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在都市里辗转良久,越觉得返璞归真是一种奢侈,有种感觉无法言说,瞬间爆发,只要心里愉悦,田园才是心头的萦绕
万马归槽的苗寨
“推开窗就是山”,人们形容贵州山多,常常这么说。山的后面往往躲藏着村庄,因为山的夹拢和阻隔,即便有公路连通,也依然保留着相对原始和拙朴的本性,朗德就是这样兼而有之。
从雷山县城到朗德上寨只有15公里,距离州府凯里也不过就是27公里。可就像躲在深闺里的小家碧玉,朗德安享在“万马归槽”的山峦深处,固守田园,平淡如水,却也是丰盈滋润。
清晨,高吭的雄鸡声早已在窗外此起彼伏。我跑出门外,整个寨子已沉浸在一场雄鸡音乐会中了!远近交替、高低错落着,无须指挥、伴奏,亦没有观众,那些个头高大的公鸡站在自己得意的位置上,兀自仰天唱和,不受一点污染的清亮,没有一点干扰的自在,好生让我羡慕!
我发现了一块写着“奥运圣火传递起始地”的大石头!我竟然到了奥运圣火传递的起始地?!如梦似幻的苗寨,浓缩在山峰夹拢处的一端,望丰河缠缠绕绕地从寨边和山脚下淙淙流过。水色碧绿澄明,仿佛绿宝石般晶莹剔透。一条河把进寨的路分为两条,山路小道没有公路平坦,却也正好可以看到不寻常的景致。
苗岭山区,很容易见到铜鼓坪。新铜鼓坪在我们出发不久,就在护寨树的山坡下,一览无余。坪子很大,全用鹅卵石仿照铜鼓鼓面纹饰精心铺墁,形同一面巨大的铜鼓。三三两两的小学生从此经过,开阔的空间,常常成为孩子们逗留嬉耍的所在。没有多作停留,我们就翻下山坡奔向农田赶路了。
不规则的坝田很是吸引我这个城里人的眼球。到处可以看到收割后的稻田地留下的干草色的遗迹,周围簇拥着正在新绿的草叶和没有次序开放
的野花,圆锥形的稻草垛突兀地伫立在田间地头,让人联想起丰收的喜悦。坝田的高处,往往是绿意葱茏的树木,树木的后面多半连着绵延不绝的林带……贵州独特的气候类型让这里不同植物的生长期在同一片地域下,呈现出不同的生长形态。
我在田埂上穿行,摇摇摆摆的样子勾起台湾校园民谣《乡间小路》般的诗情画意,只是没有暮归的老牛作伴。还好,挑着柴禾的老农从旁经过,不远处,小燕子擦着水面盘桓……没有稻田的坝里长满了绛红色的浮萍,肥厚得如同铺向坝塘的毛绒地毯。黑乎乎的小豆豆密密麻麻地在植物略为稀疏的水里游动,好久没有看到小蝌蚪的影子,无计其数,雀跃的如同5岁的孩童。散养的大鹅,蹒跚着脚步在河畔觅食,两大两小,一个小家。平坦的视线中冒出新搭建还未完工的全木质展示馆,陈列着纺车、碾子,以及环绕木房四周苗族生活写真的木刻。放牛、摸鱼、耕田、织布、喝酒、喂养小孩……无限丰富的生活景象,补充一点民俗课着实不错。
朗德上寨多桥,120多户人家,竟然有45座桥。据说最长的一座板凳桥长达36米;最短的一座小木桥仅有0.4米,是世界上最短的“袖珍桥”。如果走山路进寨,必得先从这座蜿蜒的窄桥上经过……我燕子般在那桥上飞飞停停,四处了望,唯恐某个细节疏漏——挑担装石子的男子,洗衣冲菜的妇女……蓝天白云,澄明剔透,四周静得只有流水哗哗作响伴奏。
正是春日,萝卜花、油菜花摇曳多姿的季节,意外发现的喜悦如同春风拂面。俯下身去,逗留花间,早已被花香和泥土的气息沉醉!蝴蝶、蜻蜓以及蜜蜂在花丛中翩跹,轻盈的舞姿,很易把情怀从人的心底深处搅动出来,还磨蹭什么,摁动快门吧!
