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呵呵的点点头,说那还要领导多多提携才是,赵八两见我似乎并没有太大情绪也乐得与我说两句俏皮话,只听他严肃的说:“小程啊,只要你好好干,多做点业务,我保证把你训练成全县拉尸体的第一把好手。随后,拍了拍目瞪口呆的我,很有领导范儿的说今晚你值班。我心里一阵无语。没见过这么无耻的,还拉尸体的第一把好手?
想起谢必安让我办的事儿,我这个心里又是一阵蛋疼。这都是些什么领导。
掌管库房的是副馆长冯裤子,这小汉奸头因为吃我嘴短,也不好当中给我摆谱,只是将库房钥匙扔给我的时候说,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纸人了,前几天刚卖掉了好几个,如果没有的话,等会儿我让人送些货来。我应了声,转身走向馆长办公室旁边的一个房间前,打开房门。房门一开,一阵纸屑特有的味道扑面而来,里面黑不拉几的,不是看的很清楚,我眯着眼睛找到灯泡的开关后,才看清楚里面。
各种颜色寿衣挂在墙上,左边的墙角处堆着已经分好类的元宝灯烛,右边则放置着七八只纸牛纸马,唯独没有找到纸人。
望着花花绿绿的寿衣,感觉越看越发毛,见没有要找的东西,快步的从库房里出来。
关上门后,轻叹了口气,看来真是越活胆子越回去了。
正巧碰见刚从值班室出来准备进办公室的冯裤子,和他一说,他阴阳怪气的说了声,你等一下。然后就进了办公室打了一通电话。挂完电话后说三点钟左右就有人送来,我感激的道了声谢,没想到他却不以为然的说,丑话先说,这纸人的钱该多少是多少。我点了点头说,那是肯定的,到时候从工资里面扣就是。其实,以我的性格压根不爱沾这点小便宜。
回到值班室,此时两个修坟的老师傅见也没个活计,就回去了。只剩下老刘一口烟,一口茶的看着‘八戒,二师兄的玩意儿’。
索性无事,四下又没人,我便将电视机的声音拧小了些后问老刘:“老叔,刚才听说燕子出远门了,怎么回事?”
老刘扶了扶鼻子上的眼镜,叹了口气说:“是找她男朋友了。”随后见我表情有些不自然,便又说:“轮子,我也看出来了,你挺喜欢燕子的,可是这男女之间的事情,我也不便多说,随缘就好。”我黯然失色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这一刻,心很痛。
屁股还没坐热,赵八两就风风火火的过来,拿着一张文件,递给我,随口说:“以后业务抓紧点儿,有对手了!”我一问才知道,原来白大镇另起炉灶了,自己搞了个殡仪馆。
又有业务了,我轻叹了口气。像我这种职业,业务就代表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已经离开。
看了看文件,我了个去,居然是车祸现场。
老刘一听,觉着也没什么事情,便要求和我一起去。我心里一阵感激。
我心里清楚,老刘或许是觉得燕子的事情,怕我工作上会有情绪化,这才说陪我一起的,要不然换谁愿意去看车祸现场啊。
和老刘一同来到破金杯前,我伸头朝里面瞧了瞧,嘿!还真不错,车子已经被修好了,居然还加了两个座位。打开车门,我敲了敲后面新做的铁皮,似乎比以前的厚了不少。老刘坐进副驾驶,我便将车子启动了起来。挂档、给油门,一气呵成。小金杯欢快的穿过铁门,路过湖边,一阵湖风袭过,从车窗拂过,很是凉爽惬意,将原本因为燕子已经名花有主这样令我肝肠寸断的噩耗也消弭了不少。
穿过水库旁边的公路,便驶入了小镇的街道,沿着街道一路向北,我和老刘朝着车祸地点312国道六合段驶去。
路上,我将车子开的很快,因为听说白大镇也建了个殡仪馆,原本就因为土葬制而业务惨淡的我们,想要在这个行业支撑下去,就必须得努力些。虽然这话听起来很别扭。
路上,我问老刘:“既然是车祸,那现下燕子不在,谁化妆?”说道燕子时,我明显感觉喉咙有点僵硬,幸好老刘还算厚道并没有出言取笑而是嘴角一扬不答反问:“轮子,你认为燕子的化妆功夫是跟谁学的?”我被这一问,问的有点摸不着头脑,随手翻了翻抽屉,暗骂了句‘妈、的一包都没了。’随手从口袋里摸出被挤压的瘪瘪的大红鹰,递给了老刘一根,自己叼着一根,想都没想道:“当然是跟老师学的,难道是和你啊!”
