斌怔怔地看着我,没有回答,唉,不回答就表示默认了,软的不行就直接来硬的,“我不是你想象中的女孩,我有很多的过往,我……”
“每个人都有很多的过往的,既然都已经过去了,那就不要去想了!”
一听斌那种事不关已的态度,我气得一撒腿就跑了,懒得去理他,迎着风雪,我一口气跑回家中,关上房门。
十几分钟后,斌来了,父母开开心心地将斌迎进门,斌说见我手被冻红了,买了双手套给我,等斌走后,我气得将手套丢在地上踩,我跟父母吵着说我不嫁,我有自己选择婚姻的权利,可是父亲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不孝,母亲哭着一起骂,说要是我不同意这门亲事,母亲就带着大妹,小妹一起死给我看。
回家才四五天,整天闹得全家上下哭哭嘀嘀的,大年夜晚上,看着窗外飘着的大雪,雪落地成水,难道我的人生也要这样子任由摆布吗?
这边是家人以死想逼,但是远方,还有我最爱的人一直在为我守候,等我的消息,我没法给远方的辉打电话,父亲抢走了我的手机,锁掉了家里的电话,母亲时刻看着我不让我出门。想着自懂事开始,我就一直为了家里付出,为了爸妈,为了弟妹,现在终于遇上了一个自己所爱的人,可是却无法跟相爱的人一起相处,泪随着窗外的大雪一起流入地上,浸湿地板。
雪飘飘着,我的心也飘去了远方,飘到了辉的地方……
醒过来了,手腕上一阵刺痛,我以为看到血一点一滴地流出时,我就可以一点一点地解脱开去,可是,等我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父亲坐在一边不停地低头抽烟,母亲惨白地一张脸在无声无息地流着泪,我别过头去,什么都不想再看了,与不爱的人生活一辈子,还有什么幸福快乐可言,那跟地狱又有什么差别?
如果一定要走入地狱地话,那就早点入地狱吧,也不会再有入地狱前的恐慌。
突然,母亲跪在我床前,哭着求我,一下把我刚跨入地狱的脚给抽回,我翻身下床,我也求母亲起来,我求母亲成全我,母亲一直哭着摇头,“容容,你就算不为我和你爸,也该为了你大妹和你小妹想呀,你要是嫁远了,我们家谁还可以来撑呀?你弟弟一人哪能撑得起呀,你忍心让你二弟一人扛起整个家吗?等我和你爸老了以后,你大妹和小妹不指望你和你二弟,还能指望上谁呀?”
父亲说,“儿女的婚事都是父母作主,你看看哪家不是这样,我跟你妈当年也是相亲订婚结婚,现在感情不是一样很好,你想自己在外面找,你想给我们家丢人现眼,我们大不了陪你一起走黄泉路!”
父亲丢下狠话走出门去,母亲一直哭着劝我,我跟母亲说我想睡一下,请她先出去,大妹摇着轮椅进来,到我床边:“姐,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呢?斌这个人很好的,你别不知足了,以斌的条件能看上我们家,已经很难得了,姐,我不知道你在外面生活得怎么样,但是我只能跟你讲,前村的玲去年从外地打工回来,也跟家里闹翻了,但后来还不是相亲嫁人啦?现在生活得好好的。再不你想想梅吧,当初不嫁不嫁的闹着,后来不但自己上吊自尽了,还害得她爸妈后半辈子疯疯颠颠,一辈子抬不起头做人……”
我想跟大妹讲我的辉,我想跟她讲我的爱情,可是,可以吗?她根本都不会理解,讲又有何用?
