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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办事处张小英那间淡绿色的房子早己公开地成了他的家。李跃进、刘建国和何斌,要找他帮忙,都是去张小英那里。张小英对他们很客气,不是削梨子就是掰桔子,茶总是不断地添,表现出一副很温柔懂事的样子。张小英的脸上总是一副温情脉脉的笑容,说话轻声细语,时而有思想什么的从她嘴里很朴实地冒出来,让他们赞许和高兴。

她说李跃进:“你读初中的时候,脑壳就不想事。你的毛病就是做事不动脑筋。”

“你说得非常对。”李跃进自己都赞同道,“我是不动脑筋。”

“我呢?”刘建国急忙问她,希望她表扬他。“你对我是什么印象?”

她说刘建国道:“你人很聪明,晓得利用别人,但对人没有害人之心,是可交的朋友。不过要想得到你的帮忙,很难。”

“我是愿意帮忙的人。”刘建国否认说,“我没有害人之心,你说得对。不过你说我不愿意帮忙,这点说错了。我是有力出力的人。”

张小英一笑:“我是随便说的,别放在心上。”

“你对何斌有什么评价?”刘建国问道,感兴趣的样子看着她。

“我不要她评价,”何斌说,“我最怕别人评价我。我这个人胆子小。”

“你的胆子很大,”张小英说,“你和他们不同,在初中的时候就和他们不同。”

“我和他们都一样。”何斌说,“这点你看错了。”

“心里并不一样。”张小英说,笑笑,“你比他们有理想。”

“我没有理想。”何斌否认说,“我是一个不知道什么叫做理想的人。”

这是过年的一天里,他们在张小英房里聊天时说的话。那天,他们在她家里吃的饭,冯建军亲自下厨炒菜,三个人玩到很晚才走。

这天下午,冯建军和彭嫦娥在南区法院门前碰了面,两人走进去办完离婚手续,他走出来,松口气地看了眼大街两边,觉得自己轻松了。他估计张小英此时还在上班,就在街上一个桌球室,打了一气桌球,输了点钱,他觉得破财免灾了,“不玩了。”他说。他扔下打桌球的杆子,非常神气地跨上摩托车,不一会摩托车就驶进了办事处的大门。他锁好车,大步迈上楼时,房里坐着李跃进和章志国。

这个章志国就是十二年前那个教授冯建军爱情知识,但要冯建军买烟给他抽的章志国。章志国到李跃进家找冯建军,李跃进就把他带到张小英的家来了。

“建军哥,”章志国这么叫了声,一脸笑容,“等了你半个小时了。”

“什么好事?”他对他的光临有点吃惊,“你是从不来的,抽烟抽烟。有何贵干?”

“贵干谈不上,”章志国接过冯建军手中递来的烟,“我有个朋友,在家里等你,找你谈生意。”

“谈什么生意?”

“当然是烟,找你还有什么别的生意?”

“洋烟还是国烟?”

“洋烟,而且要得多。”章志国说,吐口烟,“他们是益阳人,在益阳搞批发。你有好多烟他们要好多烟。你自己去跟他们谈谈,他们都是相当够朋友的人。”

冯建军便随着章志国向章志国家走去。章志国已不住在从前住的那处地方了,而是住在一栋新建的六层楼的两室一厅里,他家住的那几间平房已拆毁了,那儿又要建一栋居民楼。章志国的客厅里坐着两个年轻人,一个长一张宽大的脸,脸上有些坑坑洼洼,姓易;一个剪着平头,大嘴巴,姓代。“易哥,代哥。”章志国分别向冯建军介绍说,又指着冯建军向他们两人介绍,“冯哥。我们是老朋友。”

“冯哥。”易哥伸出手给冯建军握。“看冯哥的年龄,只怕比我小点吧?”

“你哪年的着?”冯建军问他。

“1958年的。”小易说,用劲捏了捏冯建军的手,表示友好。

“同年的。”冯建军笑笑,“你几月的?”

“那就无所谓了。”小易说,松开手,坐下,“我听章哥说,冯哥做洋烟生意做得蛮红火,做了好几年了吧?”

“有几年了。”冯建军说了声,很自以为是地坐下了。

小代的年龄看上去比他们小几岁,“抽烟,冯哥。”他递了支万宝路给冯建军,“我们还要找你帮忙的,先抽支烟。章哥说起你来,胸脯都快拍烂了。”

几个人说了气这样的话,话题就转到了正题上。“冯哥手上有洋烟没有?”小易瞧着冯建军,“我们特意跟章哥从益阳到长沙来搞洋烟的。”

“我这回跟两个朋友到益阳去玩,”章志国喝口茶,“在益阳结识了这两位朋友,他们在益阳搞烟酒批发,生意做得很大,你有好多烟,他们全要。”

“我现在手上不多。过几天我再到广州去进,”他说,一双眼睛很无所谓地瞪着他们,“你们要得多,我那里现在只有一箱多烟了。”

“给我们,省得我们白跑。”小易说,笑笑,又递支烟给冯建军,“帮个忙。我们是特意跑到长沙搞洋烟的。”

冯建军接过烟夹到耳朵上,“那好说。”冯建军说,对他们一笑,“价格还是一样的,别人在我手上拿什么价,我给你就什么价,可以不?”

“健牌是好多钱一条?”

“五十五块一条。”

“希尔顿呢?”

“希尔顿三十四一条。”

“这么贵?”

“长沙街上,希尔顿一包卖三块八或四块。”

“健牌呢?”

“六块,盒健卖六块五。”

“我们要得多,有点少没着?”

“没少。”冯建军盯着小易那张一副讲义气的宽脸,“我们都是冒着被没收的危险,从广州胆战心惊地走私来的。你要晓得一没收,钱就到人民政府的口袋里去了。”

小易举起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好啰,就按你冯哥的价成交。什么时候去提货,你把个时间给我们?”他说着,望了眼他的朋友小代,“我们最好是能够马上就去提货。”

冯建军瞥一眼坐在一边的李跃进,后者从进来起就一直是那么一副样子坐着,一条腿搁在另一条腿上,大口大口地抽着烟,望着他们说话。“你带他们到王向阳那里去?”他安排李跃进,“你跟向阳说,我要你带他们来拿烟。

“你最好是写个条子,”李跃进说,“一下拿这么多烟走,怕向阳万一不肯,怀疑我在中间有什么‘路’,害我白跑一趟。”

冯建军就趴在桌上三言两语写了几句话,交给李跃进,接着就站起来要走。李跃进追出来,章志国也跟了出来,“建军哥,”章志国走上来,拍了拍冯建军的肩膀,“你给了我面子,我章志国会记得你。”

“莫讲这种话。”冯建军笑笑。

“这些益阳人都很讲义气的。”章志国(他原本就是益阳人,他家的亲戚都在益阳)又向冯建军介绍说,“你莫看他们样子不恶,打起架来很忘形,命都不要的!你和他们交朋友,我保证你不会有亏呷。”

“到时候再看。”冯建军不屑于跟他们交朋友的神气一笑,“好的,李跃进你就带他们去拿烟。我还有事。”接着他发动摩托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