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哲学大师谈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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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无意识:沸腾的欲望之火(5)

针对这一疑难,弗洛伊德运用他所擅长和提倡的精神分析法作了有效探索。他通过自由联想,不停地追问引起过失的第一个意念是什么,再把对各个实例分析所得的结果综合起来,终于他欣喜地发现过失的牵制意向与梦的隐意有着共同的性质。这种牵制意向大都是些“不愉快的回忆”“痛苦的情感”“悲哀与羞辱的回忆”“应当禁止的愿望”等等。显而易见,它们都属于为弗洛伊德所反复论证过的“遭到压抑的潜意识”范畴。

由此,他得出了结论:“这些意向中若有一个想要借牵制另一个而得到发表,其本身便不得不先受到一些阻止、禁止。简单地说,一个倾向必须先受牵制,然后才能牵制其他倾向。”

那么,“牵制的意向和被牵制的意向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弗洛伊德依旧以舌误为例作了进一步的阐释。他指出:

舌误里的牵制倾向,在意义上可能和被牵制的意向有关,在这类实例中,前一种意向乃是后一种的反面、更正或补充。但在别的模糊而更有趣的例子里,牵制的倾向在意义上可能和被牵制的意向没有任何关系。

凡是把要说的话说反了的舌误,其牵制的意向几乎都和被牵制的意向有相反的意义,因此,其错误乃是两种相反的冲动互相冲突的结果。

更正关系的实例在日常生活中经常看得到,如有位解剖学教授在讲解了鼻腔构造后说道:“在几百万人的城市里,充分了解鼻腔构造的人也仅屈一指可数……不,不,我的意思是屈指可数。”深藏教授内心的牵制意向是指熟悉鼻腔构造的只有自己一人,而这一意向立即受到了被牵制意向——了解的人虽然不多,但还有几个——的“更正”。

还有补充关系,上文所举的把“发觉”误说成“发龊”一例便是,其牵制意向“龌龊”对被牵制意向“发觉”不由自主地作了“补充”,于是造成了舌误。至于毫无关系的那种,弗洛伊德所作的分析为:

由观察的结果可以知道那牵制的倾向起源于这人不久前所有的一个思路,然后表示出来而为这个思路的尾声……这也可以视为“语音持续”的一种,不过不一定是言语的“持续”而已。这里牵制的和被牵制的倾向之间却也不无联想的关系,不过这种关系在内容上是求不到的,只算是勉强造成的关系罢了。

通过对日常生活细小行为过失的研究,弗洛伊德进一步深入探索了无意识领域。他从一个新的却又是人人所熟悉而忽视的角度,揭示了无意识行为的制约性能。这是弗洛伊德继梦的解析之后所完成的又一项学科建设工程,它再一次成功地把精神分析学说推向了常态心理,推向了普通人生。不仅如此,通过这项研究,弗洛伊德还首次提出了对他后来的学术成就造成重大影响的精神决定论思想。

3. 遗忘:是因为不愉快的回忆

遗忘是指某一种情况下,一个人把本来很熟悉的东西以及预定的计划、方案全然忘记的情形。遗忘也是无意识心理意向的表征。以前的思想家中,没有人对遗忘与记忆进行完整、系统的研究。对于许多我们认为早被遗忘的东西突然回到意识中来这种现象,更是迷惑不解。弗洛伊德把遗忘划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印象和经验的遗忘,另一种是决心或意向的遗忘。而这些遗忘通常都有动机可寻,这个动机又与以往的经历相联系。

弗洛伊德指出,人们往往也有这样的经验,当你和某人谈论某件事的话还没有说完以前,就已经在脑海里涌出想说的另一件事。

有一次,他在等待旅伴谈论土耳其人生活习惯时就有这种情况。由于弗洛伊德在谈话中脑子里突然冒出想说的那件事与“性”有关,他不愿意和一个陌生人露骨地谈论“性”问题,所以他不由得暂时缩回这个念头。这种潜伏于心灵深层的心理变化,又使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以前在特拉夫伊遇到的一件事,即他听到自己所诊治的一位病人因“性不调”症而死亡。弗洛伊德分析认为,当他内心想说土耳其人的“性”习俗而又没敢说出时,他的无意识中储藏着的、数周前在特拉夫伊遇到的“性”病例便暗自活跃起来。