大年初二,斌和他的父母跟着媒婆带着聘礼上门来了,他们就代我订下了我今后人生的归宿。正月十五过后,斌去了上海打工了,我被父母强留在家中,等待着三个月后举行婚礼嫁入斌家,我已麻木地接受了这所有的一切安排,我握着手里的电话,我打给辉,辉哭了,辉说要来找我,我哭着求辉不要来,因为父亲说的话不会是假的,以他地火爆脾气,一定会不顾后果打断辉的腿,我不敢将地址告诉给辉,只能在梦中梦着辉带我走出去了,眼前不再有父母的威逼,不再有大妹哀怨的眼神,也不再有小妹傻笑痴流的口水……可是梦终究是梦,终究会有醒过的一天……
七年过后,斌在上海办了个厂,我们全家搬移至上海。
或许上天就是这么捉弄人,缘分也是这么奇怪的东西,想遇时无法遇上,当心渐渐冷却时,却让人一下人冰点升华至天堂。
那天送完儿子去上学后,在路口,看见了辉,七年的时光过后,辉胖了,辉应该过得很好吧,忘记了我已成婚的事实,忘记了我已有儿子的事实,眼前看到的只是我深埋了七年的爱情,我飞扑上去,搂着辉哭着:“我终于见到你了,终于见到你了!”辉先是怔住了,而后也紧紧地搂着我,我们就这样在车来人往的大街上相拥而泣。
来到辉的住处,我们激烈地拥抱着,亲吻着,跨过七年的时光,我们沦陷在非道理的领域里。
接儿子回到家后,看见斌欢欢喜喜在教着儿子写字时,我泪流了,对于斌我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感情?
恨吧?或许刚开始是的,恨他不能冲破旧俗,恨他是将我和辉活生生拆散的一员;
爱吗?我不知道是否有爱,但是深深地明白他是我儿子的爸,毕竟这七年以后,斌一直待我如珍宝,他不计较我当年的过往,从未追问过当年的一点一滴,而他却在我的追问下道出曾经他心底的痛,他当年在外打工时的女友患重病而逝,他一直责怪是自己不够体贴,不够关心她,才造成了心爱的人离去。当年他已心如死灰,爱情为零的时候,他只想好好地守候着另一份情,那就是亲情。
对于辉呢?三年的相处,加上七年的思念,十年的感情,我们最终成了道德的不依者,从此我们沉溺于所谓的爱情迷雾里而不能自拔,浓情的迷雾,让迷失方向的我们看到的只有对方,没有周围所有的一切。在迷雾中,我是辉掌心的宝,十七八岁只懂得做梦的人,没有家庭,没有老公,没有儿子;在迷雾中,辉是我依着的树,没有他现在的女友,没有他们正准备谈论的婚嫁……
那天,我和辉相约在公园里,我们牵手在绿荫下,靠在辉的胸口躺在草地上,享受着这种为自我而活的快乐与甜蜜。辉正讲着他七年的点滴,听得入神之时,一支风筝飞入了我们的视野,在天空时飞翔,可是方向却掌握在握线人的手中,或许人生的命运也是如此吧,不能有太独的自我,一切都有牵绊。
“妈妈,妈妈!”突然,是儿子在叫着我,我猛地一下从遐想的世界里出来,看着儿子一脸疑惑的表情,我匆忙站起来,想跟儿子解释什么,可是我到底应该解释什么呢?
看着儿子无辜而天真的表情,我的心里顿时酸楚难忍,我怎么就忘记了儿子说过今天老师会带他们到这个公司来放风筝呢?或许一切都是上天在暗示着什么吗?可是为何要将这暗示由儿子来完成呢?
