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将军府,香阳领着胖嘟嘟的上官铭,肩上挂着一个包囊,小心翼翼地避开府内惊慌走动的丫鬟家丁。
上官铭不解地扯了香阳的袖子,闷闷地嘟哝,“娘亲,铭儿不要离开家,不要离开爹爹。”
香阳气结,冷狠地敲了上官铭的额头一记,阴着脸怒斥,“爹爹?叫得那么好听,他什么时候把你当儿子看了。”
上官铭扁了嘴角,眼眶红肿地垂下脑袋。自小他就很崇拜自己爹爹上官镕谟,慕容王朝的大将军,可是爹爹似乎很讨厌他的存在,若不是碍着娘亲的身份,或许他根本就不会承认自己这个儿子吧。上官铭黯然伤神地叹了一口气,不情不愿地跟在香阳的身后。
经过后院的长廊,上官映夕正好从侧门走进来,一见鬼鬼祟祟的香阳手里挽着包袱,狐疑地挑起柳眉,大步上前截住去路。
“嫂嫂和铭儿要去哪里?”
香阳咬了牙根,脸上堆起一抹灿烂的笑容,呲牙裂嘴道,“二姑姑,这么早就从外头回来。不知道二姑姑昨夜去哪里了?”
上官映夕冷冷一哼,鄙夷地解释,“映夕不过是一早去帮大哥送信儿,嫂嫂该不会以为映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是吗?”香阳抖了抖肩头,用力拉起上官铭的手腕,越过上官映夕,大咧咧地往后院的侧门走去。
上官映夕没来由地觉得事有蹊跷,转身拦住香阳的去路,狐疑地瞥了一脸瑟缩的上官铭,试探道,“嫂嫂,大哥正和叛军开战,这个时候嫂嫂不是应该留在上官府等候大哥的佳音吗?”
香阳咬牙切齿地瞪了上官映夕一眼,冷声讽刺道,“上官镕谟不过一介莽夫,除了会舞刀弄枪,欺压弱小还会什么?当初若不是皇上赶到边塞,加上乌苏国的帮助,就凭他那点儿脑筋,只怕早就尸骨无存,还好意思顶着常胜将军的头衔。”
上官映夕气不过,急躁地吼道,“嫂嫂,大哥领兵打战多年,要不是蜀兰国用了巫术大哥也不会输了那一战,大嫂怎么可以这样诋毁大哥。何况大哥也是铭儿的父亲,大嫂就一点都不为铭儿着想吗?”
香阳不以为意,怨怒地扫了战战兢兢的上官铭一眼,谄笑道,“上官映夕,你大概还不知道你的三妹妹的不洁之身是谁造成的吧?”
“你这话时什么意思?”上官映夕不安地蹙起眉头,隐隐间有种错觉,当初槿夕失身之事像是和大哥脱不了干系。难不成是大哥让人**了槿夕?上官映夕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踉跄地后退几步。
香阳狡黠地闪过一抹嘲讽的嗤笑,慢悠悠地反问,“上官映夕,难道你从来都没有发觉上官怜怜和大哥有几分相似吗?”
“怜怜是槿夕的女儿,槿夕和大哥是亲兄妹,相似有什么奇怪的。大嫂,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不要拐弯抹角。”上官映夕心乱如麻地大声喝道,怜怜和大哥相似,这不是在说笑话吗?大哥再怎么恨槿夕的母亲也断不会做出有违伦理的事来。
“上官映夕,你应该猜到强爆槿夕的人就是你那个受万民景仰的镇国大将军的大哥,而且怜怜也是你大哥逼迫上官槿夕生下来的杂种。”香阳满怀恨意地一字一字说道。刚嫁到上官府时,她以为上官镕谟冷清是理所当然的,一个骁勇的镇国大将军多少总会带点冷傲之气,而他们都是慕容展为了巩固自己的皇位,钳制上官家的棋子,他对自己没有感情也不足为奇。但是那一日,在木槿苑的厢房,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冷傲的男人残暴地将自己的妹妹绑到上官家的后山,当着自己四姨娘的坟墓面前侮辱自己的妹妹。
纵然她爱上官镕谟,但是看到上官槿夕撕心裂肺的求饶,上官镕谟那张狰狞的脸,什么感情都消失殆尽。
上官怜怜,一个耻辱的标记,上一代人造就的恶果,而上官槿夕就是那个无辜的偿还者。
“上官映夕,你可知道每一年你大哥那么好心好意地陪着上官槿夕到后山拜祭她的母亲是为了什么吗?”香阳厌弃地哼道。
上官映夕挫败地蹬坐在身后的石椅上,苍白着脸不知所措。
“为了他心中的恨,为了让上官兰馨和上官鋆所犯下的错误报应在上官槿夕的身上。”香阳狂笑地大声嚷道,几近疯狂地抓住上官映夕的肩头,“上官映夕,你们上官家都是没有伦理的疯子,父亲娶一个见不得光的亲妹妹,儿子又强爆自己的亲妹妹,还生出一个孽障。上官映夕,你们上官家光鲜亮丽,想不到里头是这么龌龊不堪。”
“你说谎,大哥不可能做出这些禽兽不如的事情。”上官映夕拭干泪水咆哮道,她宁可相信大哥买凶杀害槿夕也不愿意听到这样的事。自己的大哥强爆槿夕,这根本就是天荒夜谈,胡扯。
“映夕,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云溪的话总该会相信吧?若是你觉得你那个将军大哥坦荡,你大可以到安总管的府邸,问问云溪,她家小姐每次拜祭了自己的母亲后有什么样的感觉?问问她,怜怜手臂上的月牙胎记为何和你大哥的一模一样。”香阳铮铮地念道,瞥了一眼全然无助的上官映夕,拉着退缩的上官铭大摇大摆地走向紧闭的侧门。
侧门,一脸阴骛的上官镕谟手执长鞭,冷魅地斜睨着准备走出来的香阳,暴虐道,“公主这是要去哪里?”
