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哲学家讲故事(大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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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理论篇——哲学其实很有趣(7)

庄子说:知者不言,言者不知。所谓“知者不言”,并不是说那些智者都闭着嘴不说话,而是说他们其实已经“得意忘言”;而言者不知,也并不是说那些夸夸其谈的人都是傻子,而是说他们仍然在语言中还没有抽身而出。既然如此,如何才能做到借助语言,而又不被语言所俘虏呢?

庄子告诉我们,概念化的语言是无法切入“道”的,唯有通过“比喻”的方式和形象化的语言,才能将人带入到“道境”中去。这种语言的优势在于,它能将“道”显示出来,而不是将“道”意指出来。在这个过程中,人们一旦心领神会,就会不自觉地将语言抛弃。正如庄子所说的:竹笱是用来捕鱼的,捕到鱼后就忘掉了鱼笱;兔网是用来捕捉兔子的,捕到兔子后就忘掉了兔网;言语是用来传布思想的,领会了意思就忘掉了言语。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中国表达哲学的方式不是概念化的,而是隐喻式的。这种表达方式的好处是,它是在显示,而不是指称;它是在隐喻,而不是定义。这里,没有单纯的相同,也没有单纯的相异,而是同中有异,异中有同。看山是山,看山又不是山;看水是水,看水又不是水。语言符号与其表达的东西并不存在严格的对应关系,但你又不能说毫无关联。就好像猜谜语,谜面与谜底之间,既有相同性,又有相异性。谜面与谜底的相同,使猜谜成为可能;谜面与谜底相异,使猜谜成为必要。正是这种隐喻的表达方式,使得“相同”和“相异”之间互相叫劲,从而提供了一个意义的空间,达到了一种“言有尽而意无穷”的效果。对此,你只能去领悟,而不能去理解。你要去分析语法,估计里面都是语病,不是词不达意,就是逻辑不清。正因如此,中国文化形成了一个主“悟”的传统,而没有像西方那样形成一个主“智”的传统。

八、天涯远不远

《论语》中曾经记载了孔子和他的弟子子贡的一段对话:

子曰:“予欲无言。”

子贡曰:“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

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翻译成白话文是这样的:

孔子说:“我想不说话了。”

子贡说:“您如果不说话,那么,我们这些学生还传述什么呢?”

孔子说:“天何尝说话呢?四季照常运行,百物照样生长。天说了什么话呢?”

最后,子贡只好慨叹:“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

“天道”“天命”对孔子来说是最重要的东西。“巍巍乎,唯天为大!”“子罕言利,与命与仁。”“五十而知天命,七十而随心所欲不逾矩”。从这些言语中不难看出,孔子一生都在领会、领悟天之玄机。但是,他为什么却对这些东西避而不谈呢?

读到这里,我们糊涂了。不仅我们糊涂,孔子的很多学生也糊涂。他们认为老师在故弄玄虚,有意向他们隐瞒了一些什么,集体进行抗议。孔子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微微一笑:“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尔。”意思是说,有几个人说我对他们隐瞒了什么,其实我把所有的东西都说了,一点都没有隐瞒。

既然没有隐瞒,为什么不说呢?听起来好像是笑话,道理其实很简单:中国人的“天”根本不是一个认识的对象,而是一个充满玄机的生存境遇。我们就生存于这个境遇中,因此无法从中抽身而出去外在地规定“天”。

正如苏轼所说:“不识庐山真名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你之所以不知道“山”的真面目,是因为你就在山中。同样,鱼儿不知道水是什么,是因为鱼儿就在水中。

虔诚的基督徒之所以不会问“上帝在哪里”这样的问题,是因为他已经处于上帝之光的笼罩之中。中国人的“天”也是如此,“天”不曾外在于我们,所以无法定义、无法描述、无法规定,因为你一张嘴,必然“言之有物”。它是刮风下雨的天?好像不是。它是奖善惩恶的“老天爷”?好像也不全面。它是人命运的掌控者,是如来佛的手心?好像也有失偏颇。它是《西游记》中描述的天宫,神仙居住的宫阙?好像又有失真实。

