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梦灵残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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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恸断肝肠(二)

残阳实在不懂踏雪今日为何如此异常,但是知道依他的脾气,他现在既然不想说,自己再问也是无用,于是打起精神,展开轻功,跟上踏雪的步伐。二人在城内发足狂奔,行人纷纷避让,以为二人又是什么喝醉了酒的狂人,或者遭追捕的逃犯,不论是哪一种,谁也不愿沾这个晦气。有时前方实在人多,两人干脆跳上屋顶,大步流星地奔城南而去。

哪知进城容易出城难。城门守卫见二人从屋顶飞奔而来,领头的一挥手,顿时群兵一拥而上,将二人团团围住,二人无奈,只得止步。那守卫队长走上前来,就要将他们带走。无论二人如何解释自己只是处于十万火急之境,街上人多,不得已上屋行路,那队长只是摇头,要将二人带回衙门,细细调查,再做定夺。

这也难怪。二人牵马缓缓入城,和一般百姓无异,官兵当然不会关注;但如今二人显露轻功,让这些人看到不凡身手,如何肯放人?万一是飞檐走壁的惯偷呢?万一是密谋不轨的刺客呢?所谓善则愈强愈善,恶则愈强愈恶,在开封这等大城,要是出了什么大举偷盗甚至是行刺这等事,影响太大,守城官兵们担当不起,以防万一,这才如此小心。幸而现下是午后,若是二人夜里被抓,恐怕守卫们不会对他们如此客气,招呼他们的就是什么镣铐枷锁,一应俱全。可是踏雪心急如焚,哪肯就范?终于眼见说理不通,耐性磨光,两手一推,两名官兵应声倒地。那队长也万万没想到踏雪竟会忽然出手,只因二人看上去尚且年轻,又是眉清目秀,不像奸邪之人,本不打算深究。但眼前的两位少年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对守城官兵出手,这事情立刻严重了。马上一招手,众官兵齐喝一声,拔刀向二人砍来。残阳大惊:这等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若是惹到官家,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深知麻烦会有多大。想出手制止,但见踏雪怒不可遏,仿佛眼前的人都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嘴里大喊着:“都给我滚开!”冲入人群中,与众官兵斗作一团。心想阻止也是无用,况且恐怕自己现在还无力阻止他,但也不愿出重手伤人,于是叫道:“在下当真事急,不愿伤人,请大哥方便则个,事后要盘查诸事,自当尽力配合!”那队长冲向残阳,叫道:“不愿伤人?!好大口气!”说罢也不拔刀,右手虚晃一招,左拳向残阳心窝打来。

残阳无心争斗,左躲右闪,只守不攻。对方既是一队之长,自然不是易与之辈,加上残阳本就长于内功,不长招式,几招下来,显得捉襟见肘、狼狈不堪。那人见此,心道:“原是个光说不练的牛皮小贼。”好胜心起,又想在众手下面前一举立威,当即“锵锒”一声拔出砍刀,招招狠辣,一个劲的向残阳招呼。残阳躲闪不及,眼见刀锋横过面颊,双掌不由得猛的向前一推,自身则借助掌力的反推之势急急向后,终于躲过那致命一刀,但稍晚半刻,额发却被削下几缕。那人眼见得手,心下更喜;人群中诸多看客看到残阳的狼狈相,也都轰然大笑。残阳定住脚步,听得众人嘲笑,心中怒气迸发:“我不愿伤你性命,你却为何如此狠毒?”那队长见残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还当他心有余悸,惊魂未定,心觉有机可乘,当即举刀劈来。看到残阳不躲不闪,木然立在那里,好生奇怪:“莫不是刚才一刀,把这小贼吓傻了?”不及多想,刀随手落,眼见到了残阳身前,正想着拿下这小子如何处置之时,忽觉右手劲力如同进了棉花,再使不出半分,诧异之下瞧去,见竟是残阳以左手二指将刀夹住,这一惊非同小可。人群见陡升异变,也都是一声惊呼。却听残阳一声怒喝,左手一抖,竟将那柄刀震断,同时右手犹如龙爪一般探出,那队长只觉得面前劲风疾至,来不及挡下,咽喉已被残阳掐住,一口气提不上来,连连咳嗽。众人见残阳不久之前还是手忙脚乱,败势如山倒,转眼之间竟如同换了一人似的,断刀擒人,不过转瞬,都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那队长为残阳所制,也是神情恍惚,仿佛刚才之事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一般,显然是已经愣了,自己明明胜券在握,怎会一瞬间被擒,怎么也想不明白。