直到最大的寨桥出现时,我的卖呆儿宣告结束。在这里,殊不知也看到可以与侗寨花桥媲美的桥。木质的桥面上盖有长廊,廊的两侧安有9根“美人靠”,据说壮观的同时可供一两百人休息!细看,廊上的花牙子刻意做成了龙头形,形状如苗族女装上的刺绣游龙,没有忘记它的民族特性啊。据载,这桥建于清代,和苗族英雄杨大六关系密切。杨大六曾用此桥抗御清兵,当地人缅怀他,更喜欢称其为“御清桥”和“杨大六桥”。后来山洪爆发,桥被冲走,后人就几度修复,不遗余力。
120多户,100%苗族,全寨人不是姓陈,就是姓吴,建寨距今已有640多年。这么个偏远的小山寨,了解起来居然包罗万象。比方说朗德的寨门就有讲究,三座门楼较为玲珑,虽然造型各有不同,但都是木制结构,没有通常的门板,而且门椽上面皆盖着小青瓦。我经过时,不是年节,也没有和旅行团掺合在一起,所以无缘见到村民盛装出动,隆重厚礼迎来送往的场面。苗寨的拦路酒早已名不虚传,苗家人热情好客、浓情都含在这自家酿的米酒中。寨门拦路酒用的是牛角杯,绝不能用手接,接了,意味着你没喝够,还能喝,再来一杯又一杯。
许多苗寨约定俗成,每当成帮结队的客人进寨,男人便早早从家里扛着莽筒、芦笙,一个个横排在寨门外的田坎上恭候,女人们则穿戴上华丽的盛装,叮叮口当口当地从石板路上聚拢过来翘首以盼。客人的车子一刹车,寨门外的男人们就鼓气吹奏,山鸣谷应,迎寨仪式隆重开场。主人唱一首歌,客人喝一杯酒。那些手脚麻利的苗家姑娘和年轻的媳妇,猛然会塞到你嘴里一块肉,你错愕不已时,众人却是一阵欢笑。更搞笑的是主人朝客人脸上打酒印,如果你的胸前被挂上涂了粉红颜色的彩蛋,甚至挂上花带,那你的运气就太好了!
苗寨的屋檐下,鸟笼、渔网、捞兜、辣椒,还有黄灿灿的苞谷……越过“美人靠”的空隙,有的人家廊内放着纺车、织布机和缝纫机之类,这一切都在无声地向外人昭示:这里是和谐的男耕女织的田园生活。
朗德人有很多自己的习俗,经常会让外地人感到新鲜。北京人养鸟为的是斗鸟,图个乐子;此地喂鸟,主要不是为了打架,而是用以鸣叫。朗德人对鸟的叫声欣赏到五体投地,以至于女孩一出世,便用鸟的羽毛在其身上抹一下,祝愿姑娘长大后跟鸟儿一样善于歌唱。寨子里大大隐世村庄的狂欢
玉龙雪山西部丛岭中,有一个藏在深山高寒地带的村子,这就是我心仪的文海。文海在纳西语中称为“嘎搞”,有“在高地的村子”的意思。村子隶属丽江县白沙乡,位于玉龙雪山南麓,海拔3180米,历史上是著名的“茶马古道”的必经之路。
村子周围的森林里栖息生长着许多动植物,其中包括麝鹿和白腹锦鸡。一般藏身在海拔较高的松树林里,但种类繁多的杜鹃花同样令人难忘。全世界850多种杜鹃花中有20多种可以在这里找到。晚春时节,漫山遍野开满了各种各样的杜鹃花,色彩鲜艳的团团花簇点缀在山野间。纳西人用木头建造房屋,屋顶上铺的是灰色
瓦片,见不到任何破坏风景的、单调乏味的混凝土建筑,有的只是精雕细琢的扇扇大门,以及秋收时用来晾晒大麦的巨大木架。
我敢说,大部分到过丽江的人,肯定没到过文海,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确实,这个被群峰环抱的小山村,就是一个外人罕至的世外桃源。远望去,雪山高高耸立,俯瞰着绿意盎然的玉米地和麦田。当地的纳西族人保留了母系氏族社会的一些传统,而我最不能忘怀的是他们对待陌生人的那种热情好客。这里最迷人的还是夜里,特别是从高楼大厦林立的城里到此地,更觉得那明月高挂得深不可测,无数的星星在湖中璀璨闪烁,月光、星光和波光组合成斑驳的光影世界,还有湖畔村落里传来的几声寥落的犬吠,几声暗夜里悠远的鸟鸣,构筑成一个缥缈朦胧而孤寂美丽的梦。
