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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走了和尚 来了老道

白马寺位于洛阳城东雍门外,乃是东汉明帝敕令修建。当时,汉明帝夜梦金人遂遣蔡愔等十八人作为使者,前去西域求取佛法,次年,使者带回来两位高僧,并用白马驮回经书,佛像,为了纪念此次白马驮经之功,所以御赐寺名曰白马。

这是佛教入汉地所修建的第一座寺院。故尊称为释源。

龙树和尚原本不是和尚,俗家本姓顾,双名啸堂。只是洛阳城外的一个杀猪屠户,祖辈相传的手艺,再加上价格公道,倒也富道小康。一日,顾屠户正在院里杀猪,一位僧人闯了进来,口念佛号,声称要化缘,顾啸堂也不是不敬神佛之人,可是举目四顾,这一院子的猪头下水,哪有半点不粘荤腥之物啊。那僧人也不闲腌臜,踩着血水踱步入院,说道:“小僧今日不化饭食,是来度化有缘之人的。”

顾啸堂心想,父母早已亡故,自己又未成家,伶仃一人,家里哪有可度化之人啊。于是对僧人说道:“小师傅不要和我打机锋了,不化饭食我给些金银也行,不要用这套玄而又玄的话来唬我了。”

僧人也不答言,径直走到砧板前,伸手把血糊糊的杀猪刀拿在手中,指着顾屠户的眉间,念道:“来时哭嚎,去时萧条。缘起性空,二谛中道。不生不灭,如梦如泡,不来不断,瓦解冰消。无遮无碍,龙入云海。无嗔无喜,树擎九霄。”

说完,僧人把刀立在砧板上,飘然而去。

顾啸堂迟愣半晌,伸手抄起那把刀,盯了半天,然后放声大哭,而后仰天长笑,抛刀出门。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从此,洛阳城少了一位手艺精湛的顾屠户,多了一位菩萨转世的龙树僧。

这段故事洛阳城尽人皆知,王唯心也不例外,所以听道小和尚的惊人之语,实在是不敢相信。

不小和尚倒是神色自若,丝毫没觉得自己刚才所说的话有什么不妥,心里很好奇这位风度翩翩的公子为何这么大惊失色。

李洛图早就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温言道:“王公子,你既然出身世家,肯定也听说过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所以说,名山大川所藏的多是些沽名钓誉之辈。当然,隐于世的也不能说就一定是大隐,酒囊饭袋居多,寻高人如同寻美人,貌美名著于世的多半身在娼窑妓院,剩下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也有许多心内怀春,与一些公子悄悄勾搭的,当然再剩下的确实称得上是品貌相当,可惜,这些美人又多是眼高于顶,哪能随随便便就见外人的。要就老朽看来,倒不如这沽酒的酒娘,繁华褪去,清水芙蓉,最起码不矫情。”

王唯心看了看正在沽酒的酒娘,确实,听这位老先生一说再去观看这位小娘倒也有几分韵味,如果再涂脂抹粉一番,也不见得比那些名门之秀差多少。

“那老先生之意,这江湖就在市井小民之中咯?”

“虽是有这层意思,但也不尽然。庙堂虽高,江湖虽远,须知道,也都是用人拼成的。所以,哪里都有高人,到处都是江湖。要是想找到江湖,公子只需做到三个字,别去找。”

李洛图说完便自顾自的喝起酒来,也不去理会今日已经心潮过于澎湃的王公子,王唯心低头不语许久,然后站起身,对着李洛图深施一礼,说道:“先生点拨之恩,山高水长!”

李洛图手捻着下巴疏可走马的几根胡须,一脸欣慰的笑容道:“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也!”

苏瑾瑜看着李老头这种笑容,满脸的鄙视。这老头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吧。不过,碰到这位王公子倒也了却了一桩心事,于是,对王唯心说道:“王公子,那你是不是就此回洛阳了?”

王唯心苦笑一声,“既然,老先生已经说了不去找这江湖,我就回家等着江湖上门来找我。吃完这顿饭,王某就动身回家了。”

苏瑾瑜笑道:”这便巧了,你看这两位高僧正巧也要投奔洛阳,与你一道不就行了,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你正好可以跟不小师傅论一论佛理,跟不大师傅学一学做菜。也省的苦闷。”

王唯心一听满口愿意,“正愁这行路途中无聊寂寞,有这两位师傅同行当然是最好。”

“这是大小两位师傅的盘缠,一路上还望王公子多多照拂。”李洛图从怀里掏出五十两银子,放到王唯心面前。苏瑾瑜心中暗笑,王公子看来你光请一顿饭还是远远不够啊,恐怕还要给这大小和尚搭些盘缠钱。这五十两银子你千千万万别拿,拿了李老头的钱的,就是大罗金仙到最后也得连本带利吐出来啊。

