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厚黑学(大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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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中国学术之趋势(9)

孟子的学术思想,本来较杨墨更为圆满,但对于我们现在这个时代,不免稍微带点唱高调的性质,应该先服点杨墨的方药,才能对症。现在须有人抱定墨子“牺牲自己”的精神,出来提倡杨朱的学术思想,叫人人守着自己的权利,丝毫不放,天下才可得到太平!并且还要先吃点韩非的药,才能吃孔孟的药。何故?诸葛武侯曰:“法行则知恩。”现世之污吏贪官,土豪劣绅,奸商豪族,非统统的采用韩非的办法,加以严厉的惩治不可!所以我们应当从第十级逆行上去,第十一级以下,暂且慢来。

五、中国老子无为思想与西洋民主学术

我国学术思想,应以老子为总代表。他的学术思想,与释氏相通,这是无待述说的。而其更与西洋最新的民主思想相通。兹举严批老子为证,严又陵于《老子》第三章说:“试读《布鲁达奇英雄传》中,‘来刻谷土’一首,考其所以治‘斯巴达’者,则知其作用与老子相符。”此不佞所以说:“黄老为民主治道也。”

于第十章批曰:“夫黄老之道,民主之国所用也……君主之国,未有能用黄、老者也;汉之黄、老,貌袭而取之耳。”

于三十七章批曰:“文明之进,民物熙熙,而文物声名皆大盛,此欲作之宜防也。老子之意,以为亦锁之以朴而已。此旨与卢梭正同。”

又批曰:“老子言作用,则种侯王,故知《道德经》是言治之书。然孟德斯鸠《法意篇》中言:‘民主乃用道德,君主则用礼,至于专制则用刑。’中国未尝有民主之制也;虽老子不能为未见其物之思想。于是道德之治,于君主中求之不得,乃游心于黄农以上,意以为太古有之。盖太古君不甚尊,民不甚贱,事本与民主为近也,此乃有下篇‘小国寡民’之说。夫甘食美食,安居乐俗,邻国相望,如是之世,正孟德斯鸠《法意篇》中所指为民主之真相也。世有善读二书者,必将以我为知矣。呜呼!老子者,民主之治之所用也。”

于第四十六章批曰:“纯是‘民主主义’,读法儒孟德斯鸠《法意》一书,有以徵吾言之不妄也。”据严氏这种批评,可见老子学说,实可贯通西洋最优秀的民主思想。

现今西洋经济上所实行的,以斯宾塞(spencer)学思为原则;政治上所采用的,以卢梭(Roussean)学思为原则。斯氏在经济上主张“自由”,卢梭在政治上主张“自由”。我国的老子,正是主张自由的人物。我们提出老子来,即可汇通斯、卢二氏的学术思想。斯宾塞的“自由竞争”一变而为达尔文的“强权竞争”,再变而为尼采的“超人主义”,与中国所谓“道德流为刑名”实在是一样的。西洋有了“自由主义”,跟着就有“法西斯帝国主义”,与我国有了黄老之“放任”,跟着就有申韩之“专制”,也是一样的。我们知道黄老之“道德”,与申韩之“刑名”,原是一贯,即可把各种学术思想之共通性与蜕变之痕迹寻找出来。

但我并不是说中国有了老子,就可不再去研究西洋其他的学术思想;我只是提出老子,以见各种学术思想可以互通!如果明白这个道理,我们就可以把西洋一切进步的思想尽量的加以探究!

六、中印西学思混一创建新的文化

西洋人用观察的方法,窥见了宇宙自然之理,因而发明了物理化学等“自然科学”。中国古代圣贤,用仰观俯察的方法,窥见了宇宙自然之理,因而制定各种“典章制度”。同是窥见自然之理,一则用之“物理”上,一则用之“伦理”上。为此,双方学术思想实有沟通融合,相互补益,以臻更圆满的必要。

我国古人定的制度,许多地方,极无条理,却极有道理。如所谓“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在上者“仁民爱物”,在下者“亲上事长”之类,隐然磁电感应之理;不言权利义务,而权利义务自在其中,人与人之间,生趣盎然。西洋人则人与人之间,划出许多界线,“父子”、“夫妇”间的权利义务,均用“簿计学”的方式计算;权利义务越分明,人生趣味越减少。所以西方的“伦理”,应当灌注以东方人情味的磁电的元素,才可把冷酷理智的态度改变。中国则稍感浑囵,应当好好参酌西方的组织技术,这一点是很重要的。

研究学问,犹如开矿一样,中国、印度、西洋各开一个矿穴,向下开采。印度人的矿穴和中国人的矿穴,首先打通,现在正与西洋的洞穴接触。宇宙真理,是一个浑然(按:此亦西洋人所说的世界人类思想为一圆形)的东西。中国、印度、西洋各自分途研究,或作“伦理”人事上的研究,或作物质上的“物理”研究,其间分出若干派别,各种派别都是在分了又合,合了又分,合合分分的方式下向前发展。照现今的趋势看来,中、印、西三方面的学术思想,应该贯通融会,即是说人事上与物质上的学术思想,无论其派别如何,应该予以融会贯通而为一。我辈生当此时,即当顺应潮流,努力从事此项伟大的、神圣的、有意义的工作。

