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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吱一声门关上了。我做出高姿态,给她尽一个男人的义务,尽最大能力与她温存,她旺盛的体力与精力使我自悲。为了保全男人的体面,我用各种笑话,滑稽的人和事,填补我的无能,女人都是很容易上当的。

她津津有味地听我讲那些毫无根据,胡编乱造的故事。为了显示自己是一个绝对的男人,我跟她讲就是不久前,我拥有过四个女人,她们为我生下一个加强连的儿女,对付女人是我的拿手好戏。无论什么样的女人,见了我都像雪山见了太阳一样魂飞胆丧。做一个男人我已活得厌倦了,有可能的话在现世就做一个女人,让他妈的男人滚蛋吧。她吃吃地笑。

我问她:“怎地?你不信?”她眉眼挤作一条线,揪着我的鼻间:“信!我信你,一看就知道是个有种的男人,对吧?”

她抱着我脖子打了一个滚,从下面翻到上面,我问她这是干什么,她舔着我的鼻间讪笑着:“现在老鼠想吃猫了。”

到了窗户发白才完事。

稍待半会,堂屋已听到大哥的脚步声。她见我睁大眼睛,轻轻地抹过我的眼睑。

“睡吧,天都亮了。”

我再也睡不着。半个小时后嫂子就已开始做早饭。秀玲拖着沉重的声音起了床,站在床边穿衣裳,亮堂堂的房间里,她的完全褪尽了颜色的内衣裤衩,和床上架子上我的新衣形成了强烈的对照。她穿长裤时,我起身把她搂在怀里,她手拉着穿了半截的裤腰倒在我怀里说:“你抱着我干吗?难道不让我上班?”

因为通霄未眠,她显得苍老,全身软绵无力,一张浮肿的肿眼泡可怜地望着我。为了让她欢喜,我强作笑脸:“让我帮你来穿。”她羞娇而笑,扯裤子时,我发现她的裤衩磨得像绢纸一样轻薄,腰口磨烂了,橡皮筋陷在肉里,“你这裤子都烂了,不能穿了。”

她勾起我的脖子坐起身,“又没烂,还能扔掉不成?”

我略微思索后说:“今天别去上班了。”

“为什么?好好的人不上班,人人都像你这样上班国家不早垮了?”

我心疼地亲吻着她的脸。

“睡吧,听话。”她按倒我,盖上被子出去了。

早餐好了,她又给我端来了稀饭油饼,跟嫂子说好中午别叫我吃饭。等到她下班再起床吃晚饭。

饭后我去了德发家。找到了德发,他问我躲到哪去了,他去了我单位二趟,锅炉房的人都说没见我回来,有个女孩也在找我。

德发估计是芬芬,就是那个售票员,拜托我一定稳住她几天。胡二他们又搞上了两个女孩,带信让我去乐乐,我答应明天去。

回宿舍刚好碰到了那女孩,换了一套新衣服,她昨天等了我一夜。本想去南巷,她跟着我寸步不离,甩不掉她,于是想到了小鱼,我拖着她去了电力局。

他在。

我把她介绍给小鱼:“这是芬芬,客运站的。”不明详情的小鱼盯着她目不转睛,俩人一会打得火热。

我松了一口气,寻他的女同事开心。黄毛丫头见我领来了一个既听话又大方的女孩,坐立不安。

我猜透了她内心的感受,指着我身边的床邀她坐下来谈一谈,她抱着工作记录本顺从地坐到了我身边,问及她与家人的情况,她一五一十说了。

姐妹四人,她是老二,父亲在县委工作,母亲务农,她叫静芝,年方十八,高中毕业。

她问芬芬和我是什么关系,我说是介绍给小鱼的女朋友,她不信。

我问小鱼他去南巷干啥?他说是二姐住在那,姐夫是个跑船的,常不在家,因此他常住在姐姐家。

我提议今晚一起去玩,他看了芬芬一眼,很快地答应了。

十一点下了夜班,我们一起出了电力局。四人一行,小鱼靠边行,拧着脑袋与芬芬套近乎。中间芬芬往我怀里挤,静芝默默无语地走在我身边。

我问她去不去,她说她要回家,在前面路口与我们分手。

到前面路口的时候,我试探性地伸出手臂,扶着她的臂部往怀里轻轻一拨,她顺势倒进我怀里。小鱼趁热打铁,要静芝一起去,只当是在单位过的夜,这是常有的事情。

她缄口不言,到了路口转弯处脚就是迈不动,最后还是随我们一起穿过了十字街,走得越远她的心跳越厉害。

夜间脚下生风,步子特别快,拐进了南巷,没几步就到了那扇亲切的门,院内还有灯光。巷子顶头一转弯的死胡同,就是小鱼姐姐的家,小鱼拨开了院门,指着一间小屋说这是太婆的房,毗邻是厨房。他手伸进窗子摸到了钥匙。

