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赵一曼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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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女英雄落入豺狼之手

这是北方酷暑的日子。

这是距哈尔滨不很远的一个叫珠河的县镇。

一大早,天麻麻亮,穷苦的中国百姓就被日伪军警吆喝到大街上。有的干苦力活儿干到后半夜还未睡醒,有的老人捂着胸口窝儿,有的妇女怀抱着吃奶的孩子……人们心里憋着气,

嘴上不敢言声,憔悴的脸上,那一双双眼睛里隐隐地闪着怒火。

马蹄与车轮践踏、碾轧在石板路上的混和声响,夹杂着军警的吼叫声,由远而近传来,马车在中间,军警在两边。大杆儿枪上的刺刀在薄薄的晨曦里发出疹人的寒光。马车上稻草堆里侧依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她是谁?那个被戴着手铐、锁着脚镣、紧紧捆绑着的女子是谁?人群轻轻拥动着。天太暗,个个都睁大眼睛,想看个仔细,看个究竟。

马车在军警的吼叫声中继续前行。近了,近了,看清楚了。这女子30左右岁的样子,短发,椭圆脸,那张脸苍白而美丽。明显被多次鞭打过的衣衫已经很破烂。这里,那里,透出一条条血痕。

许是车子颠簸得厉害,许是军警疯狂的吼叫,许是身体剧烈的伤痛,许是路两边的群众与她心灵的感应,她猛然间醒了过来。

这是在哪儿?这是去何处?这女子挣扎着,挣扎着,艰难地坐了起来,坐直了身子。晨风吹拂着她那连着许多天没有梳理过的秀发和她那染着血迹的破烂的衣襟。她看到了她熟悉的房屋,熟悉的树木、熟悉的街道和虽然叫不出姓名,甚至也没有见过面的熟悉的乡亲,内心有一阵热流涌过。珠河啊,是她熟悉的地方,是她战斗过的地方啊!

3年前的一个春日,她受省委指派,到珠河中心县委担任县委委员,并以县委特派员身份到抗日游击区开展工作。以后又被任命为活动在这一带的东北人民革命军第三军第二团政治委员。

她就是赫赫有名的赵一曼。

啊,赵一曼!

一切,一切,都是从1931年9月18日那个晚上开始的呀!

1931年9月18日那个阴暗的夜晚,盘踞在中国东北的日本关东军按照精心策划的阴谋,由他们的铁道“守备队”炸毁沈阳柳条湖附近的南满铁路路轨,并把这一祸事嫁祸于中国军队。

这就是所谓的“柳条湖事件”。

日军以此为借口,突然向驻守在沈阳北大营的中国军队发动进攻。由于东北军执行“不抵抗政策”,当晚日军便攻占北大营,次日便占领了整个沈阳城。日军继续向辽宁、吉林和黑龙江的广大地区进攻。短短4个多月内,128万平方公里、相当于日本国土3.5倍的中国东北全部沦陷,3000多万关东父老一时成了亡国奴啊!

这个事件绝非偶然,日本对中国东北垂涎已久。“九一八”事变前,它已通过日俄战争夺取了旅顺、大连和满洲铁路沿线并派兵驻扎,这是它能够阴谋进行事变的前提。

在1927年夏,日本内阁就在东京召开“东方会议”,制订了《对华政策纲领》,露骨地声称中国东北“在(日本)国防和国民的生存上有着重大的利害关系”。同年7月,日本内阁首相田中义一向天皇奏呈《帝国对满蒙之积极根本政策》(即臭名昭著的“田中奏折”),公然宣称:“欲征服中国,必先征服满蒙;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中国。”从而确立了以“满蒙”为侵略基地的狂妄战略。

从1929年起,日军陆军参谋本部和关东军在中国东北三省先后秘密组织了四次“参谋旅行”,侦察情况,制定了侵略中国东北的作战方案。1931年6月,日本陆军参谋本部和陆军省制定“满蒙问题解决方案大纲”,确定了以武力侵占中国东北的具体步骤;7月,陆军参谋本部把攻城重炮秘密调运至沈阳,对准东北军驻地北大营;8月,日本陆军大臣南次郎在日本全国师团长会议上叫嚷:满蒙问题只有用武力解决。随后进一步做了发动此次战争的各种准备。

日本帝国主义对我国进行侵略是蓄谋已久啊!

