让我好走,她身子不便,我让她坐下来就别动。

回到家,大哥,秀玲,小宝一家子正围在桌边用餐,我在招待所食堂吃过,洗了脸脚就上床。

嫂子中午下班听大哥说我没吃饭,过来问我是否哪里不舒服。秀玲说:“问过了,没事。”

嫂子拿来一块布料给秀玲瞧,小宝秋季就要进学校,做一套什么样式的衣服,这热天也该做二件新的,反正明年夏天也要穿衣的。

秀玲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过去的短裤绑在臀上挺难受的。嫂子取过一件自己的。肥大型的未穿过的给她,要她再去扯两块布做两条,自己今年就不做新的了,等秀玲生孩子,这裤子就没用了,到时再给她穿。

上午八点钟,接到邮局打来的电话,火速赶赴邮局取了包裹,当场打开验看。等了一个月才收到,急死人,不过货叫人挺满意的,还有一双深紫色的丝光袜。

不由分说就往家里赶,进门小宝一人坐在堂屋吃稀饭粥,瞪着眼看着我手上的东西。

拐进右厢房,嫂子正躬着腰在整理床铺。脚着单口的半旧布鞋,没穿袜子。丰硕的大腿并拢在一起,中间只留下一条很窄的缝,宽大的胯部一条紧身的短裤,已看不清是什么样的花色,两边还有两块颜色稍深的补丁,像是一位纯洁少女的美丽的大眼睛在望着我。

想到她昨天把新的给了秀玲,心头涌上一股酸水。她头也没回问道:

“你又没上班?没事不要往家里跑,太恋家不像个男子汉。这点要向你大哥学。”她理好了床铺掉过了头,将眼前的垂发理到了脑后。

我就叫她转过身,她不解地转身望着我,我按着她两块补丁说:

“嫂子你这两块补丁补得真绝妙,就像女孩的一双大眼睛。”她拨开我的手笑道:“要贫嘴,欺负你嫂子是老实人?”

“我是欣赏嫂子的手工活。”

“别寻嫂子开心,你挟着的是什么?”

我将她推到床边坐下,放下盒子,脱下她脚上的鞋,取出皮鞋挨住脚,给她穿上。

“不中,不中。”

“试一试嘛,你站起来。”她扶住我的肩,羞羞答答地站起身,身体陡然高出我许多。

“你看我这样怎样走路?”

“别哈着腰,上身直起来。”我扳直她的身子,她一时不知所措,退到床前坐了下去,

“你瞧我这脚背挤得这样高,像卖弄风骚的,我这腿这么粗也不搭配。”

我取出袜子扳起她的腿放在腿上,脱下她脚上的鞋,穿上袜子。她感到浑身不自在,腿上的筋肉都在动。“小玉,你别拿嫂子做样板,嫂子不会穿的。”

让她起身她再也不肯站起来,我不由分说地将她抱了起来。

“你怎样玩不开心,非要嫂子出洋相?”

“这哪叫出洋相?如今的生活也需要美,嫂子你穿上这高跟鞋,再配上一条白边的黑裙子、白衬衣,包你独盖县城。”

她迷惑的眼光在闪亮。

“小玉,你真认为嫂子穿这好看吗?”

“当然,我在招待所见了两个大城市来探亲的爱人,长得尖嘴猴腮,在远处你还当是个名角呢。脱下那身衣服,绝对是货真价实的丑八怪,没一点可以跟我嫂子您比。”

“那大城市人的皮肤生得都很白。”

“你是被诓骗了,那都是擦的厚厚的雪花膏,什么珍珠霜,几元钱一瓶,我们招待所的女孩现在都是抹这些玩艺。”

她坐下,拿起鞋在手上瞧了瞧。

“真是好东西,只怕不便宜,你是替妹子买的吧?”

“这还要问,你跟秀玲一人一双,我办什么事都忘不了嫂子你的。”

“嫂子就爱你这张抹了蜜的嘴,要不怎么小妹见了你魂都不在了?你从小在外流浪,见识广,嫂子信服你。不过,持家过日子你还不行,不能光拿好东西讨好老婆,养成了习惯她什么都要好的,你哪去找?所以呀,你要懂得如何管教老婆。嫂子这不是教你使坏,是怕日后你拿不出狠劲来。这鞋嫂子就收下了,暂时不要对你哥说,等我要穿时再对你大哥说。”

初夏气温陡升,城里城外没一丝风,屋里渐渐睡不住人,我和大哥小宝在院里睡了几夜后,嫂子和秀玲不得不搬到院里,洗澡都不能进房,要不洗完还是一身汗。

小鱼的姐姐也生了,那天刚好是小鱼和芬芬打结婚证,一同去看她,正好她发作,到了医院生下了一个女婴。秀玲的肚子也一天大似一天,关于高跟鞋两人议论了多少次,一次也没穿过。嫂子说等她生下孩子两人一起穿,她哥没反对,嫂子又添了一件新式的白衬衣。

