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赵一曼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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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瘦李”,多么可亲的称呼(2)

大妈装出没见过世面的普通的胆小怕事的老太太的样子,哆里哆嗦地紧拉着一曼,说:

“老爷,我们是良民,去串亲戚。”

汉奸一把拉住一曼,瞪着狗眼问:

“你姓什么?哪个村的?”

一曼张张嘴,“啊啊”两声,指了指大妈。

“她是我闺女儿,哑巴。”大妈像真事儿似地说。

一个伪军上前来夺过那个篮子,掀开布盖一看,精神头立即上来了:“啊哈!好啊、好啊……”

那筐里装的是大妈和一曼走乡串村大半天齐上来的鸡蛋和挂面,这是要拿去慰问抗日游击队伤员的啊!

大妈还要同伪军掰扯,被一曼暗暗拽了一下。

伪军挑着筐子扬长而去。大妈还在气呼呼不住嘴地骂着:“该死的!挨枪子的!缺八辈子德的!吃了也得噎死!”

一曼笑着劝道:“算了,让它们先占一点儿小便宜吧!”说完,看伪军走得没影儿了,回头把树丛里的笔和小本子拣起来,又向另一个村子走去……

敌人开始了对珠河地区的扫荡。一曼没黑没夜地做鼓舞群众斗争情绪、组织坚壁清野的工作。

一天,天还没亮,敌人“讨伐队”包围了一曼住的那个村子。枪声在拂晓时分尖厉地响着。房东大嫂把刚刚入睡的一曼摇撼醒了:

“鬼子进村了,你快跑吧,从北面出村,还来得及,快!快!”房东大嫂心里比一曼还着急。

一曼迅速跳下地,披上衣服,顺手把文件塞到灶坑里,飞也似地冲了出来。她脱离了危险,跑到村外大路上。这时,他想起一个人,这个人是在村东头老乡家住的区委宣传部长周伯学。周伯学是个年轻人,眼近视,这黑灯瞎火的,他若是走岔了路,跑不出来怎么办?不行,得回村。

为了救小周,一曼又折回村里。到村东头老乡家才清楚小周昨晚没回来,在外村。

赶紧再出村。

这时枪声已很密,子弹嗖嗖地在头上、在身边飞过。

天已渐亮。突然有两个伪军,发现了赵一曼。

“干什么的?站住!”

面对敌人的枪口,一曼倒镇静了。这时没有李大妈在跟前,她也不能再装哑吧了,她答:

“东头李家的。”

她留着东北时兴的那种发髻,一副农妇的模样,但她改不掉的四川口音惹了麻烦。这时又围上来几个伪军。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问:

“你说这村儿里哪家住了共产党?”

“我不知道。”一曼平静地答道。

伪军官举手打她耳光,一曼一躲闪,头上的假发套竟被打掉了。这下子露了马脚。敌人一下子全拥上来,一曼被捕了。

一曼没有丝毫的惊惶失措,她对这位伪军的连长说:“你毕竟是中国人。现在要你们反戈抗日,可能难以做到。但我希望,除了在战场上我们刀兵相见,死伤难免外,你们绝不可把自己手无寸铁的同胞抓来交给日本人,不能用沾满同胞鲜血的双手去向日本人请功悬赏。为人做事要想着自己是中国人。至于对我嘛,要杀,要砍,随你连长下令好了,但我决不死在日本人手里!”

她这番展露赤诚肝胆的话,这番大义凛然的话,让伪连长大为感动,当时就向这位抗日女战士表示:“我虽然是伪军,是你们恨的人,但我到底也是中国人啊!我不愿意为日本人卖命,前些日子,跟日本人搜山,我们发现了一个你们的人就在炭窑洞里治伤。我就下令离开了,不让我们的人继续在那儿搜下去,再搜下去,就把那个人抓住了。我希望你们将来成功的那时候,别忘了有过一个同情你们的姓张的连长就行了。我现在非得把你看管在乌吉镇里不可,把你放出去,你就危险了。因为现在日本人搜山行动还没结束。日本人在这一带的‘扫荡’还要继续半个月到20天。等这次行动结束了,再放你回去,就没事儿了。”

这时,党组织也在设法组织营救一曼。幸好敌人把她暂押在伪军队部,没有往县城鬼子那里送。游击队这时捉了个伪军团总,及时地一对一地把一曼换了回来。伪连长释放一曼也有了理由。

“瘦李”又回来了,老乡们纷纷来探望她。她心里正盘算着把斗争向前推进的事。

她说:“那天我们手上要有枪,那个伪军小队干脆不够打的。以后再赤手空拳蛮干不行了,咱们得武装起来,拿起枪保卫自己,跟敌人斗!”