如众所知,宇宙真理,只有一个。只要研究得彻底,彼此是不会冲突的。(按即中外古今,心同理同。)如有互相冲突之处,必有一说不彻底,或二说具有问题。冲突愈甚,研究愈深,则自然就把本源寻出。能把本源寻出,则融合为一当然就不成问题了。所在冲突为融合之先兆,譬如数个泥丸放在盘中,不相接触,则永远不发生冲突,永远是各自孤立。如取而挤之捏之即可合成一个大泥丸。

中国、印度、西洋三方面的学术思想,过去是各自孤立,不相接触。自佛学东来,与我国固有学术思想发生冲突,此所谓挤之捏之也。就自然趋势观察之,今后必有一种将中国、印度、西洋三方面学术思想合而为一的新的学术思想应运而生的!

至于融合中、印、西三方学术思想之方法问题,只要参考我们过去融合印度学思的经验即可。佛教是“出世法”,儒教是“入世法”,二者是极端相反的。程明道氏出,以释氏之法“治心”,以孔子之法“治世”,入世出世,打成一片,是走的老子途径。苏子由著了一部“老子解”,融合儒、释、道三教,也是走的老子途径。王阳明在龙场驿,大彻大悟,独推象山。象山推崇明道,也是走的老子途径。思想自由如李卓吾,独有契于苏子由,仍是走的老子途径。又明朝陈白沙,学于吴康齐,未知入处,乃捐耳目,去心智,久之然后有得。而白沙之学,论者谓其近于老、庄。可见凡是扫除陈言,冥心探索的人,得出的结果,无不走入老子这条途径。这是因为老子之学,深得“宇宙真理”故也。

据严批老子所说,老子之学可以汇通西洋人民主学术思想,所以我们循着老子途径做去,必可将中、印、西三方面学术思想,融合为一而毫无疑义!

老子之学,内圣外王。其修之于内也,则曰“致虚静,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后”。其惟之于外也,则曰“修之于身,其德乃真;修之于家,其德乃余;修之于乡,其德乃长;修之于邦,其德乃丰;修之于天下,其德乃普”。孔门“诚意”、“正心”、“齐家”、“治国”、“平天下”,以一贯之。与老子之旨正同,此真中国学术思想最大的优点。

佛学传入中国,与我固有学术发生冲突,程明道氏即采用孔门的“正心”、“诚意”,以与佛学的“明心”、“见性”融合之。如今西洋的“个人主义”、“国家主义”和“社会主义”,传入中国,与我国固有学术思想又发生冲突,我们当用孔老的“修”、“齐”、“治”、“平”,以与西洋的“个人”、“国家”、“社会”诸种主义打通融合,以求统一。

西洋人把“个人”、“国家”、“社会”看成互不相容的三个物体,致使三种主义,是各走极端,互相冲突。孔子则“身”也“家”也、“国”也、“天下”也,以一贯之;于三者之中,再添一“家”字。老子更添一“乡”字,更见其博大而圆满,圆满而完美。此我国学术思想之所以能称之为大同学术思想也。

中、印思想,早经融合。现在只要中西思想融合的工作即可。此种工作,一经达成,则全世界学术思想即可融合统一。如此,学术一致,思想相同,行为一律,然后世间的一切纷争可免,大同之郅治可期。这项责任,应该由头脑优秀之中国学者思想家来从事,西洋印度人士是没有办法胜任的。因为西洋、印度两方人士,对我国的学术思想素无深刻的研究。而国人对于本国的学术思想,继继承承,分分合合地研究了数千年多,对于印度学思也研究并融合了两千多年。甲午庚子之役之后,国人尽量地研究西方学术思想,也有数十余年了。所以这种融合中西两种特有学术思想,以创造世界新有学术思想与文化的伟大的、神圣的工作,应该由中华民族最优秀的学者、思想家来负责从事!果能如此,则请看今日之世界,将是谁族之天下!

老子哲学........................................................................................................................................................

老子的哲学,有《道德经》五千言。全部讲的都是一个“道”字。现分三大部分来研究。

第一部分是“道的本体”,即“本体论”;第二部分是“道的名相”,即“名相论”;第三部分是道的作用,即“作用论”。分述于下:

(第一部分:道的本体(本体论)

什么叫做“本体论”?人类思想到了稍为进步的时代,总想求索宇宙万物从何而来?以何为体?这是中西古今学术界久悬未决的大问题。据我想来,怕是永远不能解决。但虽然不能解决,学者们还是喜欢研究它。研究的结果,虽或对于解决本问题枉用工夫,然而却引起对别方面问题的研究,这于学术进步,颇有极大的关系。兹把全世界学术界对于这一个问题的大势,用最简略的语句略为说明:

这个问题最初的争辩,就是“有神论”和“无神论”。有神论一派,说宇宙万有都是“神”创造的。但宇宙无体,于是神就是他的体。我们不必研究宇宙,只要研究“神”就够了。可是“神”这样东西是只许信仰,不许研究的。所以主张“有神论”的归根便到学问范围以外,总要“无神论”发生学问才会成立。所谓“本体论”才会成个问题。

