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木槿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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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六月的旁晚,暮色苍茫,皑皑的雪花压低了木槿苑里那仰望天际的木槿花,凝集着那隐隐的清香。上官槿夕睁开盈盈星眸,倚着一株娇艳的木槿树,手拾一朵盛开的花儿,唇边泛着一丝清淡的笑意。

夹路疏篱锦作堆,朝开暮落复朝开。

盛开的幽姿在夕阳的余晖中,一片片地脱离枝桠,荡入凌空中款款坠落,清香犹存,风情万种。每一次醉人的凋落之后,都为着下一次更加绚烂地开放。《诗经有女同车》中写道,‘有女同车,颜如舜华’。木槿虽美若倾城,每一朵的绽放却只有仅存的一天光阴,朝开暮落,不为谁而停留一分一秒。上官槿夕柔柔地捡起一朵娇红的花儿,目光悠悠地凝视着柔美的花瓣,母亲说,木槿花的生命虽然短暂,可是四季轮回,生生不息,温柔地坚持着那份刻骨铭心的爱的承诺。

清风微微拂过,撩起花中女子那粉嫩的脸颊上的一缕调皮的青丝,弯弯的眉眼,仙子般明媚的笑容,融了那冰冷的雪片,软了那颗坚硬的心。

长廊里,绿瓦之下,一袭白衣的他凝望着满园粉红的木槿花飘落下的她,那凝脂般的雪肤下,隐隐透着一层胭脂之色,羽蝶的双睫微垂,甘甜的梨涡,银铃般的笑声像一根根的琴弦触动着心底最柔软的瑰地。

木槿花下,槿夕抬头把一片花瓣抛入空中,纤细的小指如兰花般轻轻地扬起,软弱无骨的臂弯婉转着向上蜿蜒,粉色的纱裙随着风轻扬,在花海中旋转着如幽谷里的精灵,漫天的皑皑雪花跟随着舞步又一次荡起一圈圈的空中涟漪。

清幽的笛声伴着花中的舞步乍然奏起,上官槿夕错愕地停下步子,水灵灵的眼眸秋波盈盈地寻向笛声的源头。白衣男子莞尔一笑,朝上官槿夕微微欠身,又指了指自己手中的玉笛,眼中流光溢彩。上官槿夕会意地嫣然一笑,微侧身子,兰指柔软地在空中舞动,伴着白雪,伴着凋零的花瓣,伴着清幽的香气,伴着情意绵绵的韵律,伴着两人之间脉脉流动的情愫,在夕阳暮雪之下绘成一幅隽永的画卷。

一曲舞毕,白衣男子信步款款地踏入木槿苑的花海中,白皙的面容,浓密的剑眉,清澈的眼眸,微卷的薄唇轻轻地翕合,“姑娘的舞真如天上的仙子翩跹。”

“公子过奖了,槿夕笨拙,才敢在这无人的院中献丑。”上官槿夕吟吟一笑,粉嫩的颊上漾起两个浅浅的梨涡,晃了白衣男子高悬的心神。

“槿夕?你是上官将军的三妹妹?”男子眼前一亮,诧异地凝视着上官槿夕的嫣红的双颊。

上官槿夕欠身作揖,脸上染着两朵清淡地红晕,柔柔道,“小女正是上官镕谟的三妹妹,上官槿夕,敢问公子是?”

“文锡,你哥哥的客人。”文锡抿嘴,目光炯炯地应道,这时一个书童打扮的男子急匆匆地跑进木槿苑,一逮见文锡边大大地舒了一口气,脸色苍白地扯了扯文锡的衣袖,小声叽咕,“二公子,大公子正找你呢!”

