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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初见梦中人(2)

这些话,尤其是到了最后的结束语大有软中硬让你不得不去的味道。而从子鸣同学嘴里说出来以后又绝不是像背诵课文那样让人听了感到枯燥乏味。他是在该微笑的时候始终微笑,该严肃的时候一定会严肃,蹙眉的时候若有所思,尽量压低声音以至磁性十足,真是感情丰富抑扬顿挫乃至声色俱下。心理稍微脆弱的人听见后可能难免要痛哭流涕了。但是人家这么做之后不是为了怂恿教唆你去做什么违法的或者不道德的事情,只是想请你去附近最好的一家饭店吃顿饭而已。就算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在这种情况下也不至于就会不加思考的一口就回绝;哪怕你非常非常讨厌他,也可能也会好好斟酌一番。因此对于一个仅仅是犯过迟到这样小小的错误的人,发出这样一个真心实意的邀请,又有几个人会拒绝呢?哪怕是当天晚上真有事情的人,只要不是非常迫切重要,也肯定会暂时将其搁置。结果出席率当然是全勤,那晚的子鸣也再次醉倒在酒店里。不过这次有人好生照料,甚至有两位热心的热情女生主动想要留下来守护。

在临时班长的安排下,由子鸣宿舍的两位同学负责照看,其余的人尽可能早的回去休息,为的是第二天上课不要再发生迟到事件。班长则也回去了,为留下的人准备第二天的事宜,比如查询上课时间和地点通过电话告知他们以及为他们准备上课所需物品等等,他们就可以安息你留守到第二天直接去上课。

这样以后,金融系2班的班级气氛很快就融合形成了,比之外的任何班级都要更团结。子鸣也因此获得了大家的一致认可,这给以后的生活和学习带来了很多好处。经过请客事件以后,金融系2班和刘子鸣也更快更广泛的为外界所知,甚至波及到大学城区域内的所有高校。刘放屁颠屁颠的跑来告诉我这件事情的时候描述的绘声绘色,就像这件事情就是发生在我们班级一样。

我便去找子鸣。他在他们学校的食堂里很热情的招待我。我不知道我去找他想要问他什么。虽然我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出轨但又找不出错在什么地方。他说他刚上高中的时候就这个干过。之后聊了些不痛不痒的话题。他说过几天他们要开始军训不过太阳已经没有那么毒了。于是我一不小心就我把自己打靶得了零环成绩这样的糗事讲给了他听,结果他笑前仰后合。有时候弯成一条船我拍拍他后背想把他直接砸趴下,有时候他又挺得笔直我便默默诅咒他再也弯不下来。可惜到最后笑够了他还是好好的,我悻悻而归。

敲开宿舍的门四号床再次告诉我有女生打电话找,但又是不知其姓名。我问他是不是上次的那个,他却说没听出来。

“你确定她是指名找我的吗?”

“她说是找郭子超的。”十分肯定的回答让你无法怀疑什么。

“真见鬼了!”我纳闷的想要咆哮,但是找不到对象。“以后再有人找我,就把我手机号给他(她)。”

“你手机号多少?”

“我写在墙上吧,挂电话的这里。”生活逐渐开始进入某种状态。每天就是睡觉、吃饭、上课、无聊的发慌。没有外来的很明显的压力,下午偶尔去打球。有几回坐到教室里去温习功课,看着看着想睡觉,怎么都提不起精神。早晨倒是一直起得很早,基于多年来养成的早起习惯的原因吧。于是抱了本英语书跑到学校后面的湖边,用我那极不标准的口语大声朗读。也只是用嘴朗读而已,脑海里总是波澜不惊。中学时的压力几乎完全被释放,再找不到那根紧绷的弦,生活开始变得懒散不堪。

刘放不时还会叫我去上网,我总回绝他。想想那让人不高兴的事情就没劲。我很艰难的好不容易找到键盘上的字母按出“你好”两个字发过去,对方很快回了个“你也好”;我再打“可以聊聊吗?”对方回过来,“DD,你是新来的吧!”我对着“DD”这俩字母发呆了很久,感到莫名其妙;于是对方又发来一句,“打字比我家狗狗都慢还想聊天!”我差点气背过去。因为这样的经历,我可不想再去找羞辱。

但刘放确实是个极好的人,一旦有什么新发现很愿意跟我分享。一天我才从球场下来就遇到去上网的他。

“老大,我发现一个很不错的地方,要不要一起去?”

“看不到我还没洗澡没吃饭?”

“没事啊你可以洗完澡吃完饭去找我!”

“我实在想不出来网上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你来了就知道了啊,保证你会喜欢!”

