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戏谦一笑,不由得痛得抽筋,脸上被带着倒刺的鞭子抽了几下,这会儿他恐怕已经毁容了,毁容就毁容,男子汉大丈夫,又不是什么大姑娘,还担心自己的容貌。
他咬牙忍痛缓缓的在地上爬着,一下一下的,每爬一下,地上的草搓着身上的伤,那个痛,简直能要他的小命,爬到以往他和梁弟妹妹一起睡觉的地方,伸出颤抖的手在草堆里摸索着,一堆瓶瓶罐罐的伤药,是梁弟托送饭的大婶买的,用着效果很好。
一咬牙一用力,撕掉嵌进肉里的破布条子,花月朗疼得牙齿咯吱打架,嘴唇被咬出了血,颤颤巍巍的将药粉撒在伤口上。
邱明轩说不会这么容易让他死,还要靠他打擂赚钱,也不管他死活就扔进来了,心也够狠的,还有那个黄鸣,总有一天,他一定要十倍百倍的还给他。
不过想想扔回来也好,最起码他还活着,活着就好,活着就代表还有机会,他还想见着妹妹和梁弟,然后一起幸福的浪迹天涯,所以他要坚持,坚持活下去,哪怕要继续替邱明轩打擂,只要有机会,他一定要逃出去。
想着想着,花月朗安心的闭上了眼睛,他的心里,充满的,是希望,和妹妹团聚并重获自由的希望。
翌日,阳光明媚,本就热闹的淄博城因为雨神祭祀的缘故,更是热闹非凡,男女老少打扮得何其隆重,五彩得夺人眼目,熙熙攘攘的向着一个方向行去——雨神祭祀搭的神台。
刘梁芸大清早就被街道上的喧闹吵醒,十八九岁的年纪本该是睡眠充足的,但由于刘梁芸的脑袋从小就多愁善感,导致她的睡眠与八十岁的老头有得一比,有个风吹草动就能把她吵醒。
她和花月蓉同床而眠,像是已经习惯了,以前在炼狱楼的时候,冬天天气冷,花月朗兄妹俩和她就是直接撅着一起睡了,这会儿虽说是逃出来了,她还是只要了一间房,毕竟她知道自己是女的,花月蓉则是从小就在那种与外界隔绝的地方长大,什么孤男寡女,男女授受不亲这些老掉牙的陈词,她压根就不知道是何意。
刘梁芸盯着熟睡中的花月蓉看,不由得苦涩的笑了,这么单纯的姑娘,生在这么个世界,往后的人生她要怎么走?像是感觉到有人注视自己,花月蓉眨巴着睁开了迷人的大眼,“梁弟,你醒啦?”
“嗯,外面这么吵,睡不着。”
“今天不是要去看雨神祭祀吗?”
“是啊,起来吧,走到那里也差不多开始了。”翻身下床,刘梁芸拿起昨天托店小二买的一套男装往身上套。
花月蓉也起身穿衣服,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好不兴奋。
两人麻利的穿好衣服,给对方一堆夸赞,随便洗漱后便到大厅吃了点东西,急急忙忙的往祭祀的地方赶去。
“哇,好多人,梁弟,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花月蓉拉着刘梁芸的手,掺和在拥挤的人群里。
刘梁芸笑眯眯的瞄了一眼花月蓉,并没有搭话,莫说花月蓉从小就在那种地方长大,在这个时代,恐怕连那些个千金小姐,也都是足不出户了,就拿今天来说,这么热闹的日子里,帅哥倒是大把大把的,美女却是屈指可数,有个别也是戴着斗笠,一堆奴仆跟前跟后,至于原因,这个年代的黄花大闺女是那么轻易就让人见的吗?