残阳将声音贯以内力,喝道:“全都住手!”如同钟鸣鼓擂,震得众人头皮发麻。那一彪官兵,已被踏雪放倒大半,其余的听到这一大喊,皆尽一震,忽见队长已被残阳所擒,一个个都不知所措,愣在当下。

踏雪见“贼王”被擒,也不再动手,发足狂奔,冲出城门。残阳喝道:“统统不许追来,否则我要了他的命!”说罢带着那队长,从城门追出。众官兵面面相觑,想到二人威猛,又担心队长安危,逡巡不前。

二人奔出数里,见官兵并未追来,停下脚步稍稍歇息。残阳放开那队长,欠身行礼道:“这位大哥,我二人事出有因,方才出手情非得已,多有冒犯,望大哥海涵。”队长见他给足了自己台阶下,尴尬的笑了两声:“阁下好本事,在下李海平佩服得紧。”残阳笑道:“若非此下策,我二人断然无法出城了,还请李大哥见谅,日后若有缘,我定请李大哥好好喝上一顿,以此谢罪。”李海平道:“不敢当。只是……二位究竟是何事如此紧急?若是方便,还请告知,我身为开封守城官兵队长,职责所限。”残阳一愣,他自己也不知到底是这么回事,扭头看着踏雪。踏雪眼也不睁,冷冷说道:“救人。”李海平追问:“救谁?”踏雪双眼突然睁开,精光暴涨:“你这厮还嫌纠缠的不够多么?!真当我不敢杀你?!”说罢挑起一块石头,一发劲,将其捏得粉碎,唬得李海平脸色煞白。残阳忙道:“李大哥,你快快回去吧,我二人若是歹人,只怕李大哥就是有九条命也要交待在这里了。来日方长,后会有期!”说罢又是一礼。李海平见对方连逐客令也下了,想想残阳所言不错,再追问下去只能自取其辱,只得苦笑一声,回应一礼,转身去了。

残阳叹口气,问道:“欧阳兄,到底是怎么回事?”踏雪道:“有人要对我义父义母不利,我今日睡到午时才醒,且对周遭变化浑然不觉,定是有人从窗上伸进迷香所致,才会留下三个小孔。既是如此,定是为了拖住我的脚步,好对我义父母下手!现在十万火急,刻不容缓,走吧!”说罢,急急向北而去。残阳不及多问,但也深知事情严重,不然一向沉稳冷静的踏雪不会如此心急火燎,想到可能要与那对赵氏夫妇不利的人大战一场,不由得抖擞精神,紧紧跟上。

不多时,二人停下脚步,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小村庄。高高低低的茅屋,歪歪斜斜的小路,还有一条溪流贯村而过。正直初夏,四周一片苍翠,树下还有孩童嬉戏打闹;小石路上牛羊称霸,鸡鸭横行,各种欢鸣相互交杂,与方才城中的剑拔弩张相比,这里则透出悠然自得的清闲气息。残阳眼见此景,不由得一阵欣喜,之前紧张而悬空的心也舒畅了不少,张口道:“在大城中呆久了,才知道村野之中,原来也有别样的美景!”不见踏雪应声,回望过去,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一切,浑身颤抖。见惯了踏雪冷漠如冰雪的神情,虽知道他是重归故里,难掩激动之情,但还是隐隐生出一点担心,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沉声道:“走吧,去看看你义父义母怎么样了。”

踏雪身子一震,点点头,压下汹涌的心绪,凝神认了认路,这才一步一步的向村子的一个角落走去。路上碰到不少村里的人,但他们仿佛都不认识踏雪似的,只是看他神色紧张,浑身僵硬,都不自觉的绕开而行。

那村子角落里,有一间略显破败的茅草屋,离其他房屋都远,在这温馨的小村中,竟然有一丝孤寂的气息荡漾出来。正是如此,踏雪每走一步,心中都愈发不安。之前在客栈那股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终于捱到门口,踏雪仿佛鼓了半天的勇气,终于开口道:“爹!娘!孩儿回来了。”

不出所料,踏雪接连呼唤数声,房内却无半点动静。现在已过了农作时间,家家户户都已开始准备吃晚饭,就算义父前往山中狩猎,义母也当在家中才是。

踏雪脸色变得煞白,急忙推开房门,不及走入,看到房内情景,如遭雷轰,脑中“嗡”的一声,一阵空白,伴随一阵天旋地转,跌坐在地。

房外残阳大惊,急忙赶来,终于见到最不愿见到的景象:赵峰夫妇横躺于地,血流一片,早已断气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