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从她的话,带上了台台去到南方。一个富饶的小镇上,他把宅在建在一条河的前面,只是因为她说要在桥上再建一座和故乡相同的念青桥,这样台台迷路了也能找到家。后来做起了船只贸易,获得丰厚的利润,一家人生活的淡然惬意。
他仍然经常出海,之前对海水已很熟悉,做起生意来也得心应手。交往的人大都是精明的船商,他却因为对文化和文学都十分精通占了上风,做起事来总是让别人甘拜下风。来到此地的人们有些正是对他有所耳闻,相信他的聪明才智希望和他共谋商事,取得利益。
一九九零年,他和一个国外的商人洽谈后出海,一走便是半年。回来之后,对她说了一句话,我们该分开了。她听着自己的心脏碎裂发出的咔嚓声,没有多言,左手握着右手,直到指甲把手掌掐出血来。她知道无论她如何用尽心思挽留都没有用,从他们一起离开小城开始他就对她死了心,只是为了维持自己的风度,一直掩藏着感受。
她到处询问那个让他迷恋的女人,听到不同的说法,才知道这些年来他掩饰得如此完美,连她都被他的外表欺骗了。一次教训使得他更加聪明的利用她内心的倔强和偏执,让她错过了他真实的模样。
她不会再去杀死任何人,既然他已经不再对她好奇,不再对她眷恋,不再因为她而和家族对抗,她也没有必要去惩罚他的良心,这是这些年他唯一对她说出的真话。
男人对他说,我将要离开这个小镇。宅子留给你和台台,你们好自为之。
她不肯同意,拉着他的衣角撕心裂肺的哭喊,跪在他的面前乞求他原谅过去她做的事情。把她在他十七岁时一起出逃的过程完完整整的讲述了一遍,他仍然没有表情,只是冷漠的说了一句话,那时是我年少无知,受到你的诱惑。
她听后完全崩溃,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刺向他,你竟然说是我诱惑你,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人。他夺下她手中的刀,扔到窗外,你闹够了没有,我应该把你送到疗养院去,你这个神经病。
她瘫倒在地,小刀在刚才他们争斗时划破了她的手臂,鲜血汩汩的顺着胳膊流下来。她闻到血腥的味道,让人作呕。怀念次第开放,却没有一次结出鲜艳的花朵。
男人带着船商的女儿走了。
她在一个台风猖獗的天气,走到念青桥上,划破了手腕上的动脉血管,跳入冰凉起伏的河水里。
打渔的农人在河水拐弯的地方发现了她的尸体,认出是这家的女人。农人把尸体带到家中,台台看着在水中浸泡的已经浮肿的母亲,没有哭泣,没有指责,没有猜想。男人回来举行葬礼,说她母亲在台风天气独自外出要找他,不幸遇难。这样敷衍的解释,台台始终不以为然。她厌恶的看着男人的嘴唇一张一合的编造虚假的故事,心中对她感到不值。
台台偷看了母亲在他出海时写的日记,在一个装订粗糙的硬皮笔记本上写下关于他们之间发生的种种事情。她从来都认为母亲是谨慎细致的女人,做起事来虽然顾虑重重但是考虑周全,只是在日记上写下的她全然不知的过往时,才知道原来这个外表倔强,自持拘谨的女人脆弱不堪,为了守候廉价的爱情遍体鳞伤。
天气并不让人爽朗,这是他出海后的第三个月。这样漫长的分别是第一次,我早已清楚他不单纯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在外留宿。这个船商的女人确实有着姣好的面容,像是一朵不张扬的玫瑰,芳香醇厚,沁人心脾。这样的纯真和美好是我从来没有的,所以我一再放纵他去到别的女人身上找寻我比具有的特质。曾经我也没有忧虑的生活成长,曾经我也幻想能凭着自己具备的心智来博得他的好奇和宠爱,曾经我也努力为他创造属于他自己的世界。可是事实不符合我的幻想,他违背了应允我的承诺,自从从军以来,他就按照他父亲的计划合理的变化着。这也是他父亲唯一对我的反击,并且让我手足无措。他成功了,达到了他预期的目的,让我看到他们家族血液中流淌的虚伪和卑劣。所以,现在我输了。我只能选择给自己终结,待到他回来,我会让他清醒。