清晨早起,我在湖畔漫步,清新之气荡漾在四周,玉龙雪峰近在眼前,峰头似乎伸手可触。晨光中的冰雪闪烁着晶莹的光芒,那些从遥远的国度来此过冬的候鸟在清洌的风中歌吟着,宛如一个个精灵掠过水面。我向它们打着招呼,和它们的晨歌一呼一应,久久地在湖面上飘荡。初春的日子,湖里的水逐渐从湖泊南面一个神秘的落水洞中不知流泄去何处,取而代之的是满湖的芳草野花,秋冬时的巨大绿宝石,转眼间变成了一个五颜六色的花海洋,那是公主和王子约会的地方。
撒欢儿似地追着光影奔跑,有些忘乎所以,跑掉耳环和戒指也没有知晓,等发现回头去找时,早已隐没在草丛泥土中看不见踪影。没有什么可以破坏我的畅快情绪,似乎回归到童年,失去正好重置。牦牛离我很近了,它们太多,洋洋洒洒地像是布了一个阵,我小心翼翼又胆胆突突地靠近这些庞然大物,生怕打搅了它们突然给我致命的一顶。凑近可爱的小牛犊,轻拂它的头,我想动物与人类只有真正地和谐相处,自然才会更美丽。草地、牛羊、蓝天、碧水、阳光、空气……大自然是最富智慧的造物主,背负玉龙雪山,常常遐想无边,放弃一切俗世的烦扰,满是对未来生活的憧憬、期待,常有恍如隔世之感。很长时间,我什么都不想说,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只是静静地、静静地感受才恰如其分。静坐,或者干脆仰卧,谛听心灵深处的回音。如果老去,也不会忘记这片草地、这群牛羊,带给我的久久挥之不去的、充满生机的情愫。
到曼听做一回“时间窃贼”
西双版纳没有明显的季节之分,澜沧江穿城而过,似一条剔透的玉带,飘拂过这块风情四溢的乐土。江南是景洪的城市中心区,江北则为新兴工业区,澜沧江大桥贯穿南北,成为了一个多元化的新兴城市。
顺着勐勒大道,向州歌舞团招待所方向而去。看着临街的各种店铺,你会感到分不清是在版纳,还是在别的城市的某一条商业街道,景洪已然是现代都市,唯一有别于其他城市的特征就是永远绿荫密布的夹道树。有趣的是,这些树也不乏果树,龙眼、椰子、芒果……但没有人在成熟的季节随手摘取,因为热带水果在这里司空见惯,便宜得让人大跌眼镜。
一大早儿,打了的士前往景洪历史最悠久的曼听公园。站在公园正大门时才知道,这个公园的前身是傣王御花园,至今已有1300多年的历史,原来叫曼听,后来改叫春欢公园,在傣语里,“春欢”意味“灵魂之园”。
正是上午,人影寂寥,所有的演出、泼水、摊货、民族食品售卖都在下午3点以后开始。我倒不失望,最盛大拙朴原始的地方都去过,这些倒激发不出我的兴致,我更乐意一个人静静地穿行在南部那片天然的森林中,让热带植物覆盖我日益渴望绿色汁液浸润的皮肤。
经过凉亭,把汗湿的手伸进干净的水里洗净,比出现一个水龙头让我随意使用都感到舒爽。云南的民族性和多样性,满足着我一定的好奇心和观察欲,让我的天性得以发挥。
笔直、光滑的树干遥指天空,青色的槟榔一簇簇结在高处,浓密的树冠横纵交错,在空中织成一个绿色冠盖,宛如天然凉棚。我觅到一个秋千,坐到上面,走累的双脚搭上去,仰头看向天空,然后沉静下去……大概是一刻钟的样子,我收回思绪,观察四周,除了浓荫蔽日,就是鸦雀无声。
阳光透过缝隙穿透过来,折射着树叶、树干的影子,斑驳陆离,把完整切成碎片,却是碎得璀璨。
