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三闷妈的理解,二闷口中的“祖母”,很可能是二闷的奶奶。
在三闷妈口中,这个老太太是个心狠手辣的老婆子。
三闷妈对我们说,当年她刚刚嫁到王庄。男人们都在外面喝酒,女的们在屋子里做饭。
那时候,大家普遍穷的要命,这点吃食东拼西凑,结一次婚往往要还账还一年。
所以说,摆婚宴的强颜欢笑,只为了图个喜庆,而吃婚宴的也是强颜欢笑,因为他们知道,再过些阵子别人会加倍的吃回来。
三闷妈作为新娘子,不能出面见客。被几个年轻的姑娘陪着,安安静静坐在屋子里面说话。这几个姑娘都是爱说爱笑,心思活络的,所以一时间气氛倒也热闹。
忽然,厨房里传来了震天动地的叫骂声。这骂声夹杂着王庄特有的口音,铿锵有力,节奏明快,自成一路。从祖宗十八代骂起,代代数落下来,每一代都有一个肮脏的名号,居然不带重样的。
三闷妈坐在屋子里听得又是惊奇又是害怕,悄声问道:“这是谁啊?这么凶……”
那几个姑娘本来在互相开玩笑,这时候居然也噤若寒蝉,似乎怕了这骂声。终于,有个胆子大的站起来,走出去看了看。
片刻之后她逃也似的跑回来,对众人说:“不关咱们的事,刚才有只猫把肉吃了。老婆子骂猫呢。咱们继续热闹,来来来,嗑瓜子,喝茶水。”
三闷妈心有余悸,问道:“这个老太太,是谁家的?”
姑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了。
三闷妈心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惴惴不安的问:“该不会是……我婆婆吧。”
那些姑娘们尴尬的笑笑:“妹子,你别多心,这老太太刀子嘴,豆腐心。嘴上骂的凶,其实最疼人,你在这家吃不了苦,放宽心。”
然而,三闷妈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一样。觉得这辈子恐怕是嫁错了人家。
当天晚上,宾客散去。三闷爸敬了一天的酒。被人架到床上,还在一阵一阵的说酒话。
三闷妈很累,想睡觉。但是三闷爸一个劲的吐,她只好强睁着睡眼,收拾那些东西。
到后半夜的时候,忽然,院子里面传来了一声凄厉的猫叫。像是在一声声的哭喊。
三闷妈缩在床上,吓得一身身出冷汗。她用脚使劲踹了踹自己的丈夫。可是那男人像是死猪一样。只知道一声声打鼾。
外面的猫叫声像是催命一样,凄惨擦,越叫声音越急。
三闷妈被这声音搅得心烦意乱,忍不住披衣下床。战战兢兢,向外面探头探脑。
等她向外面看了一眼可不要紧,只见一条绳子挂在树上,而那条绳子,正好拴着一只猫。
那只猫被绳子拴着脖子,两条前腿都提了起来。只剩下后腿蹬地。
它两条腿艰难的直立站着,然后前爪不停地扑腾。
然而,那个绳套越挣扎越紧,随着凄厉的惨叫,这只猫的动作越来越弱,叫声也越来越小了。
虽然这个情景诡异无比,三闷妈毕竟不忍心,然后,她走过去,伸手想把猫给救下来。
谁知道,她刚刚走到树底下。忽然听见身后有个阴惨惨的声音:“别动,这畜生该死。”
三闷妈吓了一哆嗦,猛地回头,看见身后站着自己的婆婆。头发凌乱着,两眼冒着凶光,正在死死的盯着那只猫。
婆婆说:“这只猫偷吃了家里的肉,那是我求爷爷告奶奶才借来的,全便宜了这畜生了。”
三闷妈见婆婆怒气冲冲,又要骂人,连忙逃到屋子里面去了。
外面的猫叫声越来越小。终于,渐渐的消失了。
三闷妈一夜没睡觉,睁眼闭眼都是那只猫挣扎的样子。
第二天一大早,早饭居然是炖肉汤,三闷妈没想到看起来穷困潦倒的家,居然能喝上肉汤。看来那些姑娘说的没错,这老太太刀子嘴豆腐心,疼媳妇。
三闷妈一边大口喝汤一边装作贤惠的模样:“妈,顿顿喝肉汤多浪费呀,咱们这日子还是省着过,您老人家想喝了咱就做,我们两个就不用了。”
那婆婆皱着眉,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声:“咱们家也是百年难得一遇喝一回肉汤。你赶上好时候了,这是昨晚上那只猫。汤先喝了。肉嘛,我腌了,年景不济啊,今年过年不用买肉了。”
三闷妈当场就吐了。
之后的日子,简直超乎三闷妈的想象。这婆婆简直是个火药桶,不点都能自燃。稍微有点事不顺心意,什么难听的话都能骂出来。
可怜三闷妈饮泣吞声,摊上这么个脾气暴躁的婆婆,能有什么办法呢?那个年头不流行离婚,除非你打定主意不再嫁人了。