台台看着母亲写下的每一个字,都渗透出内心的酸楚和无奈。但是她毕竟是无法翻过现实这座山,她给自己完结也是为了清冷内心。
跟随母亲每日看书练字,她对字句的认知能力已经超越了她的年龄。
时至今日,她仍然有聪慧的天赋,是结合母亲和父亲的精华。
六
十六岁时,台台被送到市立寄宿学校,与所有人迥然不同,并且格格不入。受到同学的排挤和老师的鄙夷,但她从不去计较,依然保持自己的作风。她的父亲再三被老师请到学校,每次颜面尽失回到家中就对台台一阵殴打。她忍受身体和内心的折磨,这样坚持了三年。这三年中她一直都保留着写字的习惯,每天都会写很多很多。当地的报刊编辑发现她偶然在校刊上登出的文章,与所有同学的文风完全相悖。用最犀利刻薄的话讲述故事,给每个人都增添复杂的情景以及感情。她的文章得到她本人的允许后刊登在省里最大的报纸上,看到报纸的每个人都在惊叹年龄尚小的孩子竟然可以把故事讲述的这样完整而且完美。
她所在的省里最好的中文大学的校长无意中看到一篇对于她的评价,觉得这个孩子长大之后比成人才便破格录取。她没有经历高考就直接走进大学,是卓尔不群的孤独者,总是形单影只,一个人完成所有的事。
她忘不了母亲生前的面容,对于爱情的执着和向往。每次看到幸福的一家人行走在大街上,她都会怀念曾经的自己。那时,并不清楚感情变化的速度那么迅疾,不知道感情的保质期那么短暂,不知道人和人建立起来关系那么困难。那时多么美好,有母亲的疼爱,教她为人处世,给她读各类小说诗歌。
那个关于小城的故事,是属于他们年幼时的回忆。
千禧年,她回到小城里。城里的人已经忘记曾经沸沸扬扬闹出的这场悲剧,唯有几位老者还依稀记得她是令人唾弃指责的妖女。但是却都称赞她婚后品行端正,悉心照料孩子,却遭受到上天的惩罚,面对自己的男人不忠实这个丑陋的现实,死的也那么悲惨。
凛冽的秋季寒风惹得人心头疼痛,念青桥下的水已经不再流动,上游地区似乎已经决断流水的供应。她看着不再澄澈的河水,依稀看得自己投映在河水中的倒影。这样轮回万世,都逃不出命运的戏弄,玩一回世间情缘。
叶子啊,我永远的新娘
1991年夏天,我在离家不远的一家广告公司搞摄影。朋友们耐心地给我介绍对象,叶子就是我这个时候认识的。
那天,我在郑州绿城广场喷泉旁已经抽了三支烟。因为是第一次约会,不免有些紧张。七点整,叶子来了。
她穿一龚素花的连衣裙,亭亭玉立。我们到一家小饭馆吃饭,叶子要了饺子和饮料,全然没有时下女孩的奢侈。吃饭时间,她说了一些话,而我则有些木讷,只是听着。
她有些孩子气地说:“你这个人挺老实的。”我从话中听出了她的满意,心中暗暗高兴。
从此以后,绿城广场便成了我们的爱情圣地。随着时光的推移,这里的每一处花坛树阴,都留下了叶子和我形影相随的脚印。
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广场乘凉的人渐渐都回家休息了,我和叶子并肩坐在花坛的台阶上。一阵夜风吹过,叶子长长的发丝飘到我的脸颊上,我感到莫名其妙的心跳。
“叶子”,我指着天边的一颗星星说:“你看,它离我们多遥远。也许它早已经熄灭了,但很久以前它发出的光却仍在源源不断地向地球飞来,到达我们的眼睛……”
叶子默不作声,怕冷似地抱紧了膝盖。
“也许,很多看以后也会有人坐在这儿,他们也会看到这星光,会猜想从前有过两个人坐在这台阶上——”我感到脸上发烫,转过头在月光下凝视着叶子的双眼。叶子抬起头,幽幽地望着我。