“天何言哉?”天既然什么也没有说,我们也就无法直言“天”,而只能通过各种机缘去领会“天”。因为“天”虽然不直接兜售真理,却总是“天时”或者“天机”在人间显示自身。正因如此,“天”无法直言,只能领会。因为它不在别处,就在我们日常生活中,在我们每个人的一言一行中,正所谓“尽人事而知天命”。而孔子本人,正是将“时中”的中庸境界看做领会“天命”的契机和梯子。

何谓“中庸”?就是在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间,针对合适的人,不偏不倚地落在那里,而这正是“时中”的真正含义。既然一切都在随时间不停的变化,那么,就不可能有通过概念表述出来的抽象教条。所有的意义,必须当场构成或者显示。比如,在《论语》中,出现最多的一个词就是“仁”。但孔子从来都没有给这个词下过什么定义。因为孔子知道,“仁”并不是一个抽象的原则,它的含义总是随具体的情境不断流动,而非有固定的内涵和僵死的外延。比如,同样的行为,对子路来说是“仁”,对子贡来说也同样是“仁”吗?同样的行为,在这个时候是“仁”,在那个时候还是“仁”吗?再比如,如果撒谎是不诚实的,那么,向敌人撒谎算不算诚实?

在这个意义上,孔子说:知“仁”难,行“仁”更难,正如走在刀刃上。因为你要不偏不倚地落在那里,决不是看几本教科书就能解决的事情。正因如此,孔子一辈子没有写下一个字,“述而不作”是他的原则。因为他知道,那些凝固在语言里的东西,很容易变成教条和概念,无法牵引着人们进入“时中”的中庸境界。最终,他选择了对话,通过问答的方式启发他的学生去思考。甚至,这种对话也不是记载在纸面上的,而是活生生的生活对话。

可惜的是,他后来的学生不明老师的良苦用心,偷偷地将这些对话记录了下来,并加以整理,也就是我们今天所读到的《论语》。《论语》在记载方式上虽然力求原汁原味,但毕竟落在了纸上,成了脱离了具体情境的僵死知识。而后人,正是在如何“正确”理解《论语》的问题上吵翻了天。孟子说自己抓住了孔子的主旨,而荀子却说自己理解了《论语》的精华。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如果孔子地下有知,见到这样的场景,不知会作如何感想。

搞不懂的哲学家

哲学和哲学家很难分别对待,毕竟哲学是那些称之为“哲学家”的人研究的学问。但是,一旦我们把目光从哲学转移到哲学家的时候,就会发现:“哲学”和“哲学家”之间并不是铁板一块。哲学家可能是精神上的贵族,但却未必是现实中的贵族。作为一个现实的人,他们可能与我们并无区别。

一、泰勒斯的传说

泰勒斯是伊奥尼亚学派(古希腊最早的哲学学派)的创始人,也是古希腊有文献记载以来的第一位哲学家。泰勒斯早年是商人,曾游历古巴比伦、古埃及等地,很快学到那里的数学和天文学知识,以后从事政治和工程活动,并研究数学和天文学,晚年转向哲学。他几乎涉猎了当时人类的全部思想和活动领域,获得崇高的声誉,被尊为“希腊七贤之首”。实际上,在希腊七贤之中,只有他够得上是一个渊博的学者,其余的都是政治家。

泰勒斯认为水是世界的本原,他有句名言:“水是万物之本源,万物终归于水。”泰勒斯没有留下完整的传记,但历史上流传着许多关于他的佚事,从各个角度描绘了这个人物,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他的生平事迹。这些传说未必完全真实,但和他的性格还是相称的。

