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爱情是怎么一回事?它就这样到来了。她一边啃着吐司,一边看着他的来信。吐司还没吃完,她就迫不及待提起笔给他回信。回完了信,她又拿起笔给他写另外一封信。总有说不完的话,谁知道呢!恋人之间是怎样的奇妙?从康河旁的柳树,到江南细雨时节里的青梅酒,全世界所有的话题都写进了信里。
怎么会有那么多话想要说?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问题等着去回答?才写完一封信,便马上又想着给他写第二封。一封一封的下来,完全可以凑成一本诗集、一本百科全书和一本情书大全。说不清楚为什么这么想见他,他的模样出现在清晨的咖啡里、午后的阳光下、傍晚夜莺的歌声里。他无处不在,他如影随形。想到他,她便微笑。这微笑情不自禁,谁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当我们想到心爱之人时,就会微笑。这是从心底泛起的微笑,每一条笑纹都是一个故事,每一条笑纹都是一份思念。
这便是爱情。她爱上了他。几乎每一天,他都是来见她的。她已经习惯去听门口的脚步声,她知道什么样子的脚步声是属于他。只要听到那脚步声,她就从椅子上跳下来,而后,在门口静静等着他。有时候想想真幸福,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不就是等着心爱的人回家吗?
他总能给她制造惊喜,有时候,是一枝花,有时候是一支钢笔。有一次,他给她带来了一根羽毛。有一次,他借到了一条船,他带着她坐在船后,享受着康河的雾气。
“说到船,翡冷翠是最美的。那里有千年的古建筑,船贴着碧蓝色的河水,穿梭于建筑的两侧。还有的小船贩卖水果,你甚至可以停下来和他们讲价。偶尔,你还能遇见在船上举行的婚礼。新娘子身着雪白的婚纱,牧师就站在船头。你想想看,多有趣!”他笑着对她说。
她伸了伸手臂,仿佛是去抓康河的雾气。他懂得真多!她想。“这样的婚礼真棒!”她微笑着说。“你也想要这样的婚礼吗?”他微笑问她。她转过头来看着他,她对他点了点头。
“当然,这听上去多美、多么的罗曼蒂克!”他听着她的话,他看着她的微笑。“好,这样的婚礼真好。也许,有一天你也会有这样的婚礼的。”他说。
她调皮地歪了歪头:“就是不知道谁是我的新郎。”
他笑了,马上对她说:“全世界的男人都想站在你的身旁,可多数都是配不上你的,因为你是全世界最美丽的新娘。”
谁能真正地读懂爱情呢?哲学家的面前,爱情成了一条条理论。平凡人的面前,爱情是一种温暖。人类用一生的时间追寻温暖、幸福和安逸,爱情就是温暖幸福和安逸的结合体。
不需等待,爱情是来得太突然。感情的事情无法控制,便是用“洪水猛兽”这四个字也不足为过。我们都没办法控制情感,再理性的人也无法制止思念的不期而至。
等爱情来了,每个人都变成了牛皮糖,成天只是想要黏在一起。
放了学,他第一件事情便冲向她的家。
徽因早早地就打点好一切,通常只等着他来。
“徽因,我们去走走吧。”
“徽因,我在图书馆定了两个位置。”
“徽因,请收下这束花,除了百合,别的鲜花在你面前太过俗艳。”
有一种惊喜是你带来的欢乐,他给予她十二万分的浪漫。
是夜,康河畔。夜是一首曲,充满了罗曼蒂克。康桥旁边的垂柳肆意地舒展着身躯,偶尔风吹过,柳条才懒洋洋地动一动。
“会看到吗?”她忐忑不安地望着星空。
他瞧着她,她的眸子明亮如星。
“一定会的。”他说。
她转过头,星光一样的眸子盯着他的脸。黑暗中,他白皙的皮肤是一种模糊的影子。
“你这么肯定?”她反问。
他笑了,星光斑斓里,他的微笑容纳了全世界的温暖。
“当然。”他瞥了她一眼,而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她说,“我连续一周都在这个时间观察,记录了流星的大致时间。放心,只要耐心等待我们就可以看到。有一种天文学的理论,只要你认真观察,几乎每个晚上都可以看到流星,只不过是机遇和时间的问题。”
心里泛起一阵阵的温暖,她只是偶尔提起想要看到流星,他便认真地去研究流星出现的可能。可流星并不是那么容易见到,他却十分肯定。谁能猜到,他为了博得红颜一笑,查阅了多少资料?