我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把叶子瘦小的双肩拥入怀中。
那是一个多么美丽的仲夏之夜啊。我们拥吻在一起。我在心中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好好待这个女孩子,我要使她生活得幸福。
以前我最烦逛商场,但自从认识叶子后就不同了;一有空儿我就陪叶子逛亚细亚、华联等百货商场。我准备为叶子筑一间充满温馨的爱的小巢。叶子歌儿唱得好,我拿出几乎一年半的积蓄买回一套在当时最好的音响。
这天,我像往常一样下班后去接叶子。不料想,叶子紧锁眉头,心情沉重地告诉我“昨天,幼儿园老师集体体检结果出来了,大夫说我的肝部长了两个肿瘤。”
“医生说没关系,但要长期治疗。”
我拉起她的手,安慰道:“别想那么多,咱们听医生的,好好治疗……”
“但你知道,我哥前几年是得了肝癌死的……”叶子的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
“瞧你的身体多好,别胡思乱想了,我还盼着咱们有一天啊,有个小傻瓜呢——”
也许是我的乐观感染了她,叶子破涕为笑。
一天晚上,我加班回家已是半夜了,推开门,看到父母都没有睡觉。桌上已经放凉的饭菜只筷未动地放在那里。我发现爸妈的神情有一丝异样,突然我有了一种祥的预感。果然爸爸开口了:“今天,我们去叶子家商量你们结婚的事情,叶子他爸告诉我们叶子得了肝癌……”
我挥挥手不让爸说下去。我的大脑中一团乱麻,嗡嗡响个不停。
我捧着头坐在桌前,慢慢地,感到泪水从指缝间涌出。
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一夜。我在满是烟蒂的地板上来回走到天亮。
看到照片中叶子天真的笑脸,我怎么也不能相信这个姑娘突然消失;她的脸、潭水般的眼睛、她的双手(多么灵巧又温存的手)会化为乌有……她才二十二岁啊!
天已大亮。早起的父母为了不惊扰我,在外屋走路都轻手轻脚。我拉开窗帘,眼睛已经肿得几乎睁不开了。
“我明天就和叶子领结婚证去。”
当我这句话说出口时,我的父母脸上显出复杂的表情,但很快又被欣慰代替。
母亲从屋里拿出一沓钱,放在我手中:“这是咱家全部的存款,你拿去给叶子治病,再买一些她喜欢的东西……”
登记结婚那天,叶子细心地化了淡妆。
伴随着结婚登记工作人员的祝福,叶子羞赧地接过大红结婚证书贴在胸前,仿佛她怀中抱着的是一生的幸福。她用手撩了一下头发,说:“咱们过一阵子再举行婚礼吧,我想把病治好,一块去旅游。”
“听你的”。我深情的望着她。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常陪叶子去公园或郊外,呼吸大自然清新的空气,或者和朋友们一起,唱歌、散步。知情的朋友昼做得自然,惟恐惊破了叶子无忧无虑的美梦。
叶子的父亲是我见到的最坚强的老人。他已经遭受过儿子去世的巨大打击,现在女儿又患上了绝症,老人把托亲朋买来的抗癌药上的标签全部撕掉,变着法儿为女儿做可口的饭菜。听说吃甲鱼可使人产生较强的抵抗力,我也向人请教烹饪方法,常给叶子做来吃。
叶子日渐消瘦,她似乎也觉察到了什么。
“爸”,一天她对正在浇花的父亲:“我到底得是什么病?”
父亲停住手,朝女儿看去。叶子的脸很平静,流露出些许深藏的忧郁。
父亲默默地站住,久久无法开口。
“我知道了”,叶子垂下眼睛,低声说:“爸,你们不应该瞒我这么久。“
父亲走回屋里时已是老泪纵横。
那天晚上我见到叶子时,故意兴高采烈地告诉她:“我们公司组织去泰山旅行,可以带一名家属,一起去好吗?”
