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那时欢喜,那时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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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那时青春(1)

青春的脚步

都说结婚是爱情的坟墓,可悲的是,我和齐培新还没走进结婚的殿堂,爱情的“遗体”就已进了“太平间”。自打那个寒冷的雪天之后,我就一直回避着他,拒绝和他接触,但我之所以没向他提出解除婚姻关系,并不是我贪恋他这“高枝”,只是迟迟下不了决心。因为,我已把我的贞操给了他,无论是和他分手,还是就这样“凑合”着嫁给他,我认为都注定了我婚姻的不幸。可悲的是,我在恨他的同时,心里仍存着对他的几分爱恋。自那天以来,就是这种爱和恨所交织的矛盾,始终苦苦地纠缠着我,从精神到肉体,仿佛都陷进了可怕的沼泽之中,痛苦地挣扎却难以自拔。

今天上午,培新的妈妈从数千里地外,把电话打到了宋书记的办公室。不管怎么说,老宋叫我接电话,又是培新的妈妈打来的,我没任何理由不接。电话里,她说培新病了,现住在一家医院里,要我代她去看看;至于我和培新之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要等她回来再说。也不知为什么,当时我突然一听到这消息,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张嘴就问他得的是什么病,住在那家医院和几号病房……霎时间,我对他所有的怨恨,仿佛都飞到了九霄云外,只有爱和牵挂,在“狠狠地揪着”我的心。尽管他只是重感冒。放下电话,我和宋书记打了声招呼,到外边匆匆地拦了一辆“的士”,向那家医院赶去。但是,就在我远远地看到那家医院的“招牌”时,却又改变了主意,让司机掉转车头,转向了我们单身公寓。因为,只要我一想起郝丽那个放浪的女人,臆想到他们在床上那无耻下流的情景,一股无可名状的怒火,就腾地燃烧在我的胸膛……

回到宿舍,我衣服也没脱,一头倒在了床上,又用妈妈给我做的那床又大又厚的棉被,把自己蒙了个严严实实。然而,被子再厚再大,却也蒙不住闪现在我脑海的幕幕往事,压不住涌上心头的苦辣酸甜……

我大学毕业的前夕,在学校的人才招聘会上,其中有北京市的一家建筑公司,是全国闻名的大型国有企业。我怀着侥幸的心理报了名。因为北京离我老家的距离,比省城还要近一半;大学四年,无论是去上学,还是放假回老家,也都要在北京倒车。再说,谁不想成为北京人?可因报名的人实在太多,从工程造价专业要的人数又少,而且我的成绩又不是很优秀,再加上我又是一个女生,自己从心里觉得希望很渺茫。但出我意料的是,经过招聘单位负责人的面试和考察,我竟意外地被“招聘”了!为此,我的一个“舍友”很是嫉妒地说,我是占了长相的优势——负责招聘的男人是个“典型的色鬼”!当时,我嘴上虽说她胡说八道,心里却默认了她的说法。因为除了长相,论成绩我确实没她优秀,但她却没我这么幸运!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命运”在作怪吧?

我一个土生土长的农家女,在省城上了四年大学,大学毕业后又到了北京工作,成了一个光荣的首都市民,真是连做梦都没想到。而在我踏上工作岗位的第一天,就认识了培新,并且很快与他双双坠入“爱河”,真可以称得上“千里因缘一线牵”。我虽不迷信命运,但在婚姻这个问题上,我却相信缘分!