看他说的这么神秘,我不由得心动。“那好吧,等会实在无聊我就去找你。”

你不得不承认在大学里如果不想看书不想学习就会非常无聊。四号床的同学去上自习了,开始上课以后他就不再在宿舍里看书,而是每晚去教室上自修。他的桌上摞了一沓书,一套《朱光潜美学》、周作人的小品、尼采的著作以及一本《世界电影史》等等,没有一本是我能看得下去的。瞟了一眼在桌子上专心致志玩着游戏的1号床,还是决定到图书馆去。

上了QQ跟刘放讲话,我很有把握他不会嫌我打字太慢,就算认为慢也不会说出来。他发了一个网址给我叫我打开。就这样我登陆到了学校的BBS。

“看看如何?”刘放问我。

“不知道啊,打开了之后我该做什么呢?”他大概对我这个不成器的徒弟恨得牙痒痒了,因为说了半天我还是没找到门路,只好跑过来当面指点。⑺滴铱梢园盐冶始潜旧闲吹哪切┧岵焕低岬乃降氖⑸先ィ淙幻挥惺裁次难Ъ壑担怯美辞考榕⒆拥难劬Γ讲畈欢喙涣恕?

从那天起,学校的BBS上“写诗的痞子”这个ID诞生了。看了几片文章或纯粹是灌水的帖子之后,我终于为自己制造的那些文字垃圾有了合适倾倒的地方而感到高兴。可惜事先并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否则我就把那本笔记带过来了。

“不过无妨,你可以现场制造嘛!”刘放提醒我说。

一边开始一边琢磨着一边寻找着各个字母的位置。不一会儿就大功告成,内容如下:

离开家的时候天就黑了

看不到月亮和星星

城市的灯火彻夜通明

弯月挂在山腰的天幕

泪水滴答滴答落满晶莹

流着鼻涕的诗人

站在水边在看自己的倒影

风起了,天凉了

好想爸爸和妈妈

写完之后看得自己直乐,检查一下没发现错别字就发了出去。很快有人回帖说:请问楼猪这首童谣流行在哪个地方啊,我小时候怎么就没听说过?有性格梗直的人就直截了当:客气点说你丫简直就一弱智,不客气的说就一白痴。跟帖种种,内容也形形色色相当丰富。

无论好坏,总有人气。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虽然对于说出脏话的人我也真想揪他出来一顿海扁,却又想到度量之类的词语。而在网络上本来就不必去认真计较的,否则是自寻烦恼。虽然才接触这些东西,我却是颇能想得开的人。也许当初还不够十分醒悟,但起码已经能控制自己了。后来“写诗的痞子”这个ID之所以能够成名,多半都归功于有机会我就上来发一首童谣,而这些童谣又大多为人唾弃不已,然后我虚心接受批评而不是去跟他们对骂。

很快就到了国庆长假,姑妈要求子鸣跟我一起回乡下,去给外公外婆上坟。为了帮姑父分担,姑妈解手打理他们家的几处娱乐场所。节假日更是这些场所生意火暴的时候,姑妈自然抽不开身。本来我没有打算回家,但是姑妈这么一说,就只能看子鸣的态度。他稍微考虑之后,答应了姑妈的要求。简单的准备一下,我们每人背了一大包礼品上车。姑妈在开车去车站的路上嘱咐个没完没了。无非是回去之后要懂事,挨家挨户都要去拜访千万别漏了,等等。我不时的答应着子鸣却默不做声,也不知道他是在仔细聆听还是心不在焉。等到终于上了长途汽车安放好行囊之后,姑妈的声音才随着她的身影远去。子鸣一屁股坐到座位上说:“让我先睡一会,差点没被罗嗦死掉!上帝真他娘的残忍,让我老妈这么能唠叨。”他嘟囔着闭上眼睛,我哭笑不得。

车站内外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犹如乡下逢集一般。所幸进城的人多下乡的人少,我们这辆车直到发车的时候才坐满人。旅行者多少都有些疲惫,并没有人大声喧哗。不久汽车过了收费站,拐上了高速公路。车上的电视正在播放几年前流行的歌曲,而且肯定是盗版的唱片,卡得厉害,画面上老是只出现马赛克。开着空调,窗户是紧闭的,空气逐渐浑浊起来。感觉有些困,慢慢我也沉沉睡去。

中途休息的时候我们被吵醒了。已经是下午两点钟的光景,太阳躲在一层薄薄的纱布后面,地面上能见到隐隐约约的人影。开阔平坦的苏中平原地带让人可以尽情的极目远眺,可以一直看到天地的尽头,心胸也顿时开阔起来。清风拂面一阵舒爽。

“真是痛快啊!”子鸣情不自禁的说。

“是不是这几年都待在城里憋坏了?看不到天看不到地的感觉,真不是滋味。”

“一种久违了的感觉,挺不错的。”说着他递了一支烟给我,自己先点上火。

“我都觉得自己进城很久了似的。虽然学校那里也算是乡下,但还是没有现在的这种开阔。天是灰灰的,地是水泥路,到处都有树啊楼啊山的碍眼。真想说句,他妈的!”忽然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多牢骚,在学校的时候也没这么强烈的感觉。

再次上车以后,我们没有继续说话。一心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虽然没有什么美丽可言。大片的绿色世界里偶尔穿插出寥落的村庄,单调但不乏味。