“你看那颗星。”他指着夜空说。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她瞧见了繁星点点。
“那是牛郎星。”他说。
她无法从他手指的方向辨别出那星群的形状,是不是真的像一只牛?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幼稚。
“迢迢牵牛星。”她低声念了一句。
他微笑了,转过头来看着她。
“牛郎织女这个故事本来就有很大的漏洞,牛郎偷了织女的衣服,织女不得已才嫁给牛郎。几乎是等于牛郎强迫织女嫁给他,他们两个人之间根本没有爱情。这个故事从开始就是一场悲剧,是牛郎造成的两个人的悲剧。还有什么,比两个根本不想爱的人在一起更痛苦呢?”他说。
她歪着头,想了想才问:“也许牛郎爱织女呢?”
“不会的,他只是缺一个太太,一个能生孩子、管家的太太。这就是中国人千百年来的思想观念,婚姻不见得一定要幸福,但是结婚却在他们看来很重要。换句话说,中国的家长只要看到你结婚就满意,至于你跟谁结婚、是否幸福,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已经结婚了,便是再不幸也要忍着的。到了真正遇到喜欢的人,娶回来做妾便是了。”
他说着烦躁地攥起了拳头,她瞧着他,还是第一次有人和她讲起这样的理论。
他懂得真多,她心里想着。
她盼望一个人能够教会她很多东西,这个人像是她生命里的导师,引着她去经历一场轰轰烈烈的未来。她的愿望实现了,上帝将他送到了她的世界里。
“对于女性而言,这不公平,对于男人而言,也不公平。男人也是有感情的,不应该被家族的诅咒所束缚。”他说。
“那你呢?”她问。
他愣了一下。
“什么?”他问。
她笑了笑,笑容是四月天里的灵动。
“你是否也担心束缚呢?”她问。
他沉吟了一下,坚定地跟她说:“我要冲破束缚、冲破诅咒,徽因,你要坚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爱情更重要。”
说完,他盯着她。
她就是他的爱情。
她红着脸垂下了头。
他们拥有浪漫,他们浪费着诗情画意,他们坚信他们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一对。
有一天,他来了。听到了敲门声,她像是往常一样去开门。她认得那脚步声,肯定是他。“吱……”门开了,她笑着兴奋地冲着外面喊:“你怎么才来啊!昨天去哪儿了?”话音未落,她就瞧见了他和他身旁的另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穿了一件黑色的外套,脖子上围了一条雪白的毛围巾,缩着脖子,一双明亮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她。这女人算不上好看也算不上难看,若说优点,那便是皮肤白皙。这女人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惊恐地打量着她。
而后,她才注意到站在女人身旁的他。他木着脸,像是受了气一样。
她小心翼翼地对女人点了点头,柔声说了一句:“你来了?”
他对她点了点头,她打开门让他们两个走了进来。父亲立刻迎了上来,他和她的父亲也已成了朋友。
“志摩,你可算来了,这几日去哪儿了?”林长民笑着说。徐志摩点了点头,指了指身边的那个女人:“让老伯费心了,这几日我去法国接她了,这是贱内——张幼仪。”端茶过来的林徽因猛然打了个冷战,茶水洒了出来,父亲瞥了她一眼。她将茶水端上,为客人倒好茶以后,便悄然退下,去了另一个房间。
她关上房门,将自己倚在门上,她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可她耳边却只不断回响着另一个声音:“这是贱内张幼仪。”
贱内?他有太太?她难过至极。
告别了林长民,徐志摩带着张幼仪回家。他们一前一后走着,张幼仪抱着一只手袋跟在他的身后。他不理她,冷着脸,倒像是张幼仪欠了他几万块钱一样。张幼仪小心翼翼的,她不像是他的太太,倒像是他的保姆一样。
她偷偷地看着徐志摩,徐志摩却不肯回头看她一眼。张幼仪向前走了几步。“林先生倒是极好的。”她试着和他搭讪。徐志摩没有讲话,依旧冷冷的。张幼仪舔了舔嘴唇,试探地说了一句:“林小姐也是极好的。”忽然,徐志摩停下了脚步,他看着她,极为冷漠。张幼仪垂下了头,难道,她又做错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