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挠挠头,对我们说:“这塔肯定是不行。但是这里居然没有鬼,除非,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连鬼都不敢靠近。”
说到这里,王二忽然面色惨白。
我很紧张:“学校有什么可怕地东西?”
王二摇摇头:“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但是我敢肯定这里有,你们两个最近还是别来上学了。”
我问王二:“你能把这东西捉住吗?”
王二摇摇头,苦笑一声:“我连人家是什么都不知道呢。还捉什么捉?不过好在它好像没有要出来的意思。我先把它封起来,找到那位高人再说。我最近几天越来越觉得,高人就在附近。”
十几分钟之后,包工头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了,他没有独自来,身后跟着一大帮弟兄。
那意思很明显,要是能谈拢了,怎么办都行。要是谈不拢,我这一帮弟兄可不是好惹的。
盖房班这些人大多是一个村子里面的,亲戚朋友互相勾连,包工头也是他们之中选出来的极有威信又有头脑的一个。所以根本不会出现拿不到工资的情况,而且兼具了社团的性质。
有一次有个主顾以建筑质量不好为由不给工钱,结果这些兄弟开着七八辆拖拉机,把主顾家能拉走的东西全弄走了。
现在校长一看来了这么多人,铁青的脸马上换成了亲切的笑脸,对包工头说:“你们这个活干的,可是不大干净啊。”
包工头还不认账:“不干净?哪个说不干净?四里八乡谁不知道,我这个盖房班,那是质量上乘,造型美观。”
王二伸出拐杖,砰砰砰戳下去了五六块砖。镇妖塔半截腰马上出现了一个大窟窿,上半截塔身越看越不稳。
包工头连忙拦住:“莫再戳了,再戳倒下来砸住人了。”
王二说:“你不是质量上乘吗?”
包工头见哄不过去,只好耍赖了:“反正这个塔也盖好了,你们说怎么办吧,退钱是不可能了。”
校长问王二:“还有救吗?”
王二低头想了一会,对包工头说:“你们把塔修好,要多结实有多结实,要求火烧不坏,水泼不进,地震不塌。”
包工头点头哈腰:“好说好说,只要有工钱。”
王二看了校长一眼。
校长点点头:“你放心,学校有的是钱。给我好好干。”
包工头欢天喜地:“兄弟们,又来活儿啦。这次咱们可得认真干活啊。”
那天谁也没有心情上课了,大伙全都趴在窗户上看外面。
王二把那座砖塔贴了满身黄色的符纸。然后包工头指挥着众兄弟绕着砖塔开始砌墙。
快放学的时候,老师被校长叫去开会。十五分钟他回来了,在班上宣布:“校领导决定放假一周。咱们班的作业是……”
作业是什么还没说完,同学们轰然一声,已经跑了一大半。
王二和工人们已经走了。调皮的同学们经过那半堵墙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踹一脚。很快,整整齐齐的墙就七进八出的变了形。
我和文闯知道那一块邪门,远远地绕开走了。
昨天的事我们俩还记着,所以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观察。
这时候,身后传来木夯的声音:“放心吧。王鑫泽肋骨断了,今天肯定来不了。你们下手够重的啊,我爸都看不了。直接送到县里去了。”
我一听这话,立刻放心了。直起腰来:“那有什么说的,敢惹我们,这就是下场。”
然后,我们三个昂首挺胸走出去了。
走了一会,木夯忽然说:“天下,我总觉得有人跟着我们。”
我回头看了看,后面是三五成群的学生:“放心,现在正是下学的点,大家都回家,这里就这么一条路,不是你跟着我,就是我跟着你。”
木夯只好点了点头。
渐渐地,我们发现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很快把整条路都塞满了。
我不耐烦的把前面的人拨开:“出什么事了?赶集吗?”
但是文闯拽了拽我。这时候我才发现不对劲了。我们周围的都是男生。确切的说,是男人。这些人是真正的社会上的人。
我们三个停住脚步,他们也停住了,齐刷刷看着我们。
我紧张的问文闯:“咱们的朋友们呢。”
文闯满头大汗:“现在还在学校区呢。再说了,这么多人,那些朋友也不敢过来啊。”
我一听文闯这话,心就凉了一半,再看看周围高大的成年人,心就完全凉了。
我闭上眼睛,心里默念:“王天下,你是聪明人,你要……”
“你们是要死还是要活呢?”耳边传来这么个声音。
我睁开眼睛,心中大叫晦气,不由自主的说:“当然是要活。”
这时候,两边的壮汉闪开,从人群中走出一个矮子来。
说这个人是矮子,实际上他和我们身高差不多,只不过站在那些壮汉中间,就未免矮了一些。
我看这人身上也没有几两肉,年纪比我们大不了两三岁,不免有些轻敌,不过,看那些壮汉对这人毕恭毕敬,不由得又有些紧张。
那人很气派的走到我们面前,目光在我们身上来回扫视,我总觉得,那种眼神,像是看牲口一样。
这个人看了一会之后,就开始盯着木夯,嘴里还啧啧有声。
我心中暗暗叫苦:“这小子不会是看上木夯了吧。”
木夯在家的时候是千金大小姐,对猪先生呼来喝去的,但是现在,她已经面色苍白,全身发抖了。这时候见这人来回看她,不由得躲躲闪闪,藏在我身后。
那人伸出手,一把将她拽出来。
木夯尖叫了一声,踉踉跄跄向回挣扎。
我心想,这未免欺人太甚了。于是乍着胆子,一步跨出来,劈手把木夯夺回来。
旁边有人起哄:“你小子也太不识抬举了,青爷看中的东西你也敢抢?”