香阳怔了怔,惊骇地后退了几步,迅速将上官铭藏到自己的身后,颤抖地斥责,“上官镕谟,你让开,本公主要去哪里还轮不到你来管。”
“是吗?”上官镕谟微眯起眸子,吱声地厌恶地上下扫视了香阳一身的粗布衣,“香阳公主,本将军可是你的丈夫,哪有丈夫不可以询问自己妻子去向?”顿了顿,阴冷地靠近噤若寒蝉的香阳,一把揪起她的衣襟,“还是公主想要向逆贼通风报信?”
“放开我,上官镕谟。本公主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胡扯什么。”香阳抵死挣扎道,无奈上官镕谟一身蛮劲,根本挣不开他手上的钳制。
“来人。”上官镕谟粗声一喊,从四面八方冲进一群侍卫,将香阳团团围困在中央,“把将军夫人押到地牢,不许送食。”
“上官镕谟,你好大的胆子,我可是慕容王朝的长公主,你没有权利这样对我。”香阳惊慌地抗议道,上官府的地牢比宗人府的地牢有过之而不及,进到里面就算不死也会被折磨得不像人形。
上官镕谟扬起嘴角哼了哼,大力地扯过香阳的长发,“本将军是没有权利囚禁公主,但是有权利生杀逆贼的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香阳不安地颤栗了身子,从上官镕谟阴骛的眼中似乎已经知道了一些事儿。
上官镕谟甩手狠狠地掌了香阳一巴,竖起浓眉唾弃道,“公主不是神通广大吗?我就看你在地牢里如何向秦漓天通风报信。来人,押下去,半滴水也不许送到地牢。”
接到命令的侍卫迅速押着香阳挣扎的手臂,粗暴地将人捆绑起来,当着上官府所有下人的面,将一身狼狈不堪的香阳押到上官府的地牢。
一直沉默不语地看着这一切得上官映夕收拾心中的震撼,漠然地起身走到上官镕谟的面前,沉声审问道,“大哥,香阳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对槿夕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情?怜怜是不是你的女儿?”
上官镕谟一脸平静地越过上官映夕,这种陈年旧事还提来干什么,那个贱人的女儿死了不是更好吗?为何他心中的怨恨却一点儿也没有减少,尤其是当上官映夕提起这件事时,恨不得到阎王那里将上官槿夕拉出来蹂躏。
“大哥,你还是人吗?”
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上官映夕泪如雨注地蹬坐在泥地上,往昔那些欺辱上官槿夕的场景一幕幕地从眼前掠过。
小时候,爹爹总是对娘亲冷冷淡淡,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甚至在爷爷的面前肆意羞辱,为的就是要逼迫爷爷同意四娘进门。
四娘,上官兰馨,据说是爷爷年轻仔塞外与一青楼女子生下的私生女,回朝时由爷爷带回上官府养育,却从未承认她的身份。印象中,四娘是一个活泼的女子,时不时会惹得爹爹吹胡子瞪眼睛,甚至一而再再而三地惹恼爹爹,但是爹爹却舍不得骂她,比自己的命还要呵护备至。
许久,上官映夕无力地从地面上站起来,扶着一旁的木槿,似乎,那个巧笑嫣然,被父亲保护得无人能够碰到她一根头发的女子正拿着一碗素羹站在她的面前,柔声询问她是不是肚子饿了才苦了。
那个时候她似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一个劲地跑出这个盛开着妖艳之花的庭院,因为母亲说碰了上官兰馨,父亲就会要了她的命。
上官映夕伸手抚触着没有花蕾的木槿,朝开暮落,只有一天的光阴,却可以让人惦念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