挤挤嚷嚷的随着人群磨叽着慢慢前行,跟在现代的城区里上下班时间的交通堵塞有得一拼,在经过将近两个小时的龟速行驶后,终于行到了目的地,此时的神台,搭建在一片无人烟约三千多平米的坝子中间,四周早已被围观的人群拥得水泄不通,刘梁芸拉着花月蓉好不容易挤得一身臭汗才勉强挤到中间,可是,也只能远远的观看,因为祭台的周围被一伙身着士兵服饰的人围住了。
祭台上摆放着大大的横木条桌,上面放着煮熟的猪头肉,整只的鸡鸭鱼水果香烛之类的祭祀用品,条桌的一方是一个像是木制的莲花观音坐台,另一方是一个蒲团,想是供信徒跪拜用的,离条桌不远的两边各摆放着几个木椅。
“还真像那么回事,跟开演唱会差不多热闹,还有保安维护秩序。”刘梁芸意味深长的感叹道。
“什么是演唱会?”花月蓉好奇的问道。
“那是我家乡的明星唱歌的节目,和这儿的戏子搭台唱戏一样,不过地位比戏子高多了。”刘梁芸笑呵呵的解释道。
正说着话,突然发现噪杂的噪音瞬间消失了,空气里静得连远处的虫鸣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时台上走出一个身材高大魁梧,长着肥肥大肚腩的老太婆,她的头发花白,额头处已经掉得和清代的光额头差不多了,额头上是几条代表着苍老的沟壑,还伴着灰褐色的老年斑,差不多掉光的眉毛下,深邃下陷的眼窝里嵌着已经退去神光的眼珠,就像一个白内障病人,她的鼻子很直很挺很高,还有弯的堪比老鹰的嘴壳,深得不能再深的法令纹下是一张已经没有一颗牙齿而显得干瘪的嘴巴。
刘梁芸打量着老太婆,心里那个想笑,怎么看怎么像童话书白雪公主里面的那个巫婆王后。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雨神祭祀,感谢仁慈的雨神赐予我们雨水,可保我淄博城一年到头风调雨顺。”老太婆的声音一开口,刺激得刘梁芸想捂住耳朵,这个声音实在是太,刺激她的大脑了,苍老就不用说了,加上没有牙齿说起话来漏风,还有那故意憋着的嗓门,让人一听,简直想一头撞死。
瞟了一下四周,有好些人确实难过的皱起了眉头,有的却是一脸虔诚的样子仰视着老太婆。
“有-请-雨-神。”老太婆咳了咳做作的拖长了本就难听得吓死人破锣声喊道。
这时有一整排衣着怪异的男子整齐的吹起了唢呐,另外一排吹的则是大号,中间,由四个年轻力壮的男人抬着一个坐撵走上了祭台,坐撵上则坐着一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
待那四个男子将小男孩放坐在莲台之上后,老太婆又长声喝道:“请城主代表淄博成名首拜不老神童,拜......”
这时一个四十多岁身着官袍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带着几个随从上了祭台,其中一个随从在条桌上拿起香就着蜡烛点燃后吹了火苗,恭敬的递给那个叫城主的。
城主(叶秋寒)接过香,踱步走到被称为不老神童的小男孩下方,谦卑的一手撩起袍子,规规矩矩的跪下,一脸虔诚的行了一个跪拜大礼,之后由随从扶着在一旁的座位上坐下。
“淄博城柳如音公子拜......”
这次出现的,是一个一身白袍,端庄秀儒大约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公子,身后跟着两个家丁一样的人物,柳如音的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身影略显纤瘦,两条弯弯的柳眉,如水般的淡眸,配上长而浓密的睫毛,和他的名字一样,柳如音,一个女人味儿十足的男人。
柳如音的手很纤长白皙,一双手护在腹部,还握着一块白色的锦帕,一张脸没有丝毫的表情,仿佛一个没有表情的陶瓷娃娃,精致得让人不敢触摸。
让刘梁芸不得不多打量了他几眼,柳如音这样的男人,会是什么脾气?那张脸上会有喜怒哀乐的表情出现吗?
此时柳如音在家丁的搀扶下缓慢的跪在蒲团上,木无表情的磕了一个头,又由着家丁扶起来,接过另一个家丁递来的香,依着之前城主的样子点燃,拜了拜,递给了一旁的家丁插在香炉里,遂而坐到了城主旁边的位置。
下一位则是淄博的县太爷,真正的朝廷命官,想不到这城主和柳如音的面子居然这般大,连请拜都是排在县太爷的前面。
夏日的阳光分外炙人,照脸上有种被火蛇舔舐的感觉,让人晕眩,接下来就如刚才一样,接二连三请一些达官贵人或者是地头蛇的人先行跪拜,然后一一落座,最后,老太婆一脸的肃穆,用她已经被眼皮塌下来遮住了三分之二的眼珠子扫视了祭台下的民众一眼,又是一阵轻咳后,才用难听的声音说道:“请出祭祀男童。”
随着声音的响起,不一会儿,那个八岁大的小孩子就被几个彪形大汉抬了出来,男孩被捆得很结实,嘴巴被东西堵住不能发出声音,但依然可以看见他不停往外流的眼泪和惊恐的表情。
与此同时,抬下冲出来十几个妇人和一个年迈的老头子,嘴里哭喊着一个名字云昭。
如果不出差错,刘梁芸猜想,这老头便是被挑中孩子的李老爷,而这十几个年纪老少不一的妇人,八成就是他的十三房夫人了。
“雨神,求求您放过我的儿子,求求您了,我李老头是泥土埋到脖子的人了,求求您给小老儿我留个后人吧,雨神老爷,你把我儿子放了,我把我家全部的积蓄都用来供奉您老人家,求你了。”李老头连滚带爬的跑到祭台下方跪着哭喊,十三个妇人也是哭得死去活来。
看热闹的人都很自觉的让出了一条道供李家人走,那些人有的露出同情的眼神,有得气愤的看着,有的欲言又止,也有的冷然看着这一切,有的则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刘梁芸心里有些不明白,这被挑中的孩子的命运恐怕好不到哪里去,活祭,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保不准就是被活活烧死或者沉潭之类惨无人道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