泰勒斯言谈幽默并非常有哲理。有人问:“怎样才能过着有哲理和正直的生活?”他回答说:“不要做你讨厌别人做的事情。”这和中国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有异曲同工之妙。有人问:“你见过最奇怪的事情是什么?”他的回答是:“长寿的暴君。”又有人问:“你搞出一项天文学的发现,想得到些什么?”他回答说:“当你告诉别人时,不说它是你的发现,而说是我的发现,这就是对我的最高奖赏。”

据说有一次,他边走边思考问题,不慎跌倒在一个水坑里。一个婢女嘲讽他说:“真可笑,你连身边的事情都看不到,却总是想那些天上的事情。”对此,泰勒斯一时竟无法反驳。事实上,泰利斯后来用实际行动驳斥了那个庸俗的婢女。他夜观天象,知道来年的橄榄将获丰收,事先租赁了当地全部的榨油坊。果不其然,他的知识没有欺骗他——橄榄丰收了。于是,泰勒斯便将榨油坊高价出租,获得了一笔巨大的利润。泰勒斯用自己的行为证明,哲学家如果想发财是很容易的,可惜,他的志向并不在于此。正如他曾经说出的一句格言:“别人为食而生存,我为生存而食。”后来的亚里士多德对此曾经有一个非常精彩的点评:“哲学家如果想赚钱的话,是很容易做到的,但他的兴趣并不在这里。”而黑格尔的评语更是毫不客气:“只有那些永远躺在坑里,从不仰望高空的人,才不会掉进坑里。”

泰勒斯的言行折射出了西方历史上第一批思想家的志向和追求。在他们眼里,纯粹的思辨不是为了谋求生计,更不是为了治国安邦,仅仅是一种乐趣。如果还要向下追问,他们是在追求纯粹的“真理”,追求真实的“存在”,从而超越自己的有限,体验造物主的神奇和上帝的无限。对他们来说,唯有这种快乐,才是真实的;唯有这种追求,才是严肃的。后来的毕达哥拉斯,这位兼哲学家和数学家于一身的天才,终其一生都在探究宇宙万物之间的和谐关系。据说,他为了庆祝“勾股定理”的发现,曾举行“百牛大祭”,即杀掉一百头牛来祭奠这个在当时毫无实际用途的数学定理。用他的话来说,他从这种思辨出来的和谐关系中体验到了一种快乐,感觉自己离神更近了一步。

辜鸿铭曾经在《中国人的精神》中说:“是什么原因促使人们去追求科学呢?多数人会以为是出于对铁路、飞机一类东西的需要导致了对科学的追求。实际上并非如此,当前所谓进步的中国人为了铁路、飞机去追求科学,他们永远也无法懂得科学的真谛。在欧洲历史上,那些真正献身科学、为科学的进步而努力的人们,那些使修筑铁路、制造飞机成为可能的人们,他们最初就根本没有想过铁路和飞机。他们献身科学并为科学进步作出贡献,是因为他们的心灵渴望探索这广袤宇宙那可怕的秘密。”正因如此,摆脱感性认识的理性科学在西方较为成熟地发展起来了。形式逻辑学、天文学、欧几里德几何学体系,都在古希腊人的大脑中完成了其雏形。而中国古代的思辨思维,却在个人的道德修养和社会的事功追求中被淘汰了。而这可能是中国没有产生科学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二、势利的智者

公元前5世纪至公元前4世纪上半叶,在古希腊历史上出现了一股影响深远的社会思潮——智者运动。在希腊文中,“智者”来源于“智慧”一词,意思是“具有智慧的人”。开始的时候,这个词主要用来指诗人、音乐家、预言家和演说家。古希腊历史上著名的“七贤”就有这样的称号。然而到了公元前5世纪后期,“智者”则专门指那些以传授智慧为职业,并在公众事业中有所成就的人。在当时的希腊人看来,智慧就是用优雅的语言来表达思想的艺术,而智者正是传授这门艺术的教师。