打开了对面的房门。拉开灯让我们进去。

整套的里间是一个家具齐全的新房,床单枕头,缎子花被都是新的。

小鱼唤醒了睡眼惺松的姐姐爱勤,让她给我们做点夜霄,她扶着大肚子,起床冲了四碗京果。

吃完又聊了一会,已是半夜了。静芝、芬芬与小鱼的姐姐共床,小鱼和我睡外间。

灯一黑就觉得秀玲也在这房间,想赶也赶不走,我借出门小便溜走了。

到了四十五号小院,我越墙而入,挑开大房的门。

进房后关上门。“是秀玲来啦?”嫂子在房里压低声音问道。我没回答,首先是去推了一下右手的门,里面没插上,我一步步探到床沿,她躺在床上没动,问道:“是小玉来啦?”我没回答,俯下身寻声吻她的脸。她躲闪了一下,头歪向了一边,当我再次触到她的双唇,她慢慢张开了嘴对我吹了几口,我才离开。

带上门,进了秀玲房,我照旧没开灯,解衣上床。她没睡,往床里搌了搌身子,抱住我的腰,头搁在我的脖子上好言相劝:“都是大人了,半夜三更回来还胡闹,小心嫂子生气,没你好脸色。”

早上,我第一次按时起床,秀玲问我干吗,是不是想去上班?我说今天去问问结婚证是怎个拿法,她不相信地看着我,嘴里说的又是另一个意思。

“那你何时去我们商店?”

大哥与小宝未起床,嫂子和我们一起吃的早饭。

秀玲为半夜的事向嫂子赔礼,希望嫂子别放在心上,嫂子淡淡一笑,“我才不会和他认真,你大哥要是知道饶不了他。我就是天生的胆小鬼,每次你大哥厂子停电回来,都吓我半死。”

当我去小鱼姐姐家的时候,他们已走了。爱勤正出门,她站在门槛上认出了我,让我进屋坐一下,我说时间不早了,还有要事。

我见她行动不便,扶着她送她去客轮公司。若不是身孕她肯定是一个苗条的女子,高大的肚子崭新的工作服都包不住。裤缝开了一条口子。相形之下手形显得太细,撸起的袖子不停地往下掉。鞋是较大的新北京布鞋,一张瓷白的瓜子形脸上,生着小巧的五官,鼻梁的两边,还有为数不多的雀斑,这雀斑不仅没有破坏她脸的清秀,还增添了不少灵秀之气,我的友爱换来的是她诚挚的笑颜。

我大致问了她的工作、生活、结婚的时间及其结婚证的手续。

当我和秀玲中午回家的时候,嫂子和大哥就知道有事。我们告诉他俩领了结婚证,日子就是今天。

嫂子埋怨秀玲早上偷户口,口风都没露一个,大哥也是一样。立刻筹划婚事,他去买家具带请假,嫂子也要去请假,买鱼买肉。我和秀玲每人去置一套新衣,床上用品,分完工各奔一头。

秀玲偷偷告诉嫂子自己怀孕二个月了,以前一直不敢说。嫂子说她已觉察了,因为竹箩筐里的卫生带秀玲二个月都没用过。

嫂子交待不要买被子,现在暂时用她的陪嫁,买的被子盖不了两天就蹬烂了,拿棉花票去买两床被子的棉花,弹两床被子。

小宝见大人忙得不可开交,欢天喜地的在两个房间里乱窜。

整个下午把商业街上的所有商店都逛到了,一些必需品她早选中了式样,问明了价钱,到哪就买,神速得很。

到了百货公司东西就采购全了,两人仍好兴致地从楼上转到楼下,又到了绸布柜台,扯了两块红花的被面。接待我们的正是那个富贵妆柬的女孩,她从我们的采购品中悟出了喜庆的意味,增加了一分笑意诚心。恭贺我们。