“你让哥哥等一会儿。”文锡不悦地蹙起眉头,朝上官槿夕淡淡一笑。

上官槿夕见书童面露惨色,嘴角轻扯,恬静地说道,“文公子还是先去看看您大哥吧,槿夕就住这木槿苑,要是公子他日有空也可以到这木槿苑来坐坐。”

文锡想了想,斜瞪了书童两眼,不情不愿地甩了甩手臂,悠悠道,“那好吧。”

“那文公子慢走。”上官槿夕笑逐颜开地欠身,文锡莞尔,恋恋不舍地越过上官槿夕的身边,踏上长廊三步一回头,直到踏出长廊的院阁大门。

一直躲在木槿苑一角的云溪笑嘻嘻地溜到上官槿夕的身后,贼兮兮地在槿夕的四周悠转几圈,卖笑道,“三小姐春心动也?”

“你在说什么呢!”上官槿夕小脸红扑扑,羞涩地瞪了云溪一眼,心如捣鼓地侧过身子,目光闪躲地瞅着坠落的花瓣。

云溪看着槿夕窘迫地后背,吐着舌头偷偷一笑,小脑袋伸到槿夕的跟前,微眯着眼睛瞄着道,“那三小姐怎么脸那么红,还说着有空来木槿苑坐坐的话呢?”

槿夕身子一紧,小脸红得像个柿子一样,恼羞地转过身,佯装气呼呼地拍了拍云溪的头颅,扬声责骂道,“好你个丫头,敢嘲笑我,看本小姐怎么收拾你!”

云溪脸色一变,看着槿夕伸过来的两只毒爪,骇色往后一溜,钻到另一棵木槿树下,连连讨饶道,“三小姐,你大人有大量,绕了云溪这条小命可好?”

槿夕扬起小脑袋,哼了哼鼻子,正准备袭向树下的云溪时,一把冷冽的嗓音响彻寂静的木槿苑,“三妹妹雅兴真好!”

“大哥。”槿夕脸色一僵,整了整罗裙,端庄有礼地朝前走了几步,半曲身子,心脏一下子悬到喉咙处。上官镕谟不羁地扬起嘴角,黑幽的眸子上下打量了槿夕一番,扯下一朵碍眼的红色木槿花,不咸不淡地说道,“后天是姑姑的忌日,大哥恰好有空闲,想一同陪三妹妹过去拜祭一下如何?”

上官槿夕僵直了身子,为难地挪了挪步子,“可是,每年都是二哥哥和我一同去后山的。”

“镆恺昨晚出了京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上官镕谟鹰眸一转,一股寒气凝聚心头,轻步逼近槿夕,狂傲地掐着她的下巴,一边的云溪担忧地搓着衣角。上官镕谟嘴角扬了扬,阴霾道,“怎么,三妹妹不喜欢大哥陪你去吗?”

“不是,只是大哥公务繁忙,槿夕不敢劳烦大哥。”槿夕瑟缩着脖颈,噤若寒蝉地回道,余光潺潺地瞄了瞄一脸黑沉的上官镕谟,身子无意识地抖了抖。

“姑姑的忌日,我这做侄子又是儿子的怎么可以不去拜祭一下。何况这些年,大哥我都常年在外,没有好好地和弟弟妹妹们聚聚,亲情这东西可不是血缘就可以弥补得清,三妹妹说是不是?”上官镕谟放下手臂,背过身子,折断一根木槿丢于池中。

上官槿夕瑟瑟地点了点头,‘恩’了一声,拽拽不安地扫了地面上的云溪一眼。一朝的艳丽花儿七零八落地碎在泥地上,清幽的香气在窒闷的空气中凝结成一股股不痛不痒的寒流。

上官镕谟走后,云溪踉跄地站起来,小手扯着上官槿夕的衣袖,惊恐万状地直视着面如土灰的槿夕,颤栗地问道,“三小姐,大公子要去那怎么办?”

“不要太担心了,云溪,大哥可能真是想要拜祭母亲。”上官槿夕自我安慰道,心,忐忑不安地上下波动着。上官镕谟要去拜祭母亲,他已经原谅了当年的一切,想要一家和和乐乐地生活。槿夕攥着手上的手绢,蹙着眉头望着远处白茫茫的院阁,或许就如母亲说的,人,本就是心善的,时间可以冲淡一切的不愉快,融掉上一代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