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梦灵残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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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独闯法场(一)

先是中秋之夜尚书府出了命案,接着又是官兵包围天心城。先后两件大事,使得原本还在节日气氛中的长安城冷清了不少。纵是午后,街道上也稀稀落落的没有几人。仿佛连商铺的小贩吆喝之时都变得有气无力、没精打采。

天心城中,也如大街上一般的冷清。静岚照顾王安奎,安伯阳仍在习武场,陆明水为王安奎配药诊治,各自安静忙碌。

正厅之中,吴啸坤正埋头处理城务。此次战城输的三城之中,有一城乃是产盐大城,眼下归了兰雪,只能从其他几处颇为遥远的地方调动盐商,以为分配。但不论如何处理,总是捉襟见肘,供应紧张。再想到王长老卧床不起,残阳被囚于死牢,此番黑色八月,当真让天心城元气大伤,不禁长长叹了一口气。

正自忙碌着,忽闻一人匆匆赶来,于门口禀报道:“城主,范宗辉求见。”恭敬的声音中却透着焦急。

吴啸坤忙道:“范长老请进。”“吱呀”一声,范宗辉推门而入。须眉皆白的脸上果然是一副焦急的模样,轻声道:“城主,不好啦,官府的人来啦。”

吴啸坤一凛,急忙问道:“是什么人?怎么回事?又是与残阳有关?”

范宗辉摇头道:“看样子不是小官啊,架子大得很。说只有吴城主亲至才能告知详情,其他人不配听啊。”

吴啸坤皱眉道:“如今大楚官员怎的都如此傲慢,罢了,现在他人在哪里?”

范宗辉道:“就在会客厅等着呢。”

吴啸坤道:“走,你随我来。”范宗辉诺诺连声,跟着吴啸坤出了门。

会客厅前,两列官兵整整齐齐的站着,手执长矛,寒光闪闪,官威慑人。

吴啸坤进的厅内,见一人一身金纹黑袍,玉佩玉冠,尊贵无比,当即拱手道:“不知是哪位大人大驾光临,吴某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那人见吴啸坤亲至,竟然既不起身,也不回礼,用手一比旁边的椅子说道:“坐。”周围天心弟子见此人如此无礼,无不怒气冲冲,但深知此人来头非小,强自忍住。

吴啸坤笑着坐下,问道:“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那人昂首道:“鄙人乃朝中刑部尚书常德。此番专为那件刺杀潘安贵的案子而来。”

吴啸坤心道果不其然,当下泰然自若地说道:“前些日子罗尚书也曾来调查过此事,并将周残阳押入长安死牢。不知常大人今日又有何其他指教?”

常德抖出一张白布,放在二人中间的茶桌上,道:“吴城主自己看看吧!”

吴啸坤低头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白布之上,竟以鲜血上书三行文字,但这文字却是奇形怪状,未曾见过。连忙问道:“大人,这白布上的血字是何意?”

常德道:“此布今早被悬挂于长安府门口,众多百姓都看到了。至于这白布上的文字,乃东瀛之国的文字。鄙人找了朝中懂得东瀛文字的文官译了过来,大意是说,若不立刻释放他们的伙伴周残阳,他们便会带领大队人马,踏平长安府,将他营救出来。”

听罢此言,在场所有天心城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所有人都升起一个念头:残阳竟然勾结东瀛人?!

吴啸坤道:“长安之中,怎会有东瀛贼人潜伏?此恐栽赃嫁祸之计。”

常德怒道:“吴城主这话什么意思?!是说我常某人瞎了眼,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吗?!”

吴啸坤忍气道:“不敢。只是吴某习武粗人一个,想不通这其中的关节,还要请大人明示。”

常德哼了一声:“吴城主有所不知,近日来的确有消息传来,说中原各处都有东瀛贼人活动的痕迹,罗大人数月前出访杭州一带,其女便在某晚,与杭州街道上遭遇东瀛杀手!此乃罗大人亲口所言,绝无虚假。”

吴啸坤一惊,问道:“但吴某听闻罗尚书千金中秋之夜还曾出现在潘府,这……”

常德打断他的话:“吴城主,这便是玄妙之处,你可知是谁救了罗家小姐么?”

吴啸坤问道:“是谁?”

常德道:“正是那周残阳!”

吴啸坤听罢,低头不语。

常德道:“吴城主,据罗大人讲,这周残阳常年定居杭州,怎的一与东瀛贼人接触过之后,便来到了长安呢?吴城主可知道他来长安的目的?”

吴啸坤道:“并非如此,残阳乃是在河南盆窑村除去当地的狼群之时,身受重伤,被王安奎长老带回长安疗伤的。”

常德笑道:“有什么区别?他好端端的放着西湖美景不观赏,跑到那穷乡僻壤去做什么?”

吴啸坤道:“据王长老所言,残阳本是与人同行,在盆窑村附近失散,于当地借宿时遇到群狼,才有了后面之事。”

常德双眉一挑:“哦?不知与何人同行?”