在她把包好的面料递到我们手上时,认出了我,她点秀玲数好的钞时还不忘飞我一眼。

从百货公司出来碰到了找秀玲的大哥,他在南门看中了几样家具,与卖家具的乡下人讲好了价钱,让他们送到家中。他手里拿着一百块钱。

赶回家送家具的人已在门外,他们帮忙把旧家具清理出来,大衣柜,五斗橱、方桌一一落位。

家具虽没油漆,大哥去买了红纸与凤凰来仪的喜联,贴好窗花,嫂子把窗花贴在窗户上,尽态极妍,别在床帘上。

顷刻之间,喜庆的气氛油然而生。兰心惠质的嫂子让我和秀玲换上新衣,去照像馆照个结婚像。再去各自的单位请一二名同事作代表来吃喜酒,男女皆可以,不要收别人的礼品。

秀玲不请店里的同志,我亦没人可请。鞭炮一放,糖果一撒,胡同里的孩子抢了鞭炮喜糖散去,一家人开怀畅饮。

晚上大哥照旧去上班,嫂子请了两天假外加攒下来的两天休息。一向节省的大嫂一再强调今天是大喜的日子,炉火不封,厨房、堂屋,各个房间里的灯都不准关。

临入洞房,嫂子拉着我的手说:“秀玲配你稍差了些,既然你没有抛弃她,结婚就好了相亲相爱,不能三心二意,你们年轻人心活,想不通的时候就冲嫂子想一想,可不能走回头路,作丈夫对爱人应百纵千随,才会有好日子,秀玲是个明事理的人。记住啰!去吧,她在等你呢。”

这在她眼中并不完全是桩喜事,为了抹掉她心头的阴影,我调皮地亲了她一下,她推开我笑责道:

“去。”

我大模大样地走进了新房,大概这是世上最简单的婚姻了,坐在梳妆柜前的秀玲见到我莞尔一笑,放下手中的红木梳去关上门,给我脱鞋袜。一股热流涌上我的脊背,我突然意识到该如何去做。深情地扶起她,吻着她湿润的香唇。

良久,她受宠若惊扑进我的怀里,我抱起她让她端坐在床沿,像她平日的样子拔下新皮鞋,撸下袜子,挨着鼻尖嗅一下,是否有异味。

“嗯,这种皮革香真好闻。”她的脸上顿时飞起了红霞,含情脉脉的双眼,在红光红装的陪衬下楚楚动人。

我第一次发现她有如此艳丽的一面,微微上翘的疏阔的秀眉,隐藏在羞涩下的万分复杂的表情,细腻可人。我为自己在此之前的目光浅陋而羞愧。诚恳地卑微地低下头亲吻她冰肌的玉足。

新婚的喜悦像冰魂雪魄的花影在两个人的世界里飘游,她的黑发像编织在梦中的花蓝给人以联想,她的双唇像两瓣含露的玫瑰在红色的烛光里悄然散开,她的笑容把密集芬芳吹入了我的心底。她给了我那么多丰富的幻想、神仙的快乐,我仿佛化作了空气和泥土,在川亭岳峙里聆听晚景中的空谷足音。又仿佛获得了先知的法宝,洞察她博大的心怀,她从花丛上走来又在花影里隐去,那古颜古貌的大哥,是美好的背景后千古的墓冢,她那善解人意的嫂子,是远景里浑远高空的艳色。

“我是你的。这一生都属于你,做你忠实的奴仆。”

“不,我是你的。我的一切都属于你,为你活也为你死,为你生儿育女。”

春梦无痕,金灿灿的阳光一直照到床前。我睁开眼看着这个已属于我的蝉腹龟肠的家,菽水承欢也许不失为一种幸福的生活,不必再胡思乱想,让我的爱人成为世界上最快乐的人,同样可以引以为豪。望着酣睡的她,荣华富贵都不再那么重要了,她就是我的生活,这就是我的现实。

我轻轻地舔着她软软的耳垂,她在苏醒时嘴唇蠕动着,这又使我联想到昨夜千娇百媚万种情态的她,撩起我的欲火。我搂上她的口要求亲吻,她合上眼拱进了我的怀里。

大嫂推门进来放下手里的面碗,飘来浓浓的荷包蛋香。

“怎么,还在亲热?这两张嘴沾到一块肚子就饱了?”她抓着围裙擦着手,这是一条绣花加新围裙。

秀玲听到嫂子在叫,嗖地坐了起来,见半敞的的确良衬衣袒露着半个身子,又嚯地钻进了被子。

“真不知羞躁。”笑脸横眉,嫂子斜眼忍着笑容:“我还敢说新婚不成,又不是没做过新娘。”