黑心树林离得不远,有100多亩,藤攀葛绕,古老恒久。如果当初上大学我没选择法学,也许会成为一个植物学者。黑心树是铁刀木的俗名,顾名思义,用刀砍、用锯拉也很不易。保护区居民主要用做烧火的薪材,实在是浪费了林木资源。它髓心坚实耐腐,喜欢温暖湿润肥沃的土壤和光热,不受白蚁及虫蛀危害,经久耐用,是建筑、高级家具和美术工艺不可忽略的板材材料。
孔雀园后是茶园,我看到跨越放生湖的溜索,溜索台下是一片碧波荡漾,两岸青草茵茵,繁华盛开,纺车、碾盘、吊脚楼实物微型景观散落地上,就像人类早期兀自遗留的痕迹。溜索前,我先下到湖边,这湖是东南亚最大的放生湖之一。傍晚,托一个水灯放下,目送着远去……生命不息,万事万物只是一个轮回,熄灭、重生,浮世万千。然后,退回到古旧的木轮车上,望着满眼的碧绿如洗卖呆儿,和唯一经过的一个路人说话。
宁静的、碧蓝如洗的天空下,我享纳着自然的赐福,再次换上那件亮黄色傣服,在热带雨林绿色浓荫的氛围下,宛若一朵盛开的
芭蕉花。彼时如果有爱,那该是一幕人间戏剧的甜蜜序曲……舒缓与哲思,以自然之礼,给灵魂一个回旋的余地,我想起“春欢”这个名字,其实再贴切不过了。
下吊桥,去白塔的坡路上,买下缅甸佤族雪茄、版纳风情的棉布连体裙。红和蓝,不知是留给自己还是留做他用,然后,注视着旁侧的栏杆式白塔愣神儿……
到此地,离公园西侧的洼跋洁总佛寺只有数米之遥。这是众佛寺之首,是版纳佛教徒的朝圣中心,过去是版纳地区最高统治者召集各片头领和土司拜佛的圣地,是等级最高的佛寺。穿过古董小街,先是红墙金边的缅式建筑八角楼,规模和气势无可比拟。寺里一片安静,游人在附近流连,也有进寺里参观贝叶文化、参与进香、拜佛、抽签、拴线……一派浓郁的南传上座部佛教文化氛围。我一直是个旁观者。大殿的门敞开着,能够感觉到里面的深,僧舍分布旁侧,门廊青龙俯卧,后院可以看到莲花极顶佛亭,不远处佛学院教学楼飘来琅琅的诵经声……
光秃秃的树干伸展成一个球形圆冠,北方难见的树种,因为秃的利落,倒自成一景。双手合拢,放于胸前,默默祈祷。身后是一尊金色的佛像,尖顶部的风标发出轻微的声响,晕眩在一片光晕中。走出花卉园时又停下,门口看到大个的甜酸角,堆满了大大的蒲筐,比在昆明的又好又便宜,买下半个塑料袋,然后又称了两个金灿灿的芒果。对,还有烧烤,西双版纳的烧烤。
有些东西我根本就没见过,大多数也没烧烤过,因为是第一次进入云南,云南的奇奇怪怪就处处可见。香茅草烤鱼、苦笋、茄子……一一端了上来。我不能吃荤,其实那些用香茅草捆绑紧紧的鸡肉、猪手、排骨、鱿鱼、肥肠、干肠……更是香得诱人,“再加一份紫米饼吧”,我说。
该“逃逸”时就“逃逸”,不妨做一回“时间窃贼”,偷得浮生半日闲。密林深处的“蚩尤部落”
从江县位于贵州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东南角,珠江的支流都柳江自西向东流过,两岸青山夹江对峙,从江就建在山与水的间隙,形成狭长而起伏的城区。半个世纪以前,国道尚未修通,都柳江是贵州高原通往两广最便捷的路径,江面上放木材的排筏一年四季川流不息,都柳江不但曾是交通要道,还是民族大迁徙的走廊。
岜沙距离从江县城7公里,在抬头就能望见山寨里侗族建筑标志鼓楼的视线里,显得十分突兀,这是一个纯粹的苗族部落,通常被冠以“最后的一个枪手部落”称号。有学者推测,秦汉时期,苗族先民在朝廷的屡屡征剿下被迫辗转西迁,一部分人南下广西,继而沿都柳江进入月亮山麓定居,岜沙苗族很有可能源于其中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