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还正跟艾舒吃着醋,一声到这个消息,“啊”了一声之后,还想问得再细一点,他已经把电话挂了。第二天,她再打去,说要去探病,他说,是甲流,医院不给探病。
谁愿意自己的男朋友坐在其他女生的病榻前?因为这个问题她在电话里对他吵,对他闹,起初他还会安慰她几句,再接着是道歉,到后来,竟成了沉默。
陶安妮想着心里一股委屈,回过神来,眯着眼,晃了晃手中还剩一半的酒瓶,说:“张锦田!把你的手拿开!你别忘了,我是让你陪我来,让某人吃醋的!”
“我还真希望他别上当,那姐姐你今晚就跟我走,怎样?”
“你这流氓,你痴心妄想!”陶安妮笑嘻嘻地举起兰花指,点了点张锦田的额头,说:“你这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大猩猩!你脑子里有什么坏水,以为我不知道啊!”
张锦田握住陶安妮举着的手,放在嘴边,“你这小流氓放开我!快放开我!讨厌!”陶安妮略带娇气地说,她已经醉了,说什么话,都软绵绵的,傍晚的玫瑰色的霞光照得她的脸粉粉的。
张锦田就是不放手,紧抓着她的手,正要亲下去,陶安妮整个人像一阵风似的,被人从他的怀中抽走了,入了另一个人的怀里。
陶安妮还以为是邰霄明,可是,她伏在他的胸口,闻到他夹克的味道,有点陌生,她抬起头,视线很模糊,眼睛眯成一条缝,看清了对方的样子:头发不像学校标准的板寸那种,也不像她某个非主流男友,刘海挂到脸盘,连眼睛都被遮着密不透光的那种,就是那种不长不长,恰到其好的长度;略凹的眼眶里嵌着一双不大的眼睛,眼神那么尖锐,又充满了正义感。
“我已经注意你好一会儿了,大庭广众之下,对女生动手动脚的,你像样吗?!”这话是对张锦田说的,张锦田也没一下子反应过来,他有点懵了,心想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正义之士。
“我……我和她认识!”张锦田支吾着辩解道。
救美的英雄诧异地说:“你认识?”然后,他推了推沉浸在他充满安全感的怀抱中的陶安妮,看着她,问:“你们认识?”
陶安妮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眯起眼,如醉如痴地看着他。
这帅哥是谁?陶安妮迷糊糊的脑子里充满了无数个问号,短时间内好像将她脑海里所有交往过的男朋友的名单翻出来,都没有一张印象中的脸,与此相似。陶安妮还想仔细想想,就听见了邰霄明的声音,冷冰冰的,他说:“哪个是你的新男朋友?”
救美英雄突然间觉得眼前这事情有点复杂,马上擒起手,露出无辜的表情,说:“不关我事哈!”
陶安妮讨厌邰霄明用这种口气说话,可是,他好像有点生气了,是吗?陶安妮心想自己的计划没有失败,她一手挽住救美英雄的手臂,转头,看着邰霄明,说:“就是他。”
“那我呢!那我呢!”张锦田不甘示弱,走上前,抓着陶安妮的胳膊。
陶安妮不知道其实邰霄明刚刚在旁边站了一会儿了,他完全已经掌握了眼前发生了什么事,说:“既然你那么忙,还来找我干什么,回你的酒吧喝酒,和你的男朋友们去约会啊!”
“你!”陶安妮松开救美英雄,甩开张锦田的手,摇摇晃晃地走上台阶,仰头,指着邰霄明,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医院干什么!你说她得了甲流,你又说为了避免交叉感染,不能探病,那你呢!你宁可不陪我看电影,不陪我吃饭,不陪我看烟花,不陪我守岁,你都要来这里陪她,是不是?”
邰霄明沉默片刻,目光盯在陶安妮的脸上,说:“你答应我,不再去那些乱七八糟的酒吧夜店,你答应我,不会再和过去认识的那些狐朋狗友联系,你又反悔了,是不是?”
陶安妮没去应他的话,而是说:“你喜欢她!你一直喜欢她!是不是!她病了,你就不放心!我一个人胃痛得死在大街上,你都不会来看我一眼,是不是!”
住院部进进出出的人,都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他们,邰霄明没回答陶安妮的话,从台阶上走下来,顺势拉着她的手臂,强势地说:“我们去别的地方说。”
“我不去!”陶安妮坐倒在地上不肯走,呜呜哇哇地哭起来,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看陶安妮这个样子,救美英雄是没什么好说了,反正他本来是想帮忙,结果帮了倒忙,他站在一边,走也不是,看热闹也不是。张锦田倒是扯起了英雄,走上前,一把推开邰霄明,火气匆匆地说:“她说她不走!你不要逼她!”
“你走不走?”邰霄明低头,又问了陶安妮一次。
陶安妮只是哭,一副委屈得要死的样子,邰霄明松开了她的手,说:“那等你哭够了,我们再谈!”