吴长坤话还未出口,便已知道不好,但已然说到这个份上,不能再收回了,只得开口道:“乃是和他的结义兄弟,欧阳踏雪。”

常德哈哈大笑道:“便是那杀人凶手么!吴城主,你我绕了这么一大圈,何苦呢?”

吴啸坤无言以对,心想:眼下官府早已将残阳与欧阳踏雪视为东瀛一伙,欧阳踏雪所言书房内的第三人云云根本不会有人相信,眼下不但没有找到对残阳有利的证据,反而冒出了这个血书。莫非残阳当真勾结夷人?绝对不会!其父母若真是龙凤双侠,对夷人当是恨之入骨,但眼下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常德道:“吴城主,你好好想想:倘若这是栽赃,那完全是多此一举。周残阳伙同那叫做欧阳踏雪的人,刺杀朝中重臣;当晚还抗拒伏法,连伤多人;打伤守城官兵,连夜出城。数番罪名相合,纵然他没有勾结贼人,也一样是死。更何况,那翻译此书的文官说,此书行文文法颇为正统,除非对东瀛文字研究多年,否则绝难写出这么一篇血书来。因此,这篇血书定然出自地道的东瀛贼人之手,毫无疑问。”

吴啸坤听闻,默然半晌,开口道:“原来如此。既然证据确凿,吴某无话可说。天心城自会给大人、给朝廷一个满意的交待。”

常德捋捋胡须道:“吴城主果然是明白人,既然如此,那本官便不多费口舌,静候消息。”说罢,径直起身,带领官兵离去了。

见官兵退走,众人纷纷围上前来,但都不知有何话可说,所有人都默默地等吴啸坤开口。

吴啸坤静静地说道:“范长老在这里,其余人且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众人听闻,虽说十分关心后续,但想必事情有了结果,一定会公布全天心城。眼下只得听从吴啸坤的命令,都缓缓退出了会客厅。唯独范宗辉留在原地,等候吴啸坤开口。

吴啸坤深吸一口气,问道:“范长老,此事你看如何?”范宗辉道:“倘若以常理来论,残阳的死罪是绝没有可能推翻了。”

吴啸坤点头道:“不错,他的结义兄弟孤身出现在命案现场,他协助疑犯逃离、伤人,又找不到真正的凶手,眼下又多了一条勾结东瀛人的罪名,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范宗辉道:“的确如此。城主方才对那刑部尚书所言,是打算如何处理?”

吴啸坤道:“若是天心门人犯此等重罪,且已被官府追究,则永久革除其名,不得再以天心自居。天心门下之人亦不能与之来往。但……”

范宗辉道:“但城主爱才,不忍革除?”

吴啸坤道:“不错。范长老没有亲眼目睹当日比武战城时的情景,残阳从那雷光纪的雄浑无匹的掌下救回王长老的一幕,真的无法令人相信他乃不到弱冠的少年。此子前途无量,潜力深不可测,天心若能留住此子,当真是……”却说不下去了。

范宗辉道:“城主既然如此爱惜,那可否还要与官府据理力争一番,看事情还有无转机?”

吴啸坤脑海中亦是不断在反复纠结:到底应当如何处理?此等百年难遇的人才,如此放掉,绝对可惜;但眼下他又是一块烫手的山芋,若要留住,必然要招致许多祸端。从这当中取舍,当真难上加难。范宗辉见吴啸坤不语,便静静立于一旁,以免打扰。

猛然之间,吴啸坤想到踏雪那晚临走之际所言:“吴城主,请务必记住,这期间无论发生什么事,秉公办理。”心中一动:难道那欧阳小子当晚所指便是此事?但若这一切乃是他所为,目的又何在?这并非将残阳救出火坑,而是将他推进更深的深渊啊。

难道他其实面善心毒,乃是为了陷害残阳?也不会!残阳眼下已是死罪,不须如此大动干戈。吴啸坤思来想去,不知踏雪此举到底何意,此人当真神龙见首不见尾,教人捉摸不透他的想法。但不论如何,若此白布血书是他所为,那残阳自是没有任何勾结夷人之举了。心下不觉松了一口气。眼下只能相信他这个残阳的义兄的话,相信他能够救出残阳。而这也的确是对天心城上下最负责、最稳妥的办法了。至于残阳自此不再是天心门人,也不再重要了。只要人还活着,一心向善,总比冤死在官府手中好上千倍万倍。

想到这里,吴啸坤起身道:“范长老。”范宗辉立刻道:“属下在。”

吴啸坤道:“此事交由你去办,秉公办理。”

范宗辉一愣,道:“城主,可想清楚了?”

吴啸坤点头道:“去吧。”范宗辉只得躬身道:“是。”说罢缓缓退出会客厅。

吴啸坤叹口气,想道:欧阳小子,接下来就看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