晚间天气太热,大哥总带小宝上街散步,两个女人都穿短衣在外院纳凉洗浴,我也只好回避,上街溜一溜。

胡二工作的供应站是个清闲的地方。德发、小个子一帮人常聚在那,小个子还带去了一只录音机。在二楼,打开屋顶的排风窗通霄达旦寻乐。

一天德发从车站领来了丢失钱包不能回家的母女,第二天站里有车去省城要经过她们村。几个人拿母女取乐,小个子说母女是假丢了钱包,母亲可怜巴巴地解释,并不懂小个子的用意,若是小个子搜出一分钱来无论如何惩罚都可以。

小个子听了正中下怀,他装模作样地在母女身上摸了老半天。德发又建议她们俩去后院洗个澡,说她们的身上有臭味,从脸盆架上抽了一条花毛巾,连同香皂一起丢在脸盆里,母女一口一个大哥,您真是好人啦,去后院洗澡。

洗完胡二又建议她们把外衣也洗了,好言好语讲了半天,母女见他们确是真心真意要她们洗,以为今天确是遇上好人了。洗了外衣又洗内衣。胡二取下自己的两条短裤背心汗衫非要她们换上,又请她们一同吃夜霄,给她们打地铺。母亲让女儿穿新汗衫自己穿旧背心。而后小个子要母女在地铺上跳舞,母女一再说不会跳,见都没见个跳舞是啥样。

胡二让小个子教她们,小个子也不会,仅知道要扭屁股,要求母女扭屁股。不扭是不行的,除非是把吃的喝的吐出来。母女学鸭子走路的样子扭动屁股。母亲的屁股太大,裤衩太小,扭了两下想借势歪倒,不料绷开了裤缝,众人顿时热情高涨。硬要母亲露着屁股扭给大家看,女人吓得身上发寒,出了一身虚汗。

我说这女人可能是太辛苦,再跳下去会中暑的。德发才说算了。

胡二说,娘的,明天非弄两个漂漂亮亮的大姑娘来跳舞不成。

果真胡二在动物园的路上晚上弄来了两个姑娘,她们不肯跳扭屁股舞,当下恼火万分的胡二一巴掌失手打翻了一个。另一个百货公司的女孩面如土色,扑地一声跪在地下求饶,胡二脸上杀气腾腾,内心已动摇了。

德发、小个子却不顾死活一起扑上去。我和大块头上前,摸女孩微弱的鼻息。

大块头惊叫道:“完了!完了,她死了。”

胡二反应过来,要大块头去找当医生的二姐,让我把这个女孩押到招待所去,别放她回家,明早听这里的消息。我架着她的膀子,她才认出是我。

出了院子,走到动物园门口我放她走,她“哇”地一声哭喊起来。

路边还有乘凉的人,我赶紧扶着她的腰推着她走。走到电影院门口她停下不走了,哀求我把那个女孩弄出来。她俩是表姐妹,今天母亲过生日,她给母亲帮厨,奉命去请迟到的小表姐,没想到会飞来横祸,她现在回去怎么向家人交待?小表姐死活不明。

大块头转头要经过这,我扶她去城门洞她也不去,她表姐家就在这条路上,要她去公安局报案她也不去。

磨蹭了半个小时她决定去我家,我带她去了小鱼姐姐的家,并答应去看她表姐的情况。汗流浃背地赶去供应站,一路上,脑海里在策划怎样与胡二敷衍。

胡二家中已有狼藉一片。

地铺上的女孩四肢已失去了知觉,不能行走,胡二让我把她送回家,弄清楚她说的地址是否真的,他们今夜在这里等我的口信。

我帮她穿衣,她那双绝望的眼睛上面藏着两个深不可测的空洞,见了我如同见了救命恩人,挣扎起来,连滚带爬地抓住我出了院门。我见她实在不能走,背起她送她回家。走了一半她呻吟地请求我别送她回去,她不回去。

到了邮局,我放下她在台阶上休息一下,汗水沾着我眼疼,路上的行人像见了老虎绕开我们,她双手蒙着脸催我离开这。

扶着她走了十几米,她坚持不住,我背上她加快了步伐,劝她挺住,她表妹还在等她。

路上又歇了两次到了南巷,我让她自己往里走,我的家也在里面,她走了几步蹲在地上大声嚎哭起来。

小巷里像火炉一样烤人,我担心她过度消耗体力晕死过去。打起精神咬紧牙关背起她,她的身子越背越重,腿上沾满了血与汗,巴不住手,走不了几远就要往背上搡几下。

到了小鱼姐姐的家,姐妹见面抱头大哭。

我让她们小声点,别惊动了四邻,爱勤抱着婴儿指挥我打水先让姐妹俩洗一下,又问起因由,叹息到:

“怎会碰到这帮阿飞,女孩无事别轻易出门,不然倒霉的是自己,这下姐妹俩今后怎有脸见人?”