不是吗?大学四年,包括过去高中的同学,有不少男生追求过我。他们之中,有腰缠万贯的富家子,有出身富贵的官宦子弟,有出生贫寒的人中俊杰,他们人品和学识都很不错。但是,无论他们在我面前怎么卖弄自己的高贵和富有,怎么展示他们与众不同的才华,却都没有撞开我感情的闸门,成为我心灵原野上的白马王子。因为我认为,在大学里谈恋爱,毕业后万一天各一方,美好的爱情则很可能成为悲剧的脚本。在大学的这四年里,我耳闻目睹,有不少校园里的“浪漫情侣”,他们花前月下地耍尽了风流,可还没等到大学毕业,就“爱”消“情”散,有的甚至反目成仇,相互恶语重伤,成了名副其实的“冤家”。他们精神上不仅受到了伤害,而且也严重地影响了学习。在我看来,那神秘诱人的爱情,真像天使一样美好可爱,也像魔鬼一样恐怖可怕。因此,我青春的脚步,虽不止一次向那美丽的“爱河”蹒跚走去,只是每次快要到那“爱河”的堤畔,却都畏怯地望而却步……

按“单位”的要求,我准时从老家来到了北京,到公司人力资源部报了道。办好了所有该办的手续,一切都安顿好后,先是休息了两天,接着由公司团书记和人力资源部部长带队,由一辆大客车拉着我们这几十名大学生,先是游览了几处名胜古迹后,接着参观了几项公司早已竣工的“明星”工程,算是“入厂”教育和上岗前的培训。之后,我和另外五个同学,分配到一个施工项目部实习。

那天上午,去公司人力资源部接我们的,是我们项目部的劳资员。当面包车从公司机关一出发,我无比亢奋的心情,像大海汹涌澎湃的波涛,久久不能平静!从此,我将从这里步入社会,开始了我真正的人生之旅。对人生美好的憧憬,就像这夏日的阳光,就像路边的绿草和鲜花,是那么灿烂和美好!

在车上,劳资员向我们介绍了项目部的情况。他说,我们这个项目工程部,是全公司最大的项目工程部,所承建的工程,一直都是公司最重点的工程;从领导班子到技术力量,在全公司也是最硬的。眼下在施的工程,是港商投资的集商业、酒店、写字楼于一体的综合商业大厦,总建筑面积十二万平米,是公司争创“鲁班奖”的第一重点工程,其重要性不次于普通的奥运场馆。目前,工程的主体结构已快完工,处在最后冲刺阶段。为此,项目部从附近的一家旅馆包下了几个房间,生产和技术干部除了星期天外,晚上都不回家,就住在旅馆里。

听着劳资员的介绍,我们几个同学都很兴奋。能进入这样的国有大型企业,又分到这么优秀的单位来实习和锻炼,真是我们的荣幸!

一个多小时后,车开进了工地,停在了一栋两层活动房前的停车场。下了车,劳资员带着我们上了二楼。劳资员说,项目部要在二楼的会议室,给我们简单地举行个欢迎仪式。当时,我走在几个男同学的后面。我埋着头正尾随着他们向前走时,旁边一间办公室的门突然一开,从里面出来一个男青年。他手拿着一卷图纸,像是要下楼去工地。因为走廊比较窄,出于礼貌,我止住了步,往旁边让了让。没想到,这个男青年却停在了我面前,大瞪着一双星一样深邃的眼睛,定定地盯着我。他中等偏高的身材,白净的脸上长满了黑胡子碴,头发也是乱蓬蓬的,看上去给人几分野的感觉。

“你好!”他微蹙着一双浓浓的剑眉,礼貌地向我伸出手:“是新来的学生?”

“嗯”我把手怯生生地递给了他,避开了他锥子一样锐利的目光。他握着我的手,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真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不——是‘众里寻她千百度,暮然回首……”

讨厌的无赖!我羞愤地睃了他一眼,没好地甩开他的手,匆匆地向前面的会议室走去。

项目部的会议室里,那长圆形的巨大会议桌上,已摆满了水果、瓜子、糖果和矿泉水等。我们等了好长时间,项目部的主要管理人员,才陆陆续续地进了会议室。劳资员把我们几个学生,逐一地介绍给了经理兼书记老宋后,也就完成了他的使命。让我没想到的是,刚才那个讨厌的“无赖”,竟然和老宋并肩坐在正前方的主要位置。欢迎会由老宋主持。他先是自我介绍一下,接着介绍起项目部的主要成员。他第一个向我们介绍的,就是那个讨厌的无赖:

“齐培新——”这个无赖站起身,冲我们微笑着点了点头。老宋指着他介绍说:“……咱们的主任工程师兼团书记!三年前,他毕业于清华大学……”

什么?清华大学毕业的?!刹那间,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听错了。我的那几个同学,也是一脸的惊诧,不约而同地相互望了望;脸上那几分大学生的优越感,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对他的无比崇敬。清华大学,那是多少中学生梦幻中的天堂!可看着眼前的这个“清华学子”,他的浑身上下,哪儿有一点儿清华的“神气”?要说他是个民工,绝对没人怀疑!老宋介绍完项目部的成员后,要求我们说:

“你们出了大学校门,刚刚踏上工作岗位,一切都要从零开始,学习怎么把课本上的‘东西’,更好地用于实践。我希望你们在工作中,要多和齐工交流,有什么问题多向他请教,向他学习!我相信,以后齐工不仅会成为你们出色的领导,也会成为你们的良师益友!”老宋说完,让齐培新也讲几句。齐培新站起身,有些腼腆地笑着说:“首先,对你们的到来,我表示热烈的欢迎!既然我们有缘走到一起,就能够成为好朋友、好同事,在今后的工作中互帮互学,和大家一起把工作干好!你们刚走出校门,书本上的理论要用于施工实践上,一开始肯定会遇到一些疑难问题,需要一段实践过程。在这方面,不管你们遇到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我,毕竟我已‘学了’三年!”

他几句简短的话语,立刻赢得满屋子的掌声。不知为什么,他的目光虽然一直有意无意地瞟向我,可我不仅不觉得他讨厌了,而且心里还有一点儿“荣幸”的感觉!

因为我学的专业是工程造价,自然分到了预算部,跟着预算部长郝丽实习。后来我才知道,在我来之前,原预算部部长提为经营副经理,部长由郝丽刚接任。欢迎会散后,郝丽拉着我到了我们的办公室。我们先是彼此自我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因她大我几岁,她让我称她为郝姐。当介绍到工作时,她指着电脑旁那一大堆表格说,现在主体结构已快封顶,当务之急是汇总各种资料,把各种数核实确认后据输入电脑,为最后结算做准备。眼下正是最忙的时候,来了我这么个好帮手,像是雪中送碳!郝丽的爽快和热情,使我庆幸又遇到了一个好“师傅”。命运对我太真的宠爱了!

就在那天吃完午饭,郝姐和我正在闲聊,齐培新就来了。他刮了脸,头发也吹得溜光,和上午相比就像换了一个人,显得格外帅气,洒脱。他和郝姐打了招呼后,大大咧咧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郝姐起身沏了杯茶,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他对郝姐道了谢后,很风趣地对我说:

“上午我没把你吓住吧?为了抢工期,我几天都没回家了,蓬头垢面的样子,就像从威虎山下来的土匪!实际上,我这人真的很不错。不信,你可以问问郝部长!”

一旁的郝姐,她看看我,又看看他,一脸的莫名奇妙。我知道,他指的是上午那件事。我低垂着眼睛,嘴唇嗫嚅着,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尽管我一直躲避着他的眼锋,但我感到他那炽热的目光,不停地在我脸上扫瞄。所不同的是,我不仅不再厌恶他了,而且一股从没体验过的热流,强烈地冲撞着我的胸膛,浑身都不自在。慌乱中,我也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话,他曾地站起身,兴冲冲地问:

“你老家是唐山的?!”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刚一说出我们县的县名,他兴冲冲地说:“那,咱们可是真正的老乡!”

“你是……”他的话我不大相信,因为他的话里没有一点儿唐山“味儿”。他随即用浓浓的唐山口音说:“我的祖祖辈辈,都是玉田县的;最主要的,从小学三年级到初中二年级,我也都是在玉田老家度过的。你说,我们是不是老乡?”

