靑珽阁,葱郁的柏杉树下,一个盘着羊角辫的小丫鬟行色匆匆地小跑到符廷的身前,战战兢兢地看了上官槿夕一眼,唯唯诺诺地禀告道,“盟主,缇儿小姐又高烧不退了。”
符廷黑沉着斜视着孱弱的上官槿夕,墨黑色的袖子猛然一甩,背对着她冷冽地警告道,“若是缇儿出了什么事,你就等着陪葬!”
夏末的清风拂过那冰凉的脸颊,跟随在符廷身后的桐儿同情地回头看了战栗地倚着树干,捂着肚子的槿夕,柔白的月光映衬着那苍白惨淡的小脸,单薄的衣裳在风中飘袂,宛如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残喘着最后的一滴仙气,似是将要消散在黑夜当中……
翌日,晨曦微露,在靑珽阁的长椅上休息了一夜的上官槿夕迅速地洗刷后,沿着记忆中的小道,漫过一个又一个设计精致的院阁,蹑手蹑脚地回到兰凝居看望几天不见的云溪,想必那个丫鬟这段时间一定非常担心。
“大少爷,云溪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哀嚎的女子哭泣声起伏不定地飘入刚踏进兰凝居的槿夕耳里,槿夕心头一涩,拔腿不顾虚弱地身冲入兰凝居的厢房,映入眼帘,一个瘦小的女子蜷缩着血迹斑斑的身子躲在桌子边处。
槿夕心如刀割,冲到桌子边缘扶起瑟缩地云溪,怒目切齿地瞪视着挺拔的上官镕谟,“大哥,你有什么事直接冲着槿夕,不要为难无辜地云溪。”
“小姐。”云溪怯懦地呜咽着,嘴角的鲜红血迹看得槿夕疼入心肺。
上官镕谟随意地拉开一张椅子,漫不经心地端坐下来,讽刺地扫过屋内简陋的摆设,“槿夕三妹妹这个盟主夫人平时就住在这种地方,会不会太丢尽将军府的面子?”
槿夕咽了一口气,把云溪藏到自己的身后,挺直腰板,淡定地望着上官镕谟的嘲讽,“大哥请放心,槿夕要丢也只会丢自己的脸,绝对不会给将军府带来任何的困扰。”
上官镕谟扬了扬嘴角,执起花瓷杯子,随意地扔到地面上,‘嘭’碎片散漫地面,冷峻地恐吓道,“上官槿夕,你最好牢牢记住在符羲山庄的目的,好好发挥你和你娘那套勾引男人的把戏,不然,怜怜会怎么样,我可不敢保证!”顿了顿,上官镕谟高大的身子逼视着娇小的上官槿夕,冷然地低下头,倚着她的耳际,“你的公主嫂嫂可是一直都不待见怜怜……”
“槿夕会记住大哥的话,怜怜就请大哥多担待。”上官槿夕紧咬着青白的唇瓣,目光茫然地请求道,上官镕谟满意地拂袖,阴冷地扫过噤若寒蝉的云溪,冷笑着踱步走出光线的阴暗的兰凝居。
云溪呜咽地紧抓着槿夕的手,泪如泉涌,眼眶红肿地抬头凝视着槿夕,“小姐,对不起。”
槿夕淡然一笑,伸手虚弱地拂过她的长发,“是槿夕害了云溪。”窗外,一袭白色的身影颤了颤,徘徊许久后,黯然地跃上屋顶,悄无声息地淹没在晨曦的朝阳中。
“小姐,你这几日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丫鬟们都说是小姐伤了表小姐?”云溪不解地问道,水灵灵的大眸子闪着懵懂的白光。
槿夕暗了眼神,手无意识地抚上自己平坦额肚子,虽是不爱之人的孩子,但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小生命,还未成形就要离开这个纷纷扰扰的世上,是乐亦苦。
“云溪,如果有一天我们能够离开符羲山庄,离开上官府,你说咱们要到哪里生活才好呢?”上官槿夕清亮的眸子一动不动地望着园中的兰花,现在后山的木槿应该妖艳地盛放着。
云溪晃了一下神,迷糊不解地直视着漠然的槿夕,“小姐是说我们可以离开这里,离开将军府吗?”
“我是说假如!”槿夕疼惜地抚了抚云溪的小脑袋,那抹小小的身影无声息地在眼前晃动着,“云溪,改日我们也回将军府看看吧!怜怜应该还没有忘记我们吧!”
“恩,小姐。”云溪嘟着嘴应了一声,侧着身子细细地打量着槿夕苍白的侧脸,几乎又是瘦了一大圈,脸色比以前还要憔悴暗黄。
符羲山庄的大厅,木雨昔在丫鬟的搀扶下款款走到餐桌边的髙椅,脸带温笑地端坐在正中央,上官镕谟和向阳一同坐在一侧,目光诡异地扫过低垂着脑袋的槿夕。
各式的菜肴陆陆续续地呈到桌面上,符夋大咧咧地夹了一块鲜美的鸡肉放到槿夕的碗中,恭敬而怜惜道,“嫂嫂,你平时都吃不到什么肉,脸都瘦到皮包骨了,今天趁着和大家一起吃饭就多吃点。”
槿夕窘迫地递了符夋一个哀怨地眼色,符夋不以为然,继续眼中无人地夹着一块有一块各式的肉块堆到槿夕的碗中,香阳抿嘴恬然一笑,随意地夹了一块给上官镕谟,不经意道,“咱小三姑姑平时在家里就不爱吃肉的,二盟主这不是在为难小三姑姑吗?”
符夋不言,微微摇了摇头,无意地给紧绷着脸的符廷投了一个深谙的眼色,继续把肉食塞到槿夕的碗里,弄得槿夕举着筷子踌躇不定地愣在半空中。
安鉴急匆匆地走到符廷的身侧,弯腰恭敬地作揖,“盟主,文相爷来访。”
一直低头用膳的符霓忽而抬起头,眸中漂浮着流光溢彩,灼灼地看着已经踏进门槛的文霖瀚,槿夕吃愣地放下手臂,直盯着小山一样高的饭碗,耳边响起符廷那冷峻低沉地嗓音,“霖瀚,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文霖瀚莞尔一笑,朝着上官镕谟和香阳公主恭敬地一鞠躬,“公主,驸马!”
香阳柔媚一笑,凤眼溜转着在文霖瀚那温雅卓卓的身板上考量了几分,掩唇嫣然笑道,“文相爷真是符羲山庄的常客,盟主,你说是不是?”
符廷沉默不语,朝身边的丫鬟递了一个眼色,碗筷速速地摆放在符廷的另一侧,槿夕淡定地扒着碗里的菜肴,左眼不满地睨了一直不停夹着菜给她的符夋,恨不得立马回到兰凝居,而不是在这里给符夋耍着玩!
文霖瀚温雅地扫了扫白皙的长袍,慢慢踱步到符廷的身侧,越过槿夕的位置时,顿了一会儿,双手抱拳,礼貌性地欠身,“嫂夫人!”
上官槿夕夹着菜的手颤了颤,背脊凉凉地挺直起来,惶恐地回过头对上文霖瀚隐笑的脸,那玉笛上的流穗处挂着一根细小的白玉木槿花钗,映衬着玉笛的绿光。
“文相爷!”上官槿夕压抑着心中的担忧,起身弯腰作揖,而后在符廷黑沉的眸色中安静地端坐下来,任由那道从对面扫过来的目光尖刺地打在自己的身上。
符霓巧笑嫣然地挪动了位置,挨着文霖瀚衣袖,讨好地把酒杯倒满了清酒,“霖瀚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