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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生活的艺术(8)

如要逐一指出学问对心理上各种病症的治疗太繁琐了。有时他泻泄恶秽,有时开通障凝,有时辅助消化,有时增进胃纳,有时去腐生新,诸如此类。因此,我就以那含有全部的要素来结束这一点,那使人的心理不致凝固在他自身的缺陷里,却是总能够生长与改善的。因为没有受过学问训练的人是不晓得自己审察,或对他自己责备,或感到那一种自己觉得一天天变好的愉快生活的乐趣。他所秉有的好处,他自然会晓得把他们充分的表露着与精巧的运用着,但是不会很晓得怎样的增进他们,他所有的坏处,他也晓得怎样的遮饰他们,但是不会晓得怎样的改正他们。同一个不善于割草的人一样,他总是割着,不晓得磨他的镰刀。但是有学问的人就不同了,他总是把他心理的改正与运用混和着。岂但如此,总会有真与善的区别,不过同印章与印文一样,因为真就可以印出善来,而情欲与激动的暴风雨,是在错误的灵魂里降下来的。

讲了学问在品性上的影响以后,让我们再讲他在能力与权威上的影响,我们晓得权威的身份是与受这权威支配的东西的身份相称的。对于牲畜有着权威,同牧人那样,是可轻贱的;对于儿童有着权威,象教师那样,也没有了不得的荣誉;对于罪囚有着权威,不但不算荣耀,并且还是一种耻辱。暴君对于已经弃掉了他们高尚情绪的人民的权威,也不比这好得多少。所以说,在自由的王国或民主国里任职,要比在专制国里更为有味,因为在那里权威是多半及于人的意志,而不仅限于他们的行为与劳役。因此在味琪尔竭力把人世最大的光荣归于凯撒的时候,他是用这种字句来说的:“他一路去征无不服,照他的意思对于愿意接受的人民颁布法律;在人世最可称述的事迹里划定了他到天上的路线”。但是学问的权威是比意志的权威还要再高,因为那是对人的理智,信念与理解的权威;这几种都是心灵中最高的部分,可以指挥意志,因为世上除知识与学问外,没有哪种能力能在人的灵魂思考、想象,意见与信念上立起一个庄严的宝座。因此我们看到了那些大异端者、假先知与欺骗者在他们觉得能够左右人的信仰与良心的时候,为极端与可憎的快乐所激荡的情形。他们所感的快乐如此之大,只要一次尝过滋味,任何的酷刑与虐待都不大能够叫他们放弃它。

至于说到幸运与地位的提高,学问的惠泽并不是这样的狭隘,以致他只予国家以幸运而不及于个人。人很早就注意到荷马给予人的财富,比西拉、凯撒或奥古斯都曾经给人的更多,虽然他们有巨额的赏赐与赠与,和把土地分给这许多的军团。当然,这是很难讲的,究竟是军队还是学问提高了更多人的地位。至于论到权力,如果兵力与世袭的权利可获得了国君的地位,学问也可获得了祭司的地位。

知识与学问的愉快也是远驾其他的愉快之上的。情感的愉快是否应该这样超越感觉的愉快,就像一种欲望或胜利的达到超越一曲歌或一餐饭一样?同样的,心智或理解的愉快,是否应该超越情感的愉快?在所有其他的愉快里我们知道都有一个满足点:在我们得到了这种愉快以后,他们就不见得新鲜了。这证明他们是愉快的幻觉而不是真的愉快;那使我们愉快的,是因为他的新鲜而不是因为他的本质。所以我们看到了逸乐的人去做丐僧,富有野心的君主变为抑郁。但是知识的愉快却没有满足,充分的享受与嗜爱,却是永远可以互换的;照此看来,是它自身就好,并没有误谬与意外的情形。那种愉快对于人心的效果与可给他的满足,也不在小处。诗人琉克理细阿很好的描写了这种愉快:“在海边站或走着看船在风浪中颠簸,或在一个有防御的高阁里看在平原上的两军相接,是一种很愉快的景象”。但这与人的心灵的安顿,与稳占在真理的确定中,从那里察出与看到别人的错误,慌乱、努力与常常往来那种愉快,这是不能相比的。

最后,姑且不论那些普通的见解,如说有了学问,人可胜过他人如人胜过畜类;有了学问,人可上升到他的躯体所不能到的天上而观察那里的运动与这一类的话。让我们以人的天性最所希冀的一点来结束知识与学问优越的讨论,就是永生或继续的存在;因为生育与成立家族、建筑设立公益机关,与纪念物,荣誉与声名的获得的企望,究其实际,所有人类的企图的力量,都是以这个为目的。在这里我们看出才智与学问的纪念物要比权力与人工所造成的纪念物经久得多。荷马的诗句流传了二千五百年以上,连半个字都没有失掉,而无限的宫殿、庙宇、城堡,都邑都颓败了或遭到了毁灭。现在要得到居鲁士,亚力山大,凯撒的逼真的画像或雕像,已不可能的了;即使之后许多的君主或大人物的真像,也不可得;因为原本不容易久存,而摹本总不免失了神气与真相。但是人的心智与知识的影像常留于书册,不受时间的伤害,却能够永远的更新。因为他们总是能够繁衍,在人的心里播下种子,在后继的时代里激起与生出无限的行动与见解。所以,如果船舶的创造被认为可贵,因为他们能把财产与物品转运各地,连接了相距最远的地方来共享他们各自的收获;那么,文字能够同船舶一样渡过时间的大海,使相距如此远的各时代共享他们的智慧、灵光文字的可贵不是更要扩大多少倍吗?不但如此,我们看到有几个极端的无神论的,仅凭感觉与大都不承认灵魂永生的哲学家,却仍都承认这一点,就是凡是人的精神能够不恃身体上的机构来做的任何动作,他们以为在死后依然可以存在。这种都只是理解的动作而不是情感与嗜欲的,知识在他们看起来是一种永不灭亡与永不毁坏的东西。但是我们,以圣灵的显示,知道了不但是理解,连净化过的情欲,不但是精神,连改变过的身体,都可以上升到永生的地位,是否认这种感觉说的初步原理的,但是在这最后的一点,也许在其他的地方有同样的必要,我们应该记着,为证明知识与学问的优越,我开始即把神圣的证明与人类分开,而且始终用着这种方法。