我心中的不安及焦虑已经沸腾到了极点。目前,我已是有家有室的人了。再与这帮阿飞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我咬了咬牙,对着燥热的天气发了毒誓。

三伏天已过,白天的温度不仅没降反而上升到四十三度,全城成了一座死城。街上除了几个卖菜的农民很难见到行人。大河里的水不停地上涨,超过了警戒水位,大哥搬到工厂去值班护厂去了。

招待所抽调我去参加抢险突击队,一百多号人加固十几里长的河堤,打桩运土,杯水车薪,没有物质,缺少机械车辆,滔滔洪水时刻威胁全县几十万人的生命。

我回家动员嫂子秀玲做好防洪的准备。她们笑我几十万人都不怕死,你还担心死了你媳妇嫂子。我到了小鱼姐姐家,爱勤的丈夫被大水困在了高儿湖,公司只有一艘撞伤的船在河上。家里没男人使她夜不能寝,邻里没动静她才安下心。

听我说水情的确危险,她又紧张起来,离开这里才是明智的做法,她有个姨父离这里很远,估计水淹不到那里。我让她带我爱人一起去,她同意了。

我回家给秀玲清理旅行的用品,问嫂子是否一同走。嫂子放心不下这个家,让秀玲给拖上小宝一行上路。

送到车站,别人都在照旧干自己的事,两个女人丢掉了要走的决心,口渴了买了四个香瓜一人一个,秀玲吃着瓜,嘴里还道:

“今年天气热,太阳大,这瓜多甜。”

吃了,一行人就回来了。爱勤的丈夫也离队从外地跑回了家,多亏母女未走。

出门走了一圈,秀玲累了,嫂子让我打水帮秀玲洗个澡。不是我担多余的心,就没这冤枉路,她也需要有人侍候了。

我就在堂屋里摆上洗澡盆,掺平冷热水,她扭扭捏捏不脱衣,嫌这地方太露,敞着门万一有人闯进院子。“你放心,院门闩死了,进不来人。”

她又指着院墙道:“这墙太低了。”

“不会有人看的。”嫂子一旁看笑话。

好说歹说她才进了澡盆,水温度平和,她一洗脸上气色就好多了,红扑扑的。

怀孕的缘故,脸显出肿胀、发亮。皮肤里胀满水,从脚面到大腿完全是浮肿的,再加上一个挺起的大肚子,多看一眼就多一份担忧。替她擦完背,她才惬意地仰起面部,嘴眼边挂着一丝笑意,我接着给她擦胸脯,冷不防她向我提问:

“你是不是以为我怕辛苦才不愿走?”

“不,我知道让你们三个在这个鬼天气里出远门太难为你们了,我又何以忍心让你出门受苦?”

“你就没想到,我是离不开你才捱着不走的。”

门旁纳鞋底的嫂子嫉妒道:“哟!看不出还是一对真正的恩爱小夫妻呀。”

“嫂子啊,是不是叫你眼红啦?”秀玲说。

“何止是眼红?挺着肚子,四脚朝天,有人帮着洗帮着擦,嫂子八百年也没享过这福气。”

“你是不是也想洗一个?我不反对小玉为你效劳,只要你受得住。”

“好啦,我不说了,谁让你找了个好男人。”

“我大哥难道不好吗?”

“再好也比不过你的男人好,这下满意了吧?”

“嫂子,我不瞒你,我是着迷了。外地再安全,我也不认为比留在他身边可靠,早晚都能看见他的眼,他的声音,为何要分开?”

“那你就让他多请一些日子假。这天也实在太热,巷子口今天就有人中暑倒下了,这两天厂子管得不紧,夜班我也不想去了。”

天黑前我必须赶回防汛指挥部去接班,所以帮他们在院子里搭好铺就出门了。走出了院门口,嫂子还是叫住了我,让我喝下最后一碗放凉了的绿豆汤。

看着她鼻梁上一颗颗大而透明的汗珠,我放下碗,为她轻轻擦掉,她下意识地瞟了一眼身后的秀玲:“转到你哥厂子里去问他还差什么东西,不回来取你就送去。”

到了防汛指挥部,上游的汛情报下来,水位已稳住了。有人在咒骂发的破救生衣又脏又少,没几个人穿这破烂玩艺。

夜幕降临,河水哗哗地流着。河堤下的县城,在密不透气的炎热高压下,死气沉沉,如同一只死乌龟趴在河堤下。

在指挥部给大哥打了个电话,传达室叫来他的人,说明了嫂子的意思,他笑了笑就算没事了。

下半夜水位降落了,头通知夜班固堤的可以停工,改上明天的白班,电力不足夜间少干点。

在岗的两天时间不敢玩忽职守,熬到第二个晚上瞌睡上来了,同伴见我工作超出常人,放我回家去休息。

我救生衣没交,拔腿往城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