第二步的争辩,就是“一元论”、“二元论”、“多元论”,或是“唯物论”、“唯心论”、“心物并行论”,其错综关系略如下:

二元心对物

一元唯心

唯物

多元心物杂

既已将神造论打破,则万有的本体,自然求诸万有的自身。最初发达的,是从客观上求,于是有一元的“唯物论”或多元的“唯物论”。一元的“唯物论”,当很幼稚的时代,是在万物中拈出一物认它为万物之本。如希腊的德黎士(Thales)说“水为万物之本”,波斯教说“火为万物之本”,印度有“地宗”、“水宗”、“火宗”、“风宗”、“空宗”、“方宗”、“时宗”等。多元的“唯物论”,如中国阴阳家言“五行化生万物”。印度顺世外道言“四大地、火、水、风生一切有情”等。还有心物混杂的“多元论”,如印度“胜论宗”说万物由九种事物和合而成,一地、二水、三火、四风、五空、六时、七方、八我、九意,但“多元论”总是不能成立。因为凡研究本体的人,原是要求个“一以贯之”的道理,这种又麻烦又有缺漏的学说,自然不能满意。所以主张“唯物论”的人,结果趋向到“一元”。印度诸外道所说的“极微”,近世欧美学者说原子的析合,电子的振动,算是极精密的“一元的唯物论”了。

以上所说各派的人都是向客观的物质求宇宙本体。但仔细研究下去,客观的物质是否能独立存在,却成了大问题。譬如这里一张“桌子”,一块“黑板”,拿常识看过去,都说是实有其物。但何以说他是有,是由我的眼看见,由我的心想到。然则“桌子”、“黑板”,是否能离开了我们意识独立存在?假如我们一群人都像“桌子”一般没有意识,是否世界上还能说有这块“黑板”?我们一群人都像“黑板”一般没有意识,是否世界上还能说有这张“桌子”?再换一方面说,诸君今日听我说了“桌子”、“黑板”之后,明天虽然把这“桌子”、“黑板”撤去,诸君闭眼一想,“桌子”、“黑板”依然活活现出来。乃至隔了许多年,诸君离开学校到了外国,一想起今日的情事,“桌子”、“黑板”还牢记在诸君心目中。这样说来,“桌子”、“黑板”的存在,不是靠它的自身,乃是靠我们的意识。简单说,就是只有主观的存在,没有客观的存在。这一派的主张,就是“唯心的一元论”。在欧洲哲学史上“唯物”、“唯心”两派的“一元论”,直闹了两千多年,始终没有获得解决。其中还常常有“心物对立的二元论”来调和折衷,议论于是就越发多了。再进一步,“本体”到底是“空”还是“有”呢?又成一个大问题。主张“唯物论”的,骤看过去,好像是说“有”了。但由粗的物质推到“原子”,由“原子”推到电子;电子的振动,全靠那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力”。到底是“有”还是“空”?就很难说了。主张“唯心论”的,骤看过去,好像是说“空”了。但“唯心论”总靠我们自己做出发点,“我”到底有没有呢?若是连我都没有,怎么能用思想呢?所以法国大哲笛卡尔有句很有名的话说:“我思故我在。”我既不“空”,那么宇宙本体,自然也都不“空”了。所以这“空有”的问题,也打了几千年官司没有决定,这是印度人和西洋人研究“本体论的大略形势。

佛说却和这些完全不同。佛说以为什么神咧、非神咧、物咧、心咧、空咧、有咧,都是“名相”上的话头,一落“名相”,便非“本体”。本体是要离开一切名相才能证得的。“大乘起信论”说得最好:“依一心法有二种门,一者心真如门,二者心生灭门;是二种门皆各总摄一切法……以是二门相离故。”

心真如门是说“本体”,心生灭门是说“名相”,真如的本体怎么样呢?他说:“是故一切法,从本已来。离言说相,离名字相,离心缘相,异竟平等,无法变异,不可破坏,唯是一心,故名真如。以一切言说假名无实,但随妄念,不可得故;言其如者,亦无有相,谓言说之极,因言遣言,此真如体无有可遣,以一切法悉皆真故;亦无可立,以一切法皆同如故;当知一切法不可说不可念,故名为真如。”

我们且看老子的“本体论”怎么说法?他说:“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名之曰‘大’。”

又说:“天法道,道法自然。”

又说:“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动。”

又说:“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又说:“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

又说:“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绳绳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迎之不见其后。”

又说:“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

又说:“微妙玄通,深不可识;夫唯不可识,故强之为之容。”

我们要把这几段话细细的研究出一个头绪来。他说的“先天地生”,说的“是谓天地根”,说的“象帝之先”,这分明说“道的本体”,是要超出“天”的观念去求他;把古代的“神造说”极力破除。后来子思说:“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董仲舒说:“道之大原出于天。”这都是说颠倒了。老子说的是“天法道”,不说“道法天”,是他见解最高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