老刘望着我翻找抽屉,偷偷笑了笑。伸手接过我递给他的烟,又手捋了捋,放在手背上敲了敲,才叼在嘴上,说:“你还别说,燕子的手艺确实是我教的。”
啥?
我翻了一下白眼,朝他撇了撇嘴。不过想了想,随即道:“那这次你得忙了啊。”没想到,老刘却嘿嘿一笑:“那好说,不过,你得给我打下手。”
“没门!”
“那你以后有事别求我!”
“别介,我帮还不行吗?”
“这才像话!”
被这老狐狸打败,我便不再说话,只是专心的抽烟开车,大约在下午点半左右,我和老刘终于在白大镇那菜鸟之前赶到了车祸现场。
打老远,就看见国道上一个立交桥下,一辆头部严重变形的大巴车侧躺在路旁,因为刚巧处在一个岔道口,又有好几个交警忙着疏通,这起交通事故并没有引起较大的堵塞。周围许多人围观,隐约听见好几个女人在哭嚎,我将车子停在人群外,打开双闪后,就和老刘一起扒开了人群,只见地上躺着一个被床单蒙着头的血人,身旁从衣着上看,是一名男性。那周围流血的程度来看,这人八成下身都烂了。
一个交警见我和老刘上前,立马拦住我们,正准备呵斥,我眼疾手快,掏出了工作证递给他,他对着证件瞅了瞅,确认无误。随后领着我见了一个年纪大约50来岁自称是苦主大哥的男人,和他们说了一通,开始那家人死活不同意让我把人带走,不过,当那交警说道天气炎热,还是放进殡仪馆里的好,要不然对你们处理赔偿不好,那家人才松口。
苦主是个五十来岁的大巴司机,跑金寨到上海这条线跑了二十年了,没想到原本准备退休的他还是没逃过这一劫。那交警指着岔路里头停着的一辆装满沙土,尾部严重变形的大型代挂车,说这车倒车,大巴车正常行驶,肯能是司机疲劳驾驶,这才一头撞上了。
我一听倒吸了口凉气,那交警又说,奇怪的是,大巴车上44个人,唯独这司机当场死亡,其他的连轻伤都没有。
老刘插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阎王要你三更死,没人有能耐留你到五更。
那交警脸色一变,直骂老刘说话晦气。
等将尸体用裹尸袋装好,我和老刘抬着尸体往放进后车厢的水晶棺材里。因为这次跟车的家属还挺多,后面只能坐四个人,幸好前面加了两个座位,这才刚刚好。
下午三点多一点,我们才赶回单位,我正准备将车子停在老地方大厅门口,追悼没成想,我那专享的停车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辆比我这张金杯还要破的小飞虎。我按了两声喇叭,馆长办公室里,这才窜出来两个人,一个当然是副馆冯裤子,另外一个是个身材臃肿的胖子,我一阵疑惑,那胖子嘿嘿一笑说了声等一下,我一听这声音似乎有点耳熟,挺纳闷的,只见那胖子屁股一扭伸手拉开小飞虎的车门将车子发动后挪开,我这才将车子停在老地方。
下车后,我和老刘将尸体抬进追的大厅旁的遗容室里,冯裤子正忙着招待跟车的那群苦主家属,那胖子似乎对这儿挺轻车熟路,土匪似得朝我和老刘后面跟来,这时候,我才将那胖子的脸看的清楚,一看。咦?似乎很眼熟嘛?
没想到当他瞧见我扭过头的时候,先是一愣,随即兴奋的叫了声:“轮子?”
我嘴角一抽,这******不是大头吗?