“九一八”事变只是揭开了日本对中国、进而对亚洲及太平洋地区进行全面武装侵略的序幕。

“九一八”事变激起了全国人民的抗日怒潮。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和影响下,东北人民奋起抵抗,开展抗日游击战争,在这片黑土地上,先后出现了东北义勇军和各种抗日武装……

赵一曼,一个南方女子,一个有着非凡革命经历的女子,克服了数不清的障碍,同这片黑土地上陷于水深火热之中的老百姓,发生了骨肉般不可分割的联系,她在这片土地上同日本侵略者斗勇、斗智,狠狠地打击了这群嗜血的豺狼。她在这片土地上扎下了根,她在这片土地上声名大振。敌伪报纸曾刊出《“共匪女首领”赵一曼,手使双枪,红装白马猖獗于哈东地区》的报道,并悬重赏捉拿她。抗日的群众和抗日的战士对她十分地敬佩拥戴,而敌人则对她咬牙切齿,甚至闻其威名而魂飞胆丧。

就是这样一个叱咤风云的女英雄,如今,落入了豺狼之手。

马车继续晃晃悠悠前行。马蹄声、车轮声、军警的吼叫声继续混合地响着。

一曼昂然抬起了头。她想用手拢拢被风吹乱了的头发,想用手抚摸一下流血的伤口,可是办不到,她的双手被戴着手铐,双臂也被紧紧捆绑着。她清楚:最后的日子、最后的时刻到了。凶狠又狡猾的敌人,软的,硬的,各种招数都使尽了,没料到赵一曼这个看似柔弱如水的女子,竟然坚强得如同一块不可随意扭曲的钢铁。敌人的如意算盘被打得粉碎。敌人恼羞成怒:既然征服不了她的意志,那么只好消灭她的肉体了。

遍体鳞伤、被捆绑着的一曼,对敌人仍有巨大的威慑力。那两边全副武装的军警,时而怒视路旁的群众,时而惊恐地瞥一眼车上的一曼,仿佛车上拉的不是一个女犯人,而是拉了一车炸药。

敌人可谓用心良苦哇!要杀要砍本来可以在哈尔滨进行,公开的,秘密的,他们残害了多少抗日志士和普通百姓啊!偏偏要把一曼押解到珠河,要在她轰轰烈烈进行抗日活动的地区处决她,要在熟悉她、热爱她的中国老百姓眼里消灭她。这是要拿她“示众”啊!

“那就示吧!”一曼的眉眼和嘴角轻微地带有嘲讽意味地动了一下。她清楚自己的生命之路已经异常短暂了。为了革命事业,她曾在战场上负伤,曾经在敌人的法庭上受刑,战场上,法庭上,她都流过血,而把自己最后的血洒在自己最后战斗的地方,对于革命者,这是很值得欣慰的事情啊。

一曼挣扎着,挣扎着,要从马车上跳下来。生命最后的路她要自己一步一步走,不要坐车,不要人扶。生命的终点就在不远的前面。

“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属于我们只有一次。一个人的生命应该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这样,他在临死的时候就能够说:我整个的生命和全部的精力都已献给人类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解放而斗争。”苏联作家奥斯特洛夫斯基笔下的英雄保尔·柯察金曾有过这样关于人生的警句。

此刻,赵一曼迅疾地回首往事,还差两个多月就过31周岁的生日了。在她的脑海里,极为浓缩地闪过了自己31年漫长而短暂的生命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