职业的缺陷

与学问有关的工作与行为,有三件事情:求学问的场所,讲学问的书籍,与治学问的人。因为同水那样,不论是天上的露水或是地下的泉水,如果不收集在器皿里,总会消失于土中;因此,人的勤勉不但创造了水,而且制成储水的水槽、水柜或水池;知识这种优异的液体,不论是出于圣灵的感动或是出于人的感觉,如果不是在书籍传说、校勘、与同大学、学院与学校这一类专为接受与奖励知识而设的地方保存着,不久就会绝灭而消失于人的记忆中。

关于学问场所的工作有四:屋舍的建造,经费的筹措,特权的授予,与管理的制定。以上种种都足以使生活安静与隐退,免去了忧虑与烦扰,很像味琪尔为收容蜜蜂的场所所规定的那样;“第一步,为你的蜜蜂儿觅一个安静的场所,把他们收容在避风的地方。”

关于书籍的工作有二:第一是图书馆,这好比是神龛,在那里面,一切古代圣贤的遗物充满了真实的裨益,没有幻觉与欺骗,都保存与储藏着;第二是名著的修正发行,使他们的印本更加正确,译文更加忠实,字义的解释更加恰当,评注更加审慎。

关于学者本身的工作有二:在已有的各种科学中指定讲授的人,与在学问中任何未曾得到充分的研究与探讨的部分,指定著作与研究的人。

这些大概就是与许多很好的君主和其他可敬人的功绩有关的工作与行为。至于要特别纪念那一个,我记起西塞禄在他从放逐中被召回国向大众申致谢忱的时候所说的话:“要把个个都提出来是很难的;遗落了任何人都是失礼的。”让我们同圣经所说的那样,看着还在我们前面的那一段路途,不要再去回顾那已经走过的部分就是了。

在欧洲建立的大规模的大学里,我觉得有这种奇怪情形,就是他们都是专为几种职业而设,而没有一个是留着为一般的文艺与科学的研究的。如果人以为学问应该注意应用,他们是不错的;不过在这里他们却陷于那古寓言里所说的错误,在那寓言里,人体的其他部分都以为胃不做工作,因为他既不同四肢般掌管运动,又不同头脑这样掌管感觉。可是消化了食物,把他们分配于其他各部分的,就是这个胃。所以如果有人认为哲学与一般的原理的研究为无益的事,他是没有想到各种的专门职业都是得到了他们的供给的。所以我以为这种情形是阻碍学问进步的一大原因,因为这些基础的知识在那里只受到了粗略的研究。要想一株树结的果实多,对于枝干加工是没有用的;必须在根部松土,才能见效。这也是一件不可忘却的事,这样把屋舍、经费专用于关于几种职业的学问,不但是对于科学的发达有影响,并且于国家于政府也属不利。因为缺少高等的普通教育,人们很难致力于现代历史外国语、政治与政治哲学的研究,以及其他可使他们适于为国家服务的学问的研究。因为学校的创立者是种植,而讲演的创立者是灌溉,当然公开讲授也存在着缺陷。那种缺陷,就是在多半的地方指定给他们的薪水或报酬的太少,不论他们是文艺或专业的讲演。欲求科学的进步,他们的教师必需要最有能力与最能胜任的人,因为他们是以产生与增殖各种科学为职业,而不是仅仅传达各种职业的信息。除非他们的境况与收入足以使最有能力的人,愿意来把他们全部的力量终身用于这种任务与勤勉;因此他们的报酬必须与从事高等职业者收入相当。所以如果你要想科学发达,一定要遵照大卫的军律,“看守辎重的所得,应该与参加战斗的相等,”要不然,就没有人肯好好的看守辎重了。教授科学的人,正是科学粮饷的守护者,应该给予高薪;不然的话,如果科学之父是那最孱弱的一类,或是没有受到好的给养,“父的弱点将要在子身上重新出现。”

我还发现另一种的缺陷,多种科学的有结果与效验的研究,尤其是自然科学与医学,并非以书籍为唯一的工具;在这些书籍外的工具的供给上,经费也不足,因为我们看到书籍之外还有浑天仪、地球仪、量星器、地图、与这一类的仪器作为天文学与宇宙志的附属品。我们又看到有些研究医学的地方得有附设种植各种药草的植物园之便利,与能够得到尸体来供解剖。除了对于实验有指定的费用外,其他经费全无。这样,在发现自然的秘密上,就不会有什么重大的进步。

亚力山大拿了许多钱给亚里士多德,去分给猎户、捕禽者、渔人等,因为这样可以完成他的自然史,那么从事于“开启”自然技术的人,是更应该得到奖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