……
回到家,害怕儿子会提到什么,害怕会给儿子造成什么不良的阴影,一直心惊胆战,幸好孩子的天真没有记住那些大家不耻的事情。
尔后的一个多月,不敢见辉,不接辉的任何电话,乖乖地呆在家里,做儿子的好妈妈,做老公的好老婆,重新审视成年以来一系列所有的感情。
或许对于辉的这份感情我应收藏,埋于心底的最深处,与其到迷雾散尽,一切裸露于世俗时的无以隐藏,还不如到此为止,急早收手,给自己给家人珍爱的时光。
那夜,写了邮件发给辉,从与辉的相识相知相恋再到再次的相遇;从与斌的抗拒到结婚成家至生子;从自已对爱情的期盼到死心再至重新的死灰复燃……
人,无法独活于世,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就是一个牵牵绊绊的世界,我们只是水中的浮萍,我们的飘移不是风的吹拂就是鱼的嬉戏;我们也只是天空中被吹起的沙粒,太微小太细微,随风起舞,亦随风飘逝,风就是世俗的手,我们无法挣脱开世俗的牵绊。
含泪点击发送,从此尘封旧爱,用全身心的感情去呵护现有的幸福,相信这是辉同样希望看到的。
……
刚见过辉,或许也是我们今生的最后一次见面,如今他已快要成婚,看着他幸福的笑脸,却发现,原来真的可以爱情不再,但友情尚存。
我们都曾迷失过,但最终我们都从迷失中出来,找到了自己应有的曙光。
风还是在吹着,但是我们这几颗沙粒都已尘埃落定……
记忆中的油菜花
离开乡村两年多了,终日栉风沐雨,常常想起乡村的油菜花香。
初识萍的时候,是秋天。她,十几户的小农场的小学教师。农场很美,那里有橘园、梨园、李园、枇杷园。秋天去那儿,口福有的是。萍就住在农场办公楼二楼,白天人影寥寥,晚上黑洞无人。楼板是木板拼成的,踩上去,咚咚作响。
除了果园,最妙的要算那一泓山泉。那水真清,可见沙砾游鱼;那水真凉,夏日沐浴,都会彻骨冰寒;那水真甜,喝上一口,在口里荡上几圈,满口留香。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萍很爱这泓山泉,洗洗抹抹,每天都要浸泡几次。萍似乎也感染了水的灵气。在我眼里,她像水一样清澈,像水一样甜纯,像水一样柔婉,像水一样灵动。
萍的楼前是广袤的田野。春日,满眼都是绚烂的油菜花。楼后是小山,山谷山腰也满是油菜。山泉就从谷底泠泠淙淙而下,携着花瓣,一路崎岖,一路飘香。
萍说,一天最怕的时刻是黄昏,最无奈的时刻也是黄昏。
我说,那我每个黄昏都来陪你,不让你再有孤单。
萍说,最爱的是油菜花,楼前楼后的油菜花。
我说,我陪你看油菜花,陪你采油菜花。
那日黄昏,沿着区区折折的山道,我们携手来到山谷,觅了一块草坪,并排躺在那里,说着、笑着。寂静的山谷,像个天然的花房。晚霞如火,鸟鸣如歌,蜂碟如鼓。我们徜徉在芳香的花海中,仿佛世界就是我们,我们就是世界。当夕阳羞怯的落入山背,我们紧拥在一起,蜂吮花蜜。萍的脸像晚霞,容光焕发。我开始抚摩她,她在我的抚摩下抽动着、呻吟着,我的手禁不住向隐秘处滑下,忽然,我的手被另一只柔柔的手按住了。
我说:“怎么了?”
她轻轻地将我的手支开……
一阵凉风吹来,夹杂着浓郁的清香,我们都坐了起来,会心一笑。
萍坚持婚前不能同住,我们一直苦苦支撑着。我真希望萍就是那绚烂的油菜花,我就是翩翩飞翔于花丛中的蝶;我真希望萍就是那柔弱的清冽的水,我就是往来翕乎的游鱼。可当下,我们之间终有一幅无形的幔。
萍的住处很简陋,但有两件宝物给我们的漫漫长夜带来了许多欢娱,一部收录机,一台脚风琴。萍最爱弹《我想有个家》,我最爱听《让生命去等候》。
有一天夜里,天很黑。萍闹肚子,她要我陪她同去。我说:“我也进女厕所?”
“你在外面。”萍说。
“站外面我不去!”我说。
“不去就不去!”她扭头就走,我赶紧追了出去。
“你不是不去吗?”娇滴滴的声音令人全身酥软。我把守在厕所外,听风声,听虫鸣,听自己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