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公子此前受了那黑气的冲击,虽能勉力支撑;却不知何时心神为之所夺,径自昏沉了下去。那时无真无暇顾及,待到此时方要查看时,就见那周三公子悠悠醒转;双目发直,浑不似正常人模样。无真见状,心里一紧;心说若是周三公子中了邪术,我等却是难辞其咎;须得想个法子才好。想罢正要施为,却听那三公子道:“那道人无需动手,依你的手段,也解不开我的法门;徒自耗费气力罢了。你且住手,听我分说。”无真闻听那声音不似三公子平日语气,当即住了手。他晓得这般高人行事高深莫测,自有分寸,于是也不耗费功夫;当即住手。
就听那周三公子道:“你等二人虽然不入真流,却也是奇门一脉;与我总算有着几分香火情缘,我也不愿平白叫你等为难。我此来只为我师门中事;本不愿伤人,那物事虽是属凡尘,却自有奥妙与缘法,非同一般。你且回禀周家,只与他说:福祸有数,非人力能为。他自能明白,若是一味强为,不日之间就有不测。二则这物事在我手,也不好叫你们无个交代,若有人问起时,你只需说:大罗天外,莲花怀胎,金仙结发,忘情灵台。自能免去责难。若有不信时,自有我来理会。尔等回转之时,切不可走原路;否则必有后患。谨记了!”
言毕,周三公子又自昏迷了过去。无真闻说,心里已经不甚惊讶,毕竟这等高人,非比寻常。这时他耳畔传来一声惊呼:“此乃傀儡法,怎会还有传承?不是据说当年都已毁去了么,怎会。。。。”话音未落,就听吱呀一声,无真回头看时,却是廖魏二人此时抬了个黑甲将军进来,此人端的是好相貌,方正面庞,剑眉怒目。真真是一付天生的将模样。说话的那人乃是无牙,此时他已经稍稍恢复精神,正好听了周三公子的半截话语,这才开口相问;见得廖魏二人,将将止住了话头。
廖云亭是个耿直的性子,方才进来时;也稍稍听了一些,心头有些不快;当即问道:“算来我等也是患难与共,两位先生又何必遮掩,今晚这般事情;左右也瞒不过,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么?两位先生若是心中为难,不若都说出来;人多智广,兴许便能想出个什么法子也不定。”无牙闻说,扭头看了一眼自家师兄,心头犹豫。却听得无真开口道:“如今外间是个什么情形,可有死伤?伤亡几何?且先料理了杂事,容后再论。”
这时魏长生苦笑道:“不瞒二位先生,方才我细细查看了一遍,我等的弟子并江南武林的许多好手都自昏睡了过去。水泼不醒,除此之外,倒是无有大碍。只是不知为何外间突然起了大雾,目迷三丈,不知何时能消。”
无真闻说,心头却是松了一口气。对着廖魏二人道:“二位大侠经此一遭,也算是我等患难之交。按说我也不该隐瞒,未知二位可曾知道大罗教?”
廖魏二人心里都是一惊,这大罗教当年好大的名头;甲子之前甚至曾与太祖争天下。后来不敌,于是便被打成了邪教,渐渐消逝与世间。但是市井之中仍有许多真假莫测的逸事流传,他二人行走江湖之际;也多有听闻。只当是个故事,也不曾放在心上;如今听这无真说起,莫非方才那人果真与大罗教有着关系?若果真如此,这一遭却是有些不好收场了。
无真不比无牙,他是个常年在红尘中打滚的。见得二人面色不定,晓得这二人定是起了犹疑之心。微微一叹:“事到如今,你二人虽不知情;也可以算是彻底上了周家的船,他年有事,也不怕你二人不用力。”他转着心思,嘴上却道:“世间奇门,总归不脱佛道巫杂四家;至于兵农儒墨,这四家却是另当别论。奇门之中,又有分别。似我等这样的,不得正法,就不入真流;虽是有些神异法门,却也只好在红尘中厮混;难成正果。那受了正法的,就要受正法约束;将来自有正果,轻易之间,也不入红尘。这般人物于世间,当真算得上是神通广大;几与仙佛无二。不过如今乃是天运转劫之际,该有六十年末法灾劫;奇门各家,其实也无有几个有这般修为的人了。”说到这时,无真也不由得有些唏嘘之感,其实何止他们;如今的奇门之凋零,几乎是不敢想象。