大头似乎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我,显得格外惊讶,只见他携着肥大的身子朝我扑来,我眼一瞪,滚远点儿,没看见抬着的吗?
老刘在前面呵呵一笑,说原来你们认识啊。
大头殷勤的上前接过我手里的活计,献媚道:“这样的活那是轮子你干的,我来。”
和大头在一起四年的兄弟,我当然晓得他的性格也没有和他客气,等他和老刘将尸体放好,我这才问他来这儿干嘛?
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是在帮自家的寿衣店送货的,难怪身体腐败成这样,要不是他先招呼我,我还真有可能认不出来。说到纸人,我这才想到,谢必安兄弟俩儿要的纸人,今给晚上必须烧给他们。
正准备和他去值班室好好聊聊的,没想到,老刘的一句话,却让我原本偶遇故友的心情打散“轮子,你和胖子进来帮我搭把手。”
大头朝瞅了瞅,那眼神似乎在询问我帮不帮,我无奈的耸了耸肩,说:“一起?”
大头嘿嘿一笑,说了声好。
大头这家伙别以为他长的挺憨实就以为是个好欺负的主,其实这小子比谁都机灵,只是和我们这帮老兄弟一起的时候,才不会那么比心眼罢了。
再次进入这间阴森的房间里,让我想起上一次送进来的那个小媳妇儿,也想起了她。
我和大头对视了一眼后望着老刘麻利的将尸袋拉开,一阵浓郁的血腥气瞬间扑面而来!就在我准备屏住呼吸的时候,忽然,一根血手就在拉开拉链的瞬间从里面伸出来!
吓得我和大头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不过,当看见那只血手滴着血耷拉着的时候,脸上一红,老刘很不厚道的转头朝我们笑了笑,说了句‘没出息’更是让我和大头这两个大老爷们儿无地自容。
老刘拉开尸袋,可惜弄了好一会子也没能将缠着尸体的床单弄下来,这时候见着我和大头还杵在旁边,眼一瞪,道:“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啊!”
我和大头忍着恶心赶忙上前将尸体从尸袋里抬出来,范黑的血将床单染成了类似紫茄子的黑紫色。刚一接触尸体,只觉得入手一阵潮湿粘连,分量却不是太重,小心的将尸体放在床上以后,老刘这才将床单从尸体上扯下来,这一瞧,我和大头呜啦一声当场就吐了。
这应该是我见过的最为恶心的一幕,虽然这样说似乎有点对逝者不太尊重,可确实是真心话。
只见刚从床单里剥离出来的苦主脸色扎满了碎玻璃,而且双眼因为巨大的冲撞力导致几乎蹦出来,沾着黏稠发给色的血液的头发上还掺杂了些许红中带白的不明物,我猜想应该是脑浆,因为苦主的靠前的天灵盖几乎被掀开,下体几乎是一大块肉泥,干瘪的肠子夹在肉泥里。这种视觉上的冲击致使恶心感居然超过了的恐惧。
我和大头一左一右吐了大概好几分钟,酸苦的液体从舌尖上滴下使我觉得应该把胃酸都吐出来了,我侧头瞧了瞧大头,这小子比我也好不了哪里去。
就在我们两呕吐的时候,老刘已经将苦主身上的衣服褪掉了,正拿着一块布仔细的擦拭着苦主的身子,头也不抬的出言讽刺道:“瞧瞧你们这德行,以后别和我说是当过兵的人!”
我用胳膊擦拭了下嘴上沾着的呕吐物,没有啃声,只是微微苦笑。可是没想到大头却是不答应了,只见他刚吐完,嘴都没擦一头扑向老刘,吐沫乱飞的叫道:“我说老刘,你还以为现在当兵就得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不成啊?我可告诉你,我和轮子当兵四年可从来没有杀过人!”
或许是因为大头离老刘太近又加上他或多或少有点报复的心理,吼叫的时候,嘴里的呕吐物哪叫一个金花四溅,我明显看到有几粒不明物飞进了一脸目瞪口呆望着大头的老刘嘴里。
老刘顿时反应过来,‘呼、咳、呸’了好一会儿,才狠狠