吃早饭后,秀玲花两个小时打扮自己,打扮好后就吃午饭了,饭后说我病了需要照看,又脱鞋上床,拿出一副针线在手上摆弄。

嫂子做完活进房闲聊,秀玲问她怎么不见大哥。

“还记得你大哥?是假的吧?一早他就不要家,又没吃午饭,难道你还介意你大哥?他在家闲得慌,带小宝逛街去了。”

一句话羞得秀玲红了脸。

一连三天都是如此,到了第四天大哥说要上连班,带转班,一清早就走了。

秀玲和我坐在床上听我讲女人就是母亲,女人和母亲是至高无上的道理,大嫂和小宝在堂房里的动静都落到了我俩耳中。到中午吃饭我们才出门,饭后秀玲洗这两天换下的内衣床单。

我帮她撑竹杆,端脸盆,屋檐边的一阵风将一粒砂子吹进了我的眼,秀玲大惊小怪地翻着我的眼皮,硬拉我进屋去休息,一旁的嫂子见了又好气又好笑:“你们这是干啥?大白天拉拉扯扯的。”

弄晚餐的时候,居委会的老婆婆来通知去领票证,嫂子让秀玲代看一下锅里蒸的饭菜。秀玲端锅时不小心烫了手,丢了锅就跑进屋找烫伤药,我愚弄她说床里头有清凉油可以擦,她信以为真,爬上床。我从背后扳倒她,上去亲她。

结婚使她换了一个新人,这张原来持重且带忧伤的脸,迎来了朝气和甜美的神采,只要碰她一下她就光彩照人,能嗅到女人成熟的芬香。所以我不能容忍她自由自在地,不受限制地在我身边走来走去,非要调戏她一番。

我吻着她,嗅着她那令人销魂的香味,深深地沁入到心脾。她把头歪到一边,细密的汗水沁到她额上:“现在不要。”

“不,你真美。”

她惊喜地望着我说:“是吗?这不像真心话。”

“实实在在的真心话,一点也不骗你。”

“可我知道自己不是美人。”她抓住我的腰,

“你是个美人,只不过跟那种自命不凡的美人以及美女蛇不一样,你的美外表很朴素,有时还带点土气,只有和你一起生活才能发现你的美,现在我是一分钟也不想离开你。”

我再次吻她,她伸长脖子向上努力着,脚下蹬掉了鞋缠住我腿。四只鞋刚落地,门哐当一声被人踢开了,嫂子手拿户口本,站在了屋中间。想发怒,张开了嘴又忍住了,换了一口气,平平静静地说:“秀玲,把厨房的炉子添些煤。”

我让开身体,秀玲在床边翻正歪倒的鞋,扶着床沿穿上,红胀着脸退出了房。

嫂子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走过来在床边坐下,两手挑起两鬓的乱发,扯平了衣袖,一手撑在床上,一手理着衣领道:“小玉你们还年轻,嫂子我不能不说你们几句,按说你们现在不比以前了,爱干啥就干啥没人管得着,越是这样嫂子就越不放心。现在你们俩个都像变了一个人,没有节制,这样下去不行,又不是婚前你们没亲热过,如此不顾一切。”

秀玲从厨房回到屋里。嫂子继续讲道:“你们现在整天在一起,多商量一下今后怎样过好日子。未来的日子还长得很,不是过了今天就没明天了,你们这样放纵自己是落不到好处的。只能害了你们,没几个月你就会变成一个小老头,皮包骨头。别光看眼前的身体好,一夜下来无所谓,你们没看见你哥整天不回家,那是你们整天呆在一起,他看见长了不好开口说这种事,在家看不下去。今天不说你们,迟早有一天,你们在堂屋都干得出这种事来。门都不关,太不像话了。嫂子知道你们新婚很辛苦,特地请假在家为你们服务,你们照这样发展下去,嫂子也无法在家呆下去。我的话可能说多了一些,希望你们能听进去。嫂子是过来的人,又不是老古董,难道你们连到晚上都等不得。”

从此,我每天都按时去单位。

晚上嫂子仍是在我们房同秀玲一起做针线,聊家常到很晚才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