可见,遗忘的机制都是当时出现的无意识怪潮,阻止了事物在有意识中再现。

深厚的感情和痛苦的印象也会产生遗忘。有一次,弗洛伊德太太偶然说出一句傻话,逗得弗洛伊德发笑。没过多时,一位好友来访,彼此畅谈间,弗洛伊德想重复太太那句傻话,不料却忘得一干二净,连一个字也记不起来。倒是他太太大方,主动说了出来,才使弗洛伊德摆脱窘境。弗洛伊德说,这种遗忘是他尊重和热爱自己太太的结果。

与此相反,痛苦的回忆往往易于导致无意识的有意遗忘。在同那些关系恶劣、感情疏远的人相处时,往往会发生遗忘、误置和误判等言行。弗洛伊德举例说有一次,一位公司主管请他去看病。路上弗洛伊德觉得他对那个地方并不陌生,似乎去那里看过病。但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去哪一家应诊等具体情况,都全然忘记。弗洛伊德集中思考,点滴回忆,才想起那家公司就是过去常去应诊的费希尔公寓。

那么为什么会遗忘呢?

弗洛伊德又回忆,一次在探访病人时,在路上遇到一位被他诊断为患泛发性麻痹症的人。没过多久那人症状消失,这本来是一种晚期梅毒造成的假象,它表明有可能患麻痹性痴呆。但那位患者以为好了。一次在街上见到弗洛伊德,表现得洋洋得意并嘲弄弗洛伊德的样子。这使弗洛伊德非常不满。由于受到这种痛苦的刺激,弗洛伊德才忘记了关于那幢房子的有关情况。

弗洛伊德认为,这类遗忘之所以难以回忆起来,是由于痛苦、不愉快的印象被压在无意识的深处。这使他想起哲学家尼采说的一句话:“我的记忆说我曾做过那件事。我骄傲地说,‘我没有做过’,而且坚持不让。最后我的记忆让了步。”弗洛伊德认为,尼采这句话表明,在人的一生中,那些痛苦的、引以为耻的、有损良心或尊严的经历,往往被压抑在无意识中而被遗忘。

至于“意向”的遗忘,往往使人们忽视预定要做的事情。“意向”指的是做某件事的冲动已被认可,但行动的时间却延迟了一个适当的时间。弗洛伊德说他自己在早年借了书总是不还,有时糊里糊涂就买了东西,忘了付钱就转身而去。他认为这种遗忘有其必然性,连他最健康的朋友也难以避免。弗洛伊德还说,即使许多德高望重的人,只要涉及钱财,就难免没有这种暧昧之举。因为人类“源于吮乳的原始贪欲,造成抓住每一样东西的期望,虽经文明与训练的长期压制,也往往不能完全消失”。

4. 动作错误:源于潜意识的驱使

弗洛伊德认为,过失行为的第三类是误置和动作错误,它也是无意识指使的结果。失落、损坏和错放物品,都是以各种方式来表达自己深层心理的目的性。弗洛伊德说,一个人丢失、损坏了物品,不能只看做偶然的事件。

有一次,弗洛伊德失手把桌子上一个墨水瓶盖打落在地上摔破了。他分析说,几小时前他妹妹参观他的收藏时赞不绝口,并说就是那个墨水瓶架与之不配,应该换个漂亮的。打碎墨水瓶盖,是他受企望换一个更可爱的墨水瓶架的心理驱使而造成的结果。

有位女士无意把罗马的德国居民送给她姐夫——一位艺术家的一枚金质古玩勋章,错误地放入自己的箱子带回家,当她发现后马上告知姐夫,第二天一定送回去。不料第二天怎么也找不到了。弗洛伊德说,这位女士放错了勋章,无疑表明她在无意识深处想占有那枚勋章。

根据大量分析,弗洛伊德断言,即使那些动作笨拙、古怪可笑甚至痉挛失调的行为,在精神分析的过程中,都可以找到其充分的动机。

造成过失的原因是原始意向的被压抑。弗洛伊德进一步指出:

