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我们像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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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冯建军、李跃进和王向阳在派出所承认了错误,又分别写了打架不对的检讨,出来时已是傍晚边上了。冯建军瞥一眼天空,只见天上红云浮动,一些高楼大厦的窗户上映出了夕阳的光辉。他叹口气,望着王向阳,“就是你这杂种,”他责备王向阳道,“多事。他跟你拍了灰就算了,还要进一步逼别人。”

“好好好。我的错。”王向阳说,“我请你们吃饭,到火宫殿去可以不?”李跃进指着冯建军的衣领说:“你衣领上有血。西装上也有血。”

“就是这个杂种,”冯建军看一眼王向阳,“害得我西装都磨烂了。多事。”

“我赔一套西装给你啰。”王向阳说,“保证买一套毛料的给你。”

“到火宫殿去吃饭不?”李跃进问冯建军。

“我一身滚得邋遢死了,脑壳是晕的。”冯建军抱怨说,“去卵咧。我回去睡觉。”

“那就改日再去,”李跃进说,“等于你欠我们一顿饭。”

冯建军径直回了家。岳母也在他家里。女儿明明正站在岳母旁剥一颗糖吃。“爸爸。”明明叫了声。

“你们吃饭么?”他问。

“没吃。”明明说。

“你又吃糖。”他批评女儿道,“叫你不要吃糖,你不听,我会要打你的。”

“奶奶说可以吃。”明明强蛮道,不在乎他的批评。

“报纸上说,小孩要少吃糖。”他告诫女儿,“吃糖生虫牙,疼死你。”

“吃一点没关系。”岳母说。

冯建军脱下西装,走到镜子前去照镜子。左边脑壳中间肿了一个包,但头发遮住了,看不出来。头发上有己干了的血痂,使那儿的几绺头发都结了壳。衣领上确实有血,不多的几点,不留意还看不出来。“他妈的。”他对着镜子骂了声。彭嫦娥看出来了。他走进房子时,她一眼就看出来了。他身上的西装皱巴巴且邋里邋遢的,同时她注意到了他的左边头发结了痂。“你怎么了?”她说。

“打了一架。”他无所谓的样子说。

“跟谁打架?”她盯着他。

“不关你的事。”他懒得回答说。

“问一声都问不得?”她说。

“我还没吃中饭的。”他说,“煮了饭没有?我肚子饿醉了。”

“你没吃中饭,你搞什么去了?”

“说了你不要问,你就莫问。”他不耐烦道,躺到铺上,用那边没有受伤的脑壳枕着被窝,闭上眼睛休息。

岳母冲闭着眼睛的他发话了,“你这样的态度就不对。”她老人家说,“我嫦娥是关心你才问,是别人她问巴屁?你们夫妻,要互相尊重,不要耍大男子主义。”

明明说:“奶奶。”

岳母答应一声,又说:“我和嫦娥的爸爸,从来就是互相尊重的。你们也要互相尊重互相爱护。我最看不得你说话这个态度,我只告诉你,我女儿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冯建军没理睬岳母,养母江笑月总像一条河一样摆在他和岳父岳母中间,每次他一看见岳母就回忆起了跳楼自杀的养母,心里就特别的不舒服,有什么东西卡住了他的喉咙似的,使他十分不愿意跟岳母说话。有一段时间,他曾打算同她们一家人建立好关系,希望自己成为他们家里的成员,但他看见岳父那张生硬的脸,就寒心,想起养父冯清明白白坐了十年牢,脸上就提不起精神来了。他一下就睡着了。明明捏他的鼻子,把他捏醒了。“爸爸,吃饭了。”明明娇声说。

他坐起来,岳母已经走了。桌上摆着三个菜,但只装着两碗饭。彭嫦娥计较他的态度,没为他装饭。他走过去,自己装碗饭,走过来坐下,夹着菜吃起来。

他心里想,你这样做正好,迟早要跟你分手,你太好了还不好分手。吃过饭,他看一眼明明,“学习要搞好啊。爸爸那时候读书只看见打一百分,老师好喜欢爸爸。”

他善意地欺骗着女儿说,“你要更好地读书,比爸爸还要努力才行。要段考了罢?”

“段考已经考完了,你神经咧。”女儿说他道。

“考完了?你数学打好多分着?”

“90分。”

“没打100分那要挨打。”他说,“语文考好多分呢?”