他已有些生硬的唐山方言,逗得郝姐哈哈大笑。

突然间成了“老乡”,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好像一下子拉近了很多。他又坐在了沙发上,接着谈起了老家的风土人情,谈那一望无际的美丽大平原,谈农村人的勤劳质朴,谈他在老家度过的那段快乐而美好的童年和少年时光……随着他轻松愉快的侃侃而谈,我紧张的心情也渐渐地平静下来。他风趣幽默的语言,还有语言中对故乡那浓厚的感情色彩,都给我一种美的享受!直到到了上班时间,他才离开我们办公室。在这一个多小时的交谈中,他给我的印象很好,性格爽朗而平易近人。他一走,郝姐便神秘兮兮地对我说:“我看的出,他爱上你了——而且是一见钟情!”

“瞎……说……”我羞涩地否认说。郝姐接着说:“这可不是瞎说!你如果还没有男朋友,可千万千万要把握好这个机会!我不说他将来有多大的前途,单就他的人品而言,是完全可以把终身相托的好男人!我还告诉你,他选择配偶的标准很高,一般的女孩子是不轻易让他动心的。我俩是同一年来的,在一起工作了近三年,对他还算是了解的。他的家庭条件也不错——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工资也高,三室一厅一百多平米的楼房……”

郝姐简单地介绍完培新和他的家庭条件后,说这个主体工程一完,宋经理就该退休了,项目经理一职绝对是培新的,否则公司也不会让老宋身兼二职。无论是国有还是以后改为私企,就凭他“清华”的文凭和能力,绝对会成个老总,前途无量!郝姐对他的介绍,从语气到表情,都透着几分兴奋,似乎还有那么点遗憾。第六感官告诉我,她像是追求过他,或者曾是芳心暗许。因为,从我们刚才彼此简单的介绍中,我知道她还是单身,有没有男朋友不知道。

对于爱情,我确实不懂。从高中到大学毕业,我心里虽然对两个男同学产生过好感,也可以说是异性间那种特殊的情感,但始终没有逾越纯洁的同学关系。可自从那天开始,我感情的闸门就悄悄地为他敞开了……是不是人们常说的那个“缘分”到了?他是不是我命中注定的丈夫?爱的萌芽,悄然生长在我的心田!

我就这样走上了工作岗位;他就这样闯进了我的人生!我生命的历程,也的确到了恋爱的季节!

以后的几天里,无论是在会议室,还是在食堂或施工现场,我只要一见到培新,心里就产一种难以言状的躁动,与他接处的愿望十分强烈。可因为我内向而懦弱的天性,一直在矜持地等待着他的主动接触。

一个星期五的下午,郝姐让我去送几份材料报表,找他去审批。我拿着报表,努力抑制着心里的紧张,敲了两下他办公室的门。

“请进——”办公室里响起了他的声音。

我稳定了一下紧张的情绪,推门进了他的办公室。伏在办公桌上写着东西的他,抬眼一见是我,边热情地招呼着我坐,边起身拿出一个纸杯,走到饮水机旁给我接起了“冷水”。我把报表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拘谨地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他把水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坐在了他办公桌后,问我工作环境适应不适应,有没有什么困难,语气里充满了关怀。他问我答,几句话后,屋里出现一阵沉闷的寂静,静得连空调的声音都显得有些刺耳。我耷拉着脑袋,脸皮火辣辣的发烧,一只手慌乱地搓弄着衣角。我端起水杯,喝了口水,站起身想走。他突然有点儿激动地说:“小王,今天晚上我……想请你吃饭,可以吗?”

我下意识地瞟了他一眼,见他目光热切的望着我,慌乱地点了点头,表示接受了他的邀请。他兴冲冲地说:“那好,晚上八点,我在你们公寓斜对面的‘春满楼’下等你!”

下班时,在班车上我没见到他。班车六点离开工地,七点半到了我们大学生公寓楼。因为路上堵车,本来几十分钟的路途,却走了一个半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