智者并不是为智慧而教授智慧的思辨家,他们传授智慧具有功利目的,即要培养能够在政治活动中获胜的人才。而来学习语言艺术的人,都要向老师交纳学费。据柏拉图说,当时负有盛名的智者普罗泰戈拉的学生大多来自名门望族,他们的目的或是成为政治家,或是成为职业智者。而对智者而言,传授知识则是为了挣钱。每一个来学习的人都要交纳学费。没有学费,是不能成为智者的学生的。据说,曾经有一个叫提西阿斯的人,跟随古希腊的智者考拉西学习雄辩术。可学到本领以后,提西阿斯却拒绝向考拉西支付学费,并表示:他愿意听从法院判决。提西阿斯说,如果他败诉了,那么他将接受法院的处罚;如果他胜诉了,那么他就不用付学费。但在这两种情况下,他都没有付学费的义务。结果,提西阿斯最终没有付学费。

后来的智者普罗泰戈拉为了避免出现这种情况,与学生约定:先付一半学费,出师毕业后打赢第一场官司时再付另外一半。有一次,他向他的学生优安塞隆收学费,优安塞隆说:“我还没有打赢过一场官司呢!”普罗泰戈拉说:“不然,我现正和你打官司。我赢了,你得付钱;你赢了,你也得付钱,因为你已经打赢了第一场官司。”

我们上面提及,以泰勒斯为代表的古希腊早期哲学家,是以智慧为追求目标的。所以,他们既是有智慧的人,也是爱智慧的人。而后期的智者,虽然是有智慧的人,但不是爱智慧的人。对他们来说,智慧仅仅是用来满足外在功利实用目的的手段。这一点,后来遭到了柏拉图的强烈批评。柏拉图把智者斥为“批发或零售精神食粮的商人”。亚里士多德也曾经尖锐地批评智者的巧辩术:“正如游戏中的骗局和卑鄙的竞争的不同特征是确定的,巧辩就是论辩中的卑鄙竞争。卑鄙的竞争者不取胜决不罢休,巧辩者同样如此。智者就是那些为了公务和赚钱的目的而这样做的人,智者行为就是通过这种表面的智慧演示来赚钱的方式。”

即使在学说方面,智者与古希腊早期的自然哲学家也迥然相异。智者关注的焦点不再是对自然的思辨和对宇宙本原的思考,而是对人生和社会的辩论。他们的精力主要用于口头争辩,而不是著书立说。正因如此,“智者”几乎成了“诡辩”的代名词,遭到了历代哲学家的鄙视。但是,智者的诡辩也不纯粹是破坏性的。它极大地训练了希腊人的思维,铸造了哲学发展的方法论工具,开创了辩证法和雄辩术的先河,体现了极其宝贵的批判精神和怀疑精神。

三、饥饿的马克思

艺术史上有“饥饿的艺术家”,哲学史上也不乏“贫困的哲学家”。这些哲学家虽然有一个高贵的灵魂,但又宿命般地拖着一个沉重的肉身。他们虽然热衷于心灵的生活,但现实的生计问题却不能不面对。他们虽有着一双充满“诧异”的眼睛,但却没有“闲暇”的时间和悠然自得的心境。

马克思就是这样的哲学家。他的思想震撼了整个世界,但又有几个人知道,这位天才哲学家一生穷困潦倒,靠恩格斯的接济才能勉强度日。女儿死了,他甚至连棺材都买不起。当年的马克思身处社会的边缘,遭遇种种排斥和迫害,贫病交加。他曾在一封给恩格斯的信中自我解嘲地说:“未必有人会在这样缺乏货币的情况下来写关于‘货币’的文章,以致窘迫到连邮寄研究‘货币’的手稿(即《资本论》)的邮费都没有。”马克思的夫人燕妮在一封信中写道:“同这种拥有金钱和种种斗争手段的官方势力作斗争,当然是极其有趣的;如果斗争的结果是我们胜利了,那就更加光荣,因为斗争的另一方拥有金钱、权力和一切,而我们却常常不知道从哪里能弄到写信的纸,如此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