王唯心没让苏瑾瑜失望,把五十两往前一推。“老先生,学生今日听了这一番醍醐灌顶之言,还没备重金答谢您,怎能因为这点盘缠计较。王某不才,在洛阳倒也有些名号,这点金银倒也还出得起。另外,我祖父与龙树禅师也算相识,送这位大师的两位旧友回寺,也算是分内之事。所以这银子我万万不能拿。”

李洛图也不嫌尴尬,伸手把还未凉透的银子又放回了怀里。说道:“那如此说来倒叫王公子破费了。”

于是,五人吃完饭后,挥手告别。

苏瑾瑜搓着手里一颗浑圆乌黑的念珠,望着三道远去的身影,有些惆怅。

李洛图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便宜徒弟,问道:“小金鱼儿,这么愁眉苦脸的干嘛?”

苏瑾瑜叹了口气:“唉!我什么时候能像王唯心这样有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啊。”

李洛图看着这个刚满十五岁的少年,脸上虽然有些愁容,更多的却是与之年纪不符的坚毅和淡然。“别废话了,赶路吧,下一站,石头山。”

很多人都知道石头城,却没多少人知道这座石头山,因为这座山真的就只有石头。

两人赶到一家客栈已经是天色将晚,两人来得也算凑巧,这石头山下石头集内唯一的一家小客栈就剩下一间客房了。

睡到三更时分,突然听见院子里人声嘈杂,李洛图从梦中惊醒,发现苏瑾瑜早就穿好衣服,正透过窗缝往外面看着。李洛图低声问道:“怎么样?”

苏瑾瑜头也不回的说道:“看来不关我事。”

“那就睡觉,睡觉。”

“可是,好像关你的事啊。”

李洛图笑了,“关我屁事啊,这世界上与我有关的事情可不多了。”

“这件就是了。”

李洛图披上一件衣服,顺着窗缝往外面一看,“嗯,看来确实是关我屁事了。”

说完,穿好衣服,一拉苏瑾瑜的衣服,“走,跟我管管这屁事。”

苏瑾瑜皱着眉头说道:“你的事关我屁事。”

“废话,你是我徒弟!快走!”

院里伙计正在嚷嚷:“唉,我说你这位道长好不讲理啊,我直说客满,要你快走,怎么硬往里闯啊,告诉你,这可是有王法的地方,不是你的荒野小庙,快走!不然我就报官了!”

一个浑身邋遢老道也嚷嚷着:“你这伙计也忒不讲理了,这半夜三更你让我去哪再找客栈?有道是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你就当做件好事,留我在柴房马厩住上一宿,又能怎的。”

伙计指着老道,说道:“你瞧瞧你,邋里邋遢,哪有半点出家人清修的模样啊。半夜才来住店,非奸即盗,留你一宿倒也不要紧,第二天要是出点什么盗案,我们可没处说理去。”

老道一听火冒三丈,一把攥住伙计的脖领,怒道:“好个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啊,道爷今天定要给你个教训!”说着扬手就要打人。

李洛图老远就瞧见了,也不近前阻拦,就站在远处小声嘀咕了一句:“狗改不了吃屎。”

那个老道头也不转的骂了一句,“那也比猪狗不如的强。”

李洛图这才嘿嘿一笑,走到了两个人面前把老道的脖领攥住了,对伙计说道:“伙计,这个人是江洋大盗,赶紧快去报官,我先替你把他擒住。”

伙计一听,心想:“原来是位活阎王啊,早知道我哪敢和他矫情啊。”嘴里却十分硬气的说道:“这位老先生,我早就看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等着我这就去报官。”

老道也不在乎,嘿然一笑,松开了手,跟伙计说道:“没错,我就是江洋大盗,这个糟老头子就是我的同伙,去报官吧。”

正当伙计一脸糊涂的时候,苏瑾瑜一拉伙计,说道:“这位伙计,你别怕,这两位跟你开玩笑呢,他俩本来就是故交,见了面爱闹些玩笑。这位道爷今晚就住在我们的房间,你去睡觉吧。”

伙计听这位书童打扮的小哥一说,又见那位老先生跟老道都是满脸的微笑,心里也就信了七八分,嘴里嘀咕道:“要是明天丢了东西,我可找你俩。”

苏瑾瑜点头应承,伙计这才转身回屋,不过今晚注定是不眠之夜了。

老道一把把李洛图的手打掉,说道:“老不死的,怎么又在这碰见你了。”

李洛图也不恼,嘿嘿笑道:“挨千刀的,你放着好好的国师不当又胡溜达什么啊?”

这时,苏瑾瑜从这位邋遢道长眼中看见了一线精光闪过,不由得心里默念着一个名字。

乾坤子。

秦河书。

当朝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