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我们像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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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王向阳怒不可遏地奔下楼,但是潘冬梅和李跃进都不见了。摆在他视野里的有两条路,一条朝左,一条向右。他不知道应该往哪边去追他们。他往左边跑了几十米,接着他又折回来,往右边追去,只跑了一截,眼前又是两条路,一条向左一条朝右。他又不知道朝哪边去追。他气愤极了,伤心极了,感到这个世界不是他的了。他跑到街口上,在那儿浑身无力地蹲了会儿,这才虚弱地走回来。我一定要搞死他,王向阳心里充满斗志地想,我不搞死他,我王向阳就不是人,你李跃进再有劲,总有比你还有劲的人!这正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我打你不赢,我会喊打得你赢的人搞你。他脑子里出现了汪哥的形象,汪哥身高不比李跃进矮,而且很壮实,而且打架在这一带还有点名气。

王向阳走回房里。换了件衣服,口袋里装满钱,对着镜子瞅着自己的脸,左脸上乌青一块,且肿了一个包,手摸上去很疼。我会要他对得起这一拳,他恶狠狠地想。他径直下了楼,阴着脸走进了好好饭店。“汪哥在这里没有?”他问饭店老板。

饭店老板瞥着他,见他的脸上那么大一块青的,当然就有些同情。“汪哥没来。”饭店老板说,“平时他们这个时候己经在这里吃夜宵了。”

“你晓得汪哥住在哪里不?”

“那他肯定不会在屋里,”饭店老板说,“他们都是夜猫子,在外面游,要不就是到玉楼东或新华楼喝酒去了。我记得好像他们中今天有个人生日。”

王向阳坐在好好饭店里等了一气,可能是等了一个小时,也可能是等了两个小时,最后他垂头丧气地走回了家。他把卧室里所有桌上和床上的东西都扔到了地上,包括梳妆台上的化妆盒和高级香水及发胶摩丝什么的。他一个大字趴在光溜溜的席梦思床上,埋着脸,想哭却哭不出来地筋疲力尽地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钟,他走进水果店,只看见冯建军一个人坐在水果店里看一本地摊上买来的封面花里胡哨的杂志。冯建军大吃一惊,首先他以为他昨天去了南昌,接着便注意到他的脸青肿难看。“哪个把你打得一脸山花烂漫?”冯建军关切地瞅着他,还以为他是在火车上挨了什么人的打。

“李跃进。”王向阳冷冷地道。

这等于是有几人在冯建军的后脑壳上敲了一闷棍。“李跃进?”冯建军瞪着他。

“潘冬梅没来吧?”王向阳反过来瞪着他问。

“没看见她来。”冯建军说,又问,“李跃进怎么打你?你不是昨天去了南昌?”

“一言难尽。”王向阳深深地叹口气,坐到椅子上,折过头斜睨着他,“李跃进和潘冬梅通奸。他妈妈的X,他搞老子的妻子。我会要他死的,我发誓。”

“这是怎么回事?你把火气熄一点,告诉我看?”冯建军要求他说地看着他。

王向阳就坐下来向冯建军说开了,“我也知道母狗不摇尾,公狗不上背……”他说,满脸激动,“常言道,朋友之妻不可夺。他不但把我妻子日了,他还在我屋里打人,把我打在地上两次。他太讲狠了,我会要他为他这一拳付出血的代价,讲明的。”

一个顾客走上来买西瓜。“称两个大点的西瓜,”顾客说。

“今天什么生意都不做。”王向阳说。

顾客瞟着王向阳,“那你们把门开在这里干什么?”顾客说。

“不关你的事,走开。”王向阳瞪他一眼,“今天本店停业。”

冯建军看到他脸上阴云密布,就知道他今天不是来店里做生意的。于是,他站起身,将卷闸门关了一半,表示这里不再营业。他重新坐到靠椅上,点上支烟,瞅着一脸阴沉的王向阳。“你还是想开点,向阳。”他说,“这种事最容易使人做蠢事。你在很多事上都是心明眼亮的人,你莫跌在这个眼里了,向阳。”

“你要我怎么想?”王向阳捂着那边青肿的脸,折着头说,“你冯建军也是个男子汉,有血性的人,你老婆不但被他搞了,他还要打你,你过得想不?”

冯建军安慰他说:“我过得想。”

“你这是讲鳖话,冯建军鳖。”王向阳说,将手中的烟蒂按灭在西瓜皮上。

“我没有讲鳖话。张小英跟刘建国结婚了,我并没去找刘建国的麻烦。”

“那不同。你当时在监狱里,判了七年徒刑。”

“还不是一样?”

“不一样。你也没权要求张小英等你七年。”王向阳说,“有的女人结婚了还要离婚,何况张小英当时并没跟你结婚!我不同。潘冬梅是我的合法妻子……李跃进太不是人了,常言道,朋友之妻不可夺。你是男子汉,你过得想不?”

“你要这样去想,正如你刚才说的,母狗不摇尾,公狗不上背。”冯建军把烟蒂摁灭,对着墙角一弹,“女人多的是,你又赚了钱。”

“你莫讲空话,那是另一回事。”王向阳说,“我一天不出这口气,我一天就不是人。我王向阳打李跃进不赢,我会喊人去把他做到岸!无非就是出钱,钱对我无所谓……”

“我觉得你一下子变得有蛮蠢了。”

“我是变蠢了。你这是站在岸上看我,你当然不会有我这种感受。”

“都是朋友,想开点。”

“正因为是朋友,我更想不通。”王向阳非常气愤的形容,“你不晓得李跃进好恶呢,搞我的妻子还不算,还打我。这口气我不出,我不是人,讲明的。”他还是这句话。

冯建军和王向阳在店里说话的同一时间,在沿江公园里的一排茂密的柳树荫不出她的心情。她脸上的阴郁使他变得束手无策。他很想背一首好点的诗给她听,以此使她开心。可是他连一首诗都不记得了。最后,他绞尽脑汁地想了一气,想起了高中时候学过的方志敏的诗,这是一首很富有战斗力的诗,两句话,但是语文老师却翻来覆去地讲了整整一节课,无非是教育身为学生的李跃进他们接下革命的班,去革命。现在他想起了这首充满斗志的革命诗,他很高兴地瞥着她。“冬梅,”他对她一笑,“无所谓点。‘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这首诗的意义你晓得不?”

潘冬梅望着他。“生命还要好可贵?一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没有第二次。”他解释说,“爱情好高啰?黄金有价,爱情无价。这句话就是说,爱情的价值不能用金钱来衡量!可是如果一个人想得到自由,就可以都抛弃。我觉得这首诗的意思用在你身上很实在,你正好抛弃王向阳。当然你假如要抛弃我,我也没办法。”

“我现在脑壳里装满了东西,跟麻袋一样,都快要胀开了。”她很烦地说,“你不要再往我脑壳里装东西了。你让我安静一下。我不想说话,我一句话都不想说。”

李跃进对提着篮子卖茶盐鸡蛋的一个女人一招手,那个女人走上来。李跃进就挑选出十个蛋壳未破的鸡蛋,付了钱,待女人走开后,他磕开一个鸡蛋,剥掉壳,送到潘冬梅的嘴前,要喂她吃。“我不吃。”她说,“我肚子不饿。你吃啰。”李跃进就把背靠到躺椅上,望着头上的柳枝摆动,吃起茶盐鸡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