在人心深处,有一股隐流存在。从前我们探究梦中隐藏的意义时,触及到它惊人的力量。如今我们已拥有众多证据,发现它不是只在睡梦之间才大肆活动,它在人清醒的状况下,也不时出现在错失行为里。这种结合,也更使我们相信,这些看来奇特反常的心理历程,恐怕并不是精神活力败坏或官能病态的结果。

总归一句话,不管是错失行为、偶发行为,或最轻微、最严重的病症,它们的共同点,在于我们均可将其追溯到可厌的、潜抑了的精神素材。这些精神素材虽已远离意识,却永远在伺机而动,一有机会便表现出来。

这是对过失根源的描述。那么,发生过失的心理机制又是怎样的呢?

弗洛伊德认为,过失就是由干涉意向和被干涉意向之间相互作用的结果。两种意向的“相互干涉”也叫“相互牵制”,所以,干涉意向也就叫牵制意向,被干涉意向就称为被牵制意向。牵制意向如“反抗的意向”“不愿意的情感”“避免痛苦的动机”“被禁止的欲望”等,都是被压抑的意向,属于无意识的范畴。过失就是两种意向互相牵制的结果。

这就是说,产生过失的机制则来自牵制意向和被牵制意向的矛盾冲突。再明确地说,当人的心理活动过程中意识与无意识发生矛盾时,这两种力量总是互相牵制的。无意识力量要突破意识力量的牵制,而意识力量则竭力压抑无意识力量的冲动,这两种冲突妥协的结果就产生了过失。

在初步形成理性精神的大学时代,弗洛伊德曾为布伦坦诺的动力学理论和布吕克的决定论思想所吸引。而当他对过失行为的心理分析进行深层思辨之时,那两种理论便成了他创新灵感的渊薮。他在论证过失行为的心理机制时指出:

我们的目的不仅要描写心理现象并加以分类,而且要把这些现象看作是心力争衡的结果,是向着某一目标进行意向的表示,这些意向有的互相结合,有的互相对抗。我们要对心理现象作一种动的解释。根据这个解释,仅仅由我们推论的现象比我们看到的现象更为重要。

这简直是一份发明者的宣言书!在这里,弗洛伊德大胆地把意向推论成“心力”,把牵制意向跟被牵制意向的冲突看成是两种心力的较量。而且,他还认为这两种心力达成妥协的过程,亦即引起过失行为的过程,又必定严格遵循着一种因果决定的规律。对此,他也作过阐发:

难道小事便可此可彼,而不能和其他事件发生因果联系吗?无论何人在任何方面,假若如此否认自然现象的因果定律,就不免将科学的宇宙观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宗教观也不至于如此荒谬,因为根据宗教的教义,若非上帝所愿,即“一雀之微也不至于无因落地”。

精神决定论思想的提出,使弗洛伊德的研究工作如虎添翼。一方面,在对过失行为的原因分析上,他淋漓尽致地排除了偶然性因素的作用,也排除了心理意向以外的其他一切因素的作用;另一方面,在对过失行为的心理机制的整体分析上,他得心应手地把它描述成了受严格决定论主宰的心理动力运动过程。从此,精神决定论成了精神分析学的理论支柱。弗洛伊德宣称:

精神分析者的一个显著标志是特别严格地相信精神生活的决定因素。对他们来说,没有一样东西是无足轻重的、随意的或怪诞的。他们期望在每一个事例中都能找到充足的动机,即使是那些通常没有人寄予这种期望的事例。

他们随时都想在同一个精神状态中找到几个动机,尽管我们常人对于探寻因果关系的本能的渴求似乎总是满足于仅仅一个精神起因的。

弗洛伊德坚信,人的心理活动的千变万化一概都有原因,而内在的、深层的、潜意识的精神因素则在其中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总之,对日常过失的分析,进一步揭示了无意识的存在,为无意识学说开辟了一条新的途径,增添了新的经验材料。它表明,无意识不仅表现在神经症状和梦境中,而且浸透于人们的常态心理活动中。因此,对过失及其心理规律的研究,无疑为无意识学说的认识和应用,开辟了一个更加广阔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