“邰霄明!回来!”陶安妮喊着疾步离去的邰霄明,心头一火,举起手中的酒瓶,朝着他的脚边扔了过去,玻璃碎了一地,他却没有为此而停下。
陶安妮目无旁人地用力抽泣着,“你给我回来!回来解释清楚!说你不喜欢她,说你只喜欢我一个人!说啊!你说啊!你为什么不说!你骗骗我也好啊!你一点都不喜欢我的时候,接受了我!我知道你喜欢她!那你喜欢她还和我在一起,想让她安心,想为她照顾我,那你就装得再像一点啊!邰霄明!你这样算什么!到底算什么!你这个混蛋!王八蛋!”
有些事情,陶安妮心里比谁都清楚,只是她曾有一念之差,以为留一个人在身边,就算他的心不在她那儿,但只要她愿意为他改变,努力把自己变成他心目中的那个人,他兴许哪天就感到愧疚,认真把爱都倾注到她的身上了。
邰霄明已经走远了,陶安妮还坐在地上哭哭闹闹,张锦田想过去劝,被她推开,他便拿起手机,佯装是有人找他,对一直在一旁劝也不是,离开又不是的救美英雄,说:“嗨,哥们,我有急事!她就交给你了啊!”说罢,马上坐上了刚在住院部门口停下的的士,朝着救美英雄拜了拜,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紧接着,的士“咻”的一下,在救美英雄的面前开走了,他一脸无奈的低头看着哭得不省人事的陶安妮,正想该怎么办,只见她连滚带爬地冲向不远处的花坛,狂呕不止。
陶安妮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翻起来了,可好像怎么吐都吐不尽,忘了过了过久,胃似乎终于要平息下来了,忽然,身后有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那个陌生的声音说:“嗨,你好点了没?要不要进医院看看?”
陶安妮稍微有点清醒了,接过水,回过头,看着他说了声:“谢谢。”
他看到她嘴边和衣服上沾了呕吐物,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灰色的手巾,指了指她的嘴角和衣服,说:“喏,擦擦。”
虽然眼角还噙着眼泪,可陶安妮接过手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这年代还有人会用这个?还是个男的。”
他笑着说:“环保啊。”
陶安妮莞尔,拿着他的手巾擦了擦嘴巴,敏感的鼻子嗅到了手巾上的清香,她抬起头,凝视着他,忍不住问:“你是我男朋友吗?”
这会儿,轮到他哈哈大笑了,他说:“你喝酒喝糊涂了吧?我不是你男朋友,你男朋友他……”他意识到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马上顿了顿,嘴带浅笑,说:“初次见面。”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陶安妮擦了擦衣服上的脏东西。
“难道非要是你的男朋友才能帮你?”他反问。
陶安妮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很认真地说:“他们帮了我之后,都会成为我的男朋友。”
他呵呵一笑,说:“那看来这次例外了,医者父母心,我能见死不救?”
“你是医生?”陶安妮惊讶地看着他,这也太年轻了吧,他看起来好像大不了她多少岁。
“暂时还不是,我是医大的学生。”他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这微笑若是有一次出现在邰霄明的脸上,陶安妮也不会那么贪婪地看着。
此时,天空已接近墨色,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想起晚上还有事,对陶安妮说:“你现在没事了吧?如果觉得不舒服的话,可以进医院看看,我得走了,晚上还有事。”他倒退着小跑了几步,和陶安妮挥了挥手。
陶安妮拿起手中的手巾挥了挥,说:“这个!怎么还你?”
“不用还了,没事!”
“那你叫什么名字?”陶安妮的目光随着他的背影,大喊了一声,他回过头,笑着应了一句,“陈麟天。”
陈麟天,陈麟天。他的出场就那么温暖而有力,陶安妮将他的名字在心里默念了几次,不经意退了一步,鞋底下拉出“嘎啦嘎啦”的响声,她回身看到地上细碎的玻璃片,走过去,蹲下来,抓了一把,两手合并,然后,狠狠地握紧,殷红的血顺着手指的缝隙一点一点往下流,她以为自己不会哭,可先前吞回肚子的泪水,又一次翻上来。
夜幕已沉,手机屏幕的彩光映照着她的脸,她拨通了那个号码,接通了,听到的声音依然是那么遥不可及,他说:“哭够了?”
她凝视着手中凝固的血液,强忍住鼻尖的酸味,说:“邰霄明,老娘不稀罕你!我玩够了!谁要谁就把你捡回去啊!我们分手!现在就分手!”
其实,原本不是想那么说的!陶安妮捂住发痛的胸口,她是想说,你从哪儿来,就回到哪里去,强扭的瓜不甜,中国的千古老话没有错……我把你还给艾舒,我不相信我陶安妮不能重新来过。可这些话到了嘴边,陶安妮欲言又止,终是没有说出口,嘴巴就难以再吐出一个字。还没等邰霄明反应过来,她飞快地挂掉了手机,人已被泪水吞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