“嗳”她做了制止的手势,“我不想去泰山,最好——最近请别来找我,行吗?”
她反常的语调和表情使我怔住了。
她继续说:“这样对你我都好……”
我的脸一定变得苍白。我没想到她这么快知道了一切,心中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内疚。
我们久久站着,默默望着对方。我理解叶子。我们都在拼命忍住泪水,不让它流出来。
“这没有用,叶子”我终于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你知道,我爱你”。
“……我也爱你”。她说。
叶子的父母已经借一大笔钱。幼儿园的老师们也组织了捐款活动。这一切都未能阴止病魔的肆虐。
叶子过生日那天,我跑遍了几乎所有的花店,没有见到真正鲜活的玫瑰花,只好十分遗憾地买了一束足以乱真的玫瑰绢花。它像一团火,痛苦地燃烧着。叶子的脸上泛起了微笑:“谢谢——我是不是太客气了?”
叶子的病越来越重。医生们尽了最大努力也无法控制病情的恶化。
意外终于发生了……
一天半夜,我被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电话是叶子的嫂嫂打来的:“快来,叶子割脉自杀了!”
我惊魂未定赶到医院时,叶子已经被抢救,暂时脱离了危险。
下午时,叶子醒了过来。
她不说话,什么也没有看见似地看着窗外。病房里的亲友们善意地退了出去,只留下我们俩。
“叶子”我俯在她耳边说:“记不记得有一次下大雪?那天晚上我送你回家;快到你家时,你又返回来送我,来来回回走了很多趟?”
叶子嘴唇动了动,突然用手蒙住了脸。
我默默擦去她流到耳边的泪水。
“我爱你,叶子,我们大家都爱你。”
叶子泣不成声,呜咽着说:“……对不起……”
1996年10月。一夜西风,天边落木萧萧下,形销枯立的叶子深陷在雪白的被单中高烧不退。我握着她细瘦的手指守在床前。
“幼儿园的孩子们不知怎么样了……又长高了吧。”她声若游丝般说。
“他们都很好”,我抚摸着她的手背,“前些天我还看见了那个调皮鬼牛牛。”
“喂,大傻瓜。”她轻轻喊着,“别开追悼会,我这样子太难看……”
我感到喉咙里像淤积了一堆泥块,有件东西在五脏深处翻搅——要我哭出来。我不要哭,一定不哭。但这样我就不能开口说话。
“傻瓜——?”她说。
“嗯”。我哼一声。
“你送我的那身红衣服真好看”她说,“我总是舍不得穿。”
“你很美。”我明白接下去谈什么都不会更让人难受了,“真的很美。”
她抬起一只胳膊,“抱抱我。”
我小心地轻轻围抱着瘦小的叶子,听她说完这句话。随后,她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我摇晃着走出病房,门口的家人已经猜到了。一阵悲声顿时响起。在葬礼上,叶子穿着一身她最喜欢的红衣服,花丛中,她比任何新娘更美,更宁静。
回到她的小屋,屋里已已空空如也——只有那束我送她的红玫瑰还鲜艳如故,永不凋零。
我哭了,那个冬天漫长又寒冷。
年初二,郑州的街头都是双双对对带孩子回娘家的夫妻们。这是千百年来中国古老的风俗。
叶子的父亲打开门时,看到我孤零零站在寒风中,他的眼圈红了……
我只是个普通人,但我认识了一个好姑娘,以前我还有许多幻想,辟如赚些钱,多享受生活等,但现在,我更多的是想起叶子……
叶子啊,我永远的新娘,在天国,在世界的那一边,现在……过得还好吗?
手机上的爱情
他和她是大学的同学。四年,在一起有四年的时光。四年简简单单的光阴,四年无忧无虑的光阴。他是个高大的男孩,脸上永远挂着最灿烂的笑容。和所有的男孩一样,他粗心,会丢三落四;爱打篮球、爱睡懒觉、爱抱着吉他唱歌、爱和漂亮的师妹聊天。而她,是个平凡的细心的女孩,她爱做梦、爱幻想、爱看男生打篮球,爱远远的有些羞涩地给他们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