三闷妈忍了将近半年,终于怀上了孩子。然而,就在临盆的前一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躺在床上,肚子疼的要命。这时候,她的婆婆狞笑着端过来一只碗,满脸都是阴谋,挑着眉毛说:“媳妇?来,把这个吃下去。”
三闷妈害怕的要死,可是偏偏动弹不得,
这时候,她看见一只猫头慢慢的从碗里面爬出来,猫脸上的毛带着血,然后,这只猫张了张嘴,像是嘲笑一样,冲着她叫了一声。
三闷妈惊恐的盯着这只猫。身子不住的倒退:“别过来,你别过来。”
然而,这猫从碗里面一跃而起,扑通一声跳到了三闷妈的肚子上,一闪而没。像是钻进去了一样。
三闷妈猛地从床上惊醒过来,顿时,肚子疼的要命,眼看就要生了。
三闷妈疼在在床上一个劲的嚎叫,从凌晨一直到下午,直到产妇和稳婆都累得满头大汗,精疲力竭的时候,孩子才终于生出来了。
三闷妈听见一声响亮的啼哭,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婆婆很高兴,抱着孙子一个劲的亲,并宣布,这孩子小名就叫大闷。
然而,只不过五分钟不到,这孩子的哭声就越来越不对劲了。从正常的小儿啼哭变得越来越尖锐,越来越悠长。到后来,根本就成了猫叫声。到后来,猫叫声也越来越弱,眼看是活不成了。
三闷妈想起之前的梦,当场就晕过去了。
王二听得扼腕长叹,点评道:“猫这东西最有灵性。怎么能招惹他们呢?这肯定是来报仇了。”
青爷打断王二的话:“二大伯,这好像是一种病,叫猫叫什么症,以前上课学过,不是你说的什么报仇。”
王二不以为然:“病?为什么别人不得这个病,偏偏让他得了?”
王二的话得到了我们的赞同。这一句话,就把现代医学完美的纳入到封建迷信的体系之下了。哎?不对,我们这个也不是封建迷信……
我问三闷妈:“那老太太呢?把她请出来吧,就说我们找她呢。”
三闷妈哼了一声,这老婆子这么坏,老天爷早就把她收了走了。
我们也没有太过失望,毕竟这种可能早就想到了。
道士问三闷妈:“你这里还有老太太的什么遗物吗?没准我可以做个法事,试试能不能把她的魂魄招上来。”
三闷妈不以为然:“死了快三十年了,谁还留着她的东西,早就扔了。”
道士四处看了看:“这间屋子,是老太太活着的时候住过的吧?”
三闷妈紧张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要干什么?”
道士已经开始从包里往外面掏蜡烛了:“招魂啊。”
三闷妈彻底紧张了:“不许你招魂。你在这弄得不干不净的,我还怎么住?”
道士却不管她,一边点蜡烛一边说:“这位大姐,你想想,你有三个孩子,哪个有好下场了?我听说你已经死了两个。剩下的这一个脑袋却不灵光。”
三闷妈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嘴里怔怔的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道士说:“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像你这么倒霉的,不是没有,但是绝少。而且,每一个都有些门道。我给你把问道看出来,没准,就能解了这一难。”
话说到这份上,三闷妈再也拦着了。她看了看躺在炕上的三闷,嘴里却担心的说:“死了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这老婆子是不是还在。”
道士一边点蜡烛一边说:“如果真是因为你婆婆,导致你们家鸡犬不宁的话,她肯定还没有投胎。”
一边说着,道士已经布好了阵势。
十几根阴烛点起来,这里渐渐地白雾迷离,不仅温度降了几度。似乎光线也暗下来了。
三闷妈有些害怕,再也坐不住了,躲在我们几个身后。
道士从怀里掏出一张符来,笔走龙蛇的画着,一边画一边对我和文闯说:“这是招鬼符,看好了。”
实际上,我们根本没有看清什么。道士的桃木剑已经把符纸挑起来了,然后轰然一声,符纸在阴烛阵的最中央烧着了。
大团大团的白烟冒出来。然后,一声凄厉的猫叫,像是从地下钻出来一样。瞬间,围绕在我们周围。
三闷妈像是疯了一样往外面逃:“猫叫,又是猫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