父亲在出站口等着我们,一阵嘘寒问暖之后去接子鸣身上的背包。子鸣忙说不用了舅舅我还是自己来吧。转上一辆中巴之后很快就到了家。母亲已经做好满满一桌子菜,家里的公鸡少了一只。

第二天母亲准备好纸钱,我们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去给我的爷爷奶奶子鸣的外公外婆上坟。爷爷在我出生之前就去世了,奶奶走的那个冬天我和子鸣在读初三。两位老人被安葬村子北面的河岸边。那是村里所有老去的人们聚居的地方,有风的夏季的夜晚,坟场里的磷火经常和天空的星星遥相呼应。孩子们只能远远的观望,大人禁止我们前去玩耍,为的是不打扰老人们的安息。

临去N城的前一天我曾来过一次,现在坟头上还有当时掊上的一块新土。

“外公外婆,子鸣来看你们了。妈妈说她很抱歉自己不能来,请你们原谅。舅妈给你们做了好多好多的纸钱,虽然我不知道这些钱怎么数法,但是我相信在你们的世界里一定是不小的数目。你们一定过得很富裕吧?但是请不要忘记了我们啊!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你们的。”他虔诚的跪下,缓缓的磕头。直到最后一点火焰跳跃着消失,我们才站起身来。腿已经有些酸痛了。夕阳如血。走到河岸上吹着清风,悠悠的河水泛着青乌的颜色。年幼的时候我们时常嬉戏的河水,如今变得黑黢黢的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不是说上游的那个该诅咒的造纸工厂已经被取缔了的么,为什么河水却久久都未变清。我心里想着这件事情。

“对了子超,后来你还有见过那个精神病人啊?”子鸣突然问我。

“哪个?”一时我想不起来他说的是谁。

“小时候好几回外婆给她东西吃的那个中年妇女啊,经常在村子西头的草垛边过夜的那个。”

哦,那个看起来慈祥的中年女人。一般时候与常人无异,甚至衣服都是干干净净的。有一次我们还看见她拿着一张纸片大声朗读上面的文字。犯病的时候就总要把自己抹的浑身泥泞不堪,疯疯傻傻到处乱撞,吓得孩子们大声喊叫着跑开。奶奶偶尔会送些吃的给她,她很有礼貌的说谢谢。

“上了高中以后我就很少在家里了,没有再见过。也许那样的人,只有死了才是最好的归宿吧!”

“你是这么认为的?”

“那样的人一定经历过难以承受的巨大刺激才变成精神病的。在清醒的状态下肯定非常痛苦。不过,我也不知道……”

“活着总是好的,只可惜他们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子鸣打断我的话。

“也许他们只有忘记自己才能继续活下去吧!

接下来我们去拜访几家亲戚。在村子里转悠时,子鸣向我打听一些儿时伙伴的情况。三年的时间,对于农村不再读书的二十岁左右的人来说,变化是很大的。大部分人都跟着父母或者亲戚朋友去外地打工去了;也有的人去学一些技艺,作为一生谋求生活的手段。

“基本上没有结婚的,但也有的人已经生孩子了。”

“是嘛!真想不到啊,才三年的时间。”

“这里都是这样子的。反正不上学了,总要过日子的。”

“哈哈,真的难以想象!”

“一般我回家很少在村子里走动,见了他们也就是打个招呼,没什么话说了。”

“恩,是没什么话说了。”

“没记错的话明天镇上应该是个逢集的日子,要不要去逛逛?”

“还是不了,我想去初中的学校看看,然后咱们就回N城吧。你说呢?”

“行,晚上回去跟你舅舅说吧。”

“你看这几天舅舅跟舅妈,什么事也不做,就只给我们张罗吃的。搞得好像我们真跟什么客人一样。”

“以前我每个月回家一趟也是这样。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回去吧。”

我们去了初中母校。这是子鸣第一次回来,我也只在办理共青团组织关系转移的时候回来过一次。学校的面积在原有的基础上扩建几乎一倍,新建了一座教学楼以及几座宿舍楼。连校门也从原来的面南改成面西。老教学楼后面的那排高大的杨树已经不复存在。曾经多少个早晨我们在树下大声朗读语文或英语。等到再次回来,一切都变了。

一边聊着一边走到学校门口,子鸣沉默下来。我们没有停步,围着学校走了整整一圈,最后在老大门所在的地方立住。秋风摇曳着树叶沙沙作响。校园里静悄悄的,好像一座死气沉沉的城堡,或者说被人遗忘的废墟——虽然好多建筑都还泛着新鲜的颜色。

时间突然老迈了一般逝去的很慢很慢。良久之后我打破这寂静:“还要去里面看看吗?”

“回家吧!”

“好。”

一路的沉默,一路怅然。

“回来了呀怎么这么快,我还没做好饭呢!”母亲正在厨房里忙着。

“没事的舅妈,还不饿。”

我们回到房间里,去翻看旧时的照片。

“继续读书的同学已经不多了。”

“我感觉自己始终还是个小孩子呢!他们却都他妈的,哎,孩子都可以去打酱油了。”

“是哦,要不你也找人帮你生一个,可以让姑妈养着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