此时廖魏二人已是定下了心思,心中大略都晓得自家在无形之中受了无真的算计。他二人说来不过是欠着周家几分情面,但总还是自由之身;就如外间来得许多江南高手一般,其实来去自由。这时听了这许多奇门中事,日后便不得不为周家所用,虽说周家势大;于自家也有几分好处。但是总归是不得自由了。
廖云亭心性较为耿直,他晓得事到如今其实也无别的出路,若非有意拉拢,这无真如何会与他这等江湖中人细说这奇门密事?当下问道:“未知这大罗教于奇门之中是个什么路数,先生不妨说说;也好教我等日后有个提防。”无真嘿嘿一笑,他晓得这是投石问路之举;也不推辞,开口答道:“这大罗教却是有些不同,他有正法传承,却妄求大统;自认旁门,教外别传。因此才为各家所不容。不过算起来,自一甲子之前,世间其实已无有大罗教传人。但是方才那人用的却是正宗的大罗教手段。颇有几分蹊跷。”
未知先生能否告知此次我等送的是什么物事,怎会引得这般高人出来?说话的是魏长生,他此前一直沉默,不知在想个什么,此时却是直指核心。无真冷笑一声,那物事其实不过是件死物;但却是与大罗教当年颇有几分关系,于寻常奇门中人,却是无用的。
那物件乃是一卷命图,据说乃是当年大罗教祖师所作;其上记载世间三生轮转,王朝兴替之事。那物件我也曾见过,其实算不得什么。奇门之中这类物件不在少数,不过多是故弄玄虚之作,天数茫茫,岂是人力能及?不过北方元廷的一位贵人对这东西却颇为上心,开了大价钱来买!却不知怎的走了风声,因此才需我等来走一遭。毕竟红尘厮混的散人其实不少,财帛动人心之下;也是不得不防。孰料却引出了大罗教的余孽出来。不过这事自有高人应付。我等如今么,便是要安抚人众;他路回转。其余种种,日后再来计较。说完又是嘿嘿冷笑,把眼看着廖魏二人。
饶是二人都是心思坚韧之辈,也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当下不敢多说,躬身应是。
“嘿嘿,某家听了你这杂毛半宿废话;不过都是些邪教散人,算得什么?某家此番虽是略微受挫,但是那人不过是占了偷袭之功,也算不得本事。区区一个邪教妖人,却将你等自付英雄的好汉唬成了这般模样,当真是笑煞某家。哈哈,咳咳。。”话到尽头,他又咳了起来;想来是伤了肺叶。
众人回头看时,却是此前被抬进来的那个将军。他面色潮红,咳得厉害。众人面上都有些不好看,无真是另有心思,他打开始便没想着这将军还能活下来;巴不得这将军就此死去,也好引得兵家高手出来。因此自这将军被抬进来,他就不闻不问,没有丝毫救治之举;只让这人自生自灭罢了。孰料这人受了重伤,却还犹有气力;这时候却缓了过来,瞧这模样,怕是死不了了。无真心头有些遗憾,当下故作失察:我等此前心忧,却是有些慢待了将军,万望见谅。且容在下替将军疗伤。”那将军却是嘿嘿冷笑:“你这道人却是心思不纯,难怪无有多大修为;只合糊弄些个俗人。某家的伤势,稍后自有儿郎料理;却不劳你费心。否则说讲出去岂非失了我北关儿郎的颜面?”
无真心中一惊:“这军汉却是个精熟的,竟是来自北关;难怪能有如此修为。”这北关,乃是西北雄关兵城。强军冠绝天下。以一关之力,就能抗手元廷二十年。名振天下。是以无真听得这将军来历,心下就多了几分恭敬。莫说是他这般散人,就是偌大周家,也挡不住北关一怒。
他心下盘算着念头,却不料无牙突然口吐鲜血;仰天一声:“痛煞我也。”随即就此没了气息。这一下直把无真唬得心神失守,痛彻心扉。他此前查看过无牙的伤势,虽然严重,却并不致命;左右不过是伤了神魂,调养数年也就能复就观。谁知却是这般。
这一下,无真心中的种种念头都自一扫而空。他心中悲愤莫名,一杆长幡无风自动;恨欲发狂。口中悲啸:“大罗教,倒也与你不死不休。”
就在这时,他耳中忽然传来一声轻叹:“何苦来战,若非你心生不良,也无有此祸。”
未知来人是谁,且看下回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