我心里有点懵:“青爷?”
青爷是王庄中学的一个传奇。谁也不知道他是从哪来的,甚至很多人都没有见过他长什么样。但是他是所有差生的向往。
如果王庄中学是朝廷的话,青爷就是水泊梁山。当然,这种光荣的比喻是他们自己想出来的。
据我所知,所有从王庄中学辍学的坏蛋都投奔青爷了。
他们成立了一个黑社会性质的组织,到处打架,把附近的小流氓全都收拾的服服帖帖。据说,那时候总有一两个被砍得满身是血的人逃到学校来要求庇护。可是学校哪里管得了,青爷总是带着一帮人手拿砍刀杀进来,有好几次,就在课堂上把人砍了。血溅三尺。吓得老师花容失色,学生们抱头鼠窜。
据说,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们学校建起了高高地围墙,和全乡最坚固的大门。
学生们一届一届的走了,青爷的传说却流传了下来。
有一阵子,文闯也想辍学,加入到青爷的阵营里面去。因为他听说。全乡摆摊的都受青爷节制,定期交保护费,而收来的保护费就被手下的人分了。文闯就是看中了这点钱想去的。只是苦于没有人引进门,所以始终没有参加。
这时候,我听说这个人是青爷。不由得又是害怕,又是吃惊。
害怕的是,人人都说青爷砍人如切菜,不见红不住手。吃惊的是,青爷居然这么年轻,这么瘦小。他是怎么驾驭身后这些大汉的?
青爷见我们一个个目瞪口呆,不由得微笑:“怎么样?想活就把这丫头交出来。”
然后,他也不来抢。只是面带微笑的看着我和文闯。
我忽然想起一个词来:“笑里藏刀。”
我忽然急中生智,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来,问道:“青爷,咱们又没有什么过节,你干嘛来找我们的茬?”
青爷冷笑一声:“没有过节?王泽鑫是刚加入我门下的小兄弟。据我所知,是你们把他的肋骨打断的吧。”
我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放心不少,据理力争:“是王泽鑫有错在先的。他先找我们的茬,放学之后把我们拦住。我们这是……这是……对!正当防卫。”
青爷冷笑:“正当防卫?拦了你们一下而已,肋骨断了三根。有这样的规矩吗?你们打断了王泽鑫的肋骨,我是不是就能杀了你们?”
我顿时哑口无言。
青爷看了看天:“既然你们画下了道道,咱们就按照规矩做足了。你们三个,谁打的王泽鑫,自己站出来。”
然后,咣当一声,青爷把一把刀子扔在地上。用手在脖子里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我们三个谁都没有动。
青爷说:“不敢站出来?也行啊。据我所知,事情的起因就是这丫头对王泽鑫他们几个指指点点,这才闹了矛盾。这样,你们把她交出啦,我带回去教她两天规矩再还给你们。这事就这么算了。”
木夯看着周围的那些人,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死死地抓着我的衣服不肯放手。
如果理智的想,青爷要文闯死,或者把木夯带走几天。两害取其轻,应该把木夯交出去。
但是谁都知道,木夯被带走之后会发生什么。那基本上就是生不如死了。
我没权利决定文闯的生死,也没权利决定木夯的荣辱。
但是青爷偏偏看着我:“你叫王天下是吧。我青爷最讲规矩,你们一共三个人,投票表决该把谁交出来吧。我相信,你哥们肯定想让这丫头跟我走,而这丫头肯定又想让你哥们死。这时候,你的态度就尤为关键了。”
我真想仰天痛哭,干嘛是我啊,无论偏向哪一边,我都会后悔一辈子。
我极力的仰了仰头。这里还在学校区,但是学生们已经走的一个不剩了。其实有学生也没有用,就算呼救,那些学生也不敢过来。
学校之外,就是荒郊野地,这里距离村子还远,行人本来就少,何况,现在正是吃午饭的时候。
青爷看着我:“王天下,你找什么呢?找人吗?你放心,你爸王五来了也没用,我这么多人,吃干饭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