“70分。”女儿说。

“那就更要挨打。过来。”他马上严肃着脸对着女儿道。“过来挨打。”

“你神经咧。数学100分,语文也是100分。”女儿得意地说,“神经哟。”

冯建军非常高兴,“过来,乖女儿,爸爸亲你一个。”他说,“来啰。”

明明走了过去,他在女儿脸上亲了亲,又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心想,要是离婚,我舍不得的就是明明。这么想着,他又在女儿脸上亲了下。“爸爸奖励你十块钱。”

他说,忙从口袋里掏出一沓人民币,选了张干净的新票子给女儿。“期末考试,你也要打双百分,听见吗?不然,你考不好就要挨打的。”他这么跟女儿说了气,站起身,提起热水瓶,将开水倒进脸盆,加了些冷水进去,轻轻洗了个头,主要是把那些血痂洗掉。他揩干头发,接着,他拉开衣柜,换了件衬衣,又换了套西装,就出了门。

街上冷清清的,只有路灯在夜空下闪烁,夜空是十一月的夜空,不像夏天里那么深蓝,灰灰暗暗的。星星也没有夏天的星星那么明亮。冯建军瞥一眼天空,径直向办事处的那幢楼房走去。我的爱人在那栋楼房里。他自语说,加快了步伐。他走进办事处的大门时,碰见一个熟人。那人问他这么晚跑到办事处干什么?他说:找一个同学。”

那人就一笑:“找张小英?”

他没回答那个熟人的盘问,而是缓缓地往楼上迈去。他走到张小英的房门前时,张小英正躺在铺上看书。他敲门,张小英在里面答道“请进”,他推门走了进去。

“我晓得是你来了。”她高兴地说,“我听得出你的脚步声。”冯建军把门关了,笑着走上去,张小英坐起来,他一把抱住她。“我一看见你,世上的一切就都到我的脑后背去了。”他说,赶紧就用嘴吻她的嘴。“你身上好香的。”

“我以为你今天晚上不会来。”她在接吻的间隙里说。

“我怎么不会来?你要晓得,你是我一生追求的爱情。”他说,“我一看见你,我心里就觉得春天来了。”他抓着她的纤手,一往情深地望着他心爱的张小英,“你知道我好爱你吗?我的心整个就是你的,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她笑了,“我对你这样重要?”她说,一双月牙眼很迷人地斜睨着他。

他感到她比他心目中一直认可的那个可遇不可求的形象,要风骚一倍。那个小学时代就很会跳舞的张小英,曾经在他眼里是那么高大,就像冰山上的一朵雪莲,似乎永远不会和他走到一起。“你还记得读小学的时候,我们在台上跳‘毛主席啊,您是灿烂的太阳,我们像葵花……’这支舞吗?”他忽然看着她说,“你那时候嫌我舞姿不好,不要我跳。当时我好伤心的。”

“我不记得了。”她说,轻轻一笑。

“周老师要你编排‘我们像葵花’。我记得当时周老师选了八个一样高的同学跳。”冯建军说,“周老师要你排舞,你当时是校文艺宣传队的。你不记得了?”

“我不记得了。”她想不起来的样子说。

“我记得那是快过元旦节的时候,当时你规定我们每天早上七点钟到校练跳舞。”冯建军兴致勃勃地回忆说,“我做那个‘我们像葵花’的动作时,你说我的手做的动作跟抱个西瓜一样,嫌我做得不好看,你就不要我跳。我好伤心的,你不记得了?”

“又有一点印象了。”她笑着说。

“我那时候好羡慕你会跳舞呢。”冯建军说,“不晓得好羡慕!”

“是吗?”

“我当时回到家里,放肆练‘毛主席啊,您是灿烂的太阳,我们像葵花’这几个你教的舞蹈动作。”他说,“就是想上台和你一起跳舞。后来你还是不要我跳。”

“是吗?”她又笑了笑。

两人说了好一气这方面话,接着又一次进入了她的身子,这一次没有持续多久就完事了。于是两人相视一笑,冯建军说:“现在要我去死,我也无所谓了。”

“不说好话。”她说。

“我得到了你的一切,我觉得来到这个世界,要死也值得了。”

她笑笑,摸了摸他的脸,“我现在真正爱你了。”她开心地说,非常热爱地瞅着他,“我现在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听其自然。”

“我保证会让你满意。”他说。

她关了灯,两人就搂着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