一些年轻人跃跃欲试,要求发枪,成立自卫队。

一曼笑了:“我没有枪,枪在敌人那里。咱们得想办法。”

游击区没有军械厂,造不了枪,而抗日队伍的扩大,战事的频繁,又急待解决枪的来源问题。

帽儿山车站公路线上有些伪军哨所,先从那里搞枪。一曼做了精心策划,组成由她率领的五人行动小组。由一个同志带把砍刀和一个灌上水、打上气的皮球摸在前头,一曼和另三名同志骑马随后接应。每到一个哨所,敌哨兵若没发现就先用砍刀搞掉他,五人齐动手,乘敌军熟睡进哨所缴枪,抓俘虏,割电话线。若是敌哨兵发现了,前头那个同志就蹲下假装拉肚子,一按皮球就发出“噼噼啦啦”很像拉肚子的声音,待敌哨兵麻痹了或转过身时,再砍倒他。就这样,一夜之间,搞掉了敌人好几个哨所,扫除了游击区开展抗日活动的障碍,还搞到一批武器弹药。

中心县委也从伪军那里买到十几支短枪和大批子弹,但苦于无法运出城。一曼和女战士小沙主动承担了转运这批武器的艰巨任务。她们到交接地点把武器领到手,细心地用油布、油纸严严密密地包装起来,放进了拉大粪的马车里。她们空着手,随车老板赶着粪车直接向大城门走去。车到了哨卡那儿,鬼子兵捂着鼻子嫌臭,躲得远远的,专管乱翻乱搜的伪军一看是大粪车,催促地喊叫:“快走!快走!”车老板点头哈腰说,“是!是!”猛抽几鞭,马跑起来,粪车安全出了城。

这下子,侯林乡农民自卫队枪也有了,子弹也有了。操练起来,比光有火枪、大刀要来劲。

1934年的一天,有可靠消息说,一小队鬼子兵要经过本村到左撇子沟去。一曼决定打一个埋伏战。自卫队在村外大道边树丛乱石堆后面早早就隐藏好了,眼睛紧紧盯着道西头,武器紧紧攥在手里,没枪的就握着大刀片。没人乱讲话,呼吸几乎都屏住了,毕竟是头一回用真家伙同敌人比试。

一小队鬼子兵果然来了,有20多个。打头的那个官儿手执军刀大摇大摆地走,精神上毫无准备。

一曼暗暗高兴:“情报真准啊!”

敌人走到跟前了,连那个官儿脖子上贴的膏药都看清了。

一曼喊声:“打!”

所有的火器都响了,一个个鬼子兵应声倒地,活着的也是东西乱窜。

一曼及时下令冲锋,战士们挥舞大刀冲了上去。不一会儿就解决了战斗。一数,打死了一个鬼子官儿,20来个鬼子兵,只跑走了两个!

一曼估计到大队鬼子会来报复,命令队员们把枪和子弹收拾起来,赶快转移。不一会儿,果然大队鬼子乘汽车来了,但也只拖回了那些死尸,农民自卫队连个人影儿也没叫它摸着!

有一回,东北人民革命军第三军第三团部分人马在侯林乡一带活动,突然被敌人两个团的兵力围困住了。双方打了一天一宿,我方连续打退敌人多次进攻。可敌人不断上来援军,又有迫击炮、重机枪等我军没有配备的武器,从南侧发起了进攻。战斗已对我军十分不利。三团准备夜里从北侧突围出去,吉凶未卜。这时在敌人背后突然响起了枪声,一曼带着农民自卫队和群众杀上来了。事先,一曼了解了敌人指挥部的位置,下令让整个队伍压向敌指挥部,打得突然,打得集中,连打带喊,敌人也摸不清我方又上来多少兵,便狼狈地逃窜了。三团的围解了,一批敌伤兵都被我军俘虏了,农民自卫队还缴获了一批武器。

群众见了一曼,都伸出大拇指:“‘瘦李’,有你的!”

1934年秋,日寇调动大批兵力疯狂“讨伐”珠河游击区。一曼工作繁重,黑天白天连轴转,累得身体极为虚弱,加上脖子上长了个疮,疼得抬不起头。敌情紧,住在老乡家很不安全,就进了游击队的流动医院。医院共收重伤病员十几个,而工作人员只有一个院长和一个年轻的助手。

一曼本来是个病号,可她又是个闲不住的人,她到了这个流动医院,并没把自己当成伤病员,而是总有干不完的活计。她忍着病痛做起医院的政治工作和护理工作,还给伤病员缝补、浆洗衣服、煮饭、上药,给伤病员洗头,擦胳膊腿儿。她还教伤病员唱歌,鼓舞大家的斗志,战胜疾病和伤痛。游击队的战友们惦记着她,给她从山上采摘下来一些野果,还有煮熟了的鸡蛋,送到她这儿来,她哪儿舍得自己吃啊,都分给了其他伤病员。

一次,敌人突然来“围剿”,二道河子不能呆了,医院必须立即转移。去哪儿?是去四方顶子,还是去鸡爪顶子?一曼和院长意见不一致。院长主张去四方顶子,那里离敌人远,不易被发现。一曼主张去鸡爪顶子,虽然它离乌吉密车站近,但敌人搜查过,比较安全。院长同意了一曼提出的方向。医院挪到鸡爪顶子庙里,一曼动员当地道士拿出些吃的,解决了暂时的困难。通过我游动哨侦察到的情况证实,大股敌人扑向了四方顶子,要在那儿搜查一周时间。一周后,一曼又建议医院挪到敌人刚搜完的四方顶子。果然又很安全。不是一曼神机妙算,是她猜摸到了敌人的心机,找到了规律性的东西,主意出得很正。

一天夜里,敌人“讨伐”队一点点缩小包围圈,扑向我医院所在的村庄。撤,来不及了;打,没力量。流动医院所在的这个小村子太小了,仅有十几户人家,根本无法掩护这些伤病员。田野里的庄稼都收割了,光秃秃的,没有地方藏身。一曼发现村边有一片刚刚割下的大豆地,还没上场。一曼让群众把伤员抬到豆地里,用豆秸把人盖住,每个豆铺底下都藏个人。一曼和院长手持短枪在垄沟两头的大豆铺子底下警戒。敌人进村烧了房子,火光冲天。他们的手电光向村子四边乱照,也照到了“大豆铺子”,但没发现什么。院长有点紧张,他全身发抖,把豆铺子搞得直响。一曼警告他:“别乱动!”敌人在村子里搜了几遍,见没有抗联的伤病员,乱放一排枪,就溜回去了。伤病员们掀开“大豆铺子’,长喘一口气:“亏得咱们的‘瘦李’啊!”

长期的斗争经验使一曼料事很准。

有个姓孟的木匠志愿到医院白干活,医院转移,他也跟着走。一曼心里好怀疑,她叫几个人暗地里查了一下。这木匠抬伤员时说:“你们打什么仗,明明白送死嘛,还不快回家……”这个木匠的言谈举止引起了一曼的警觉。后经赵尚志和一曼亲自提审,弄清了这个家伙是日本特务用高价收买的探子,日本人每天给他20元伪币,让他到根据地刺探情报。根据他提供的线索,又逮捕了那个与他单线联系的日本特务。特务供认,上级叫他探清我三军司令部的所在地,妄图摧毁我指挥机关。好狠毒啊!好危险啊!大家都说:“‘瘦李’的眼睛真亮啊!”

一曼到珠河工作以后成绩非常显著,连中共满洲省委向中央的报告中,都给予了充分的肯定,报告说:

“珠河游击队自开始在我们同志领导下以来,与日本帝国主义就作长期的继续不断的残酷战斗。他们不仅发展壮大了自己的队伍和开辟了很大的游击区域,而且推动了珠河及其周围的反日战争。在今年满洲反日游击运动中,珠河游击队及其英勇的反日战争,已形成了一个中心力量和中心游击区域,一年来作了很多工作,获得很大成绩……”“队伍数量扩大了三倍以上。同时在政治上、组织上天天地加强了共产党的领导,形成完全在共产党领导下的赤色游击队。”“扩大了游击区域到很大范围。”“与许多义勇军建立反日统一战线,影响和领导他们开展了很大的反日战争。”“摧毁了日‘满’在乡村中的政治(如焚毁消灭了日本的兵营,解除了许多走狗武装等),建立了许多群众组织,如反日会,吸收了200多人,农民委员会23处,自卫队有100多人,开展了广大群众的反日斗争。”“拥护群众的利益,部分地执行没收走狗财产,分配给群众。在五区曾召集200多人的军民联欢大会,有义勇军‘助国’士兵参加,讨论秋收战争,在游击区群众免除了满洲国捐税的剥削,能够耕种收获以及相应避免胡子的抢夺骚扰等”。

在珠河,只要提“瘦李”几乎是家喻户晓。一曼以自己卓越出色的工作,赢得和各级领导和广大军民的认可和称赞。在珠河,一时间,“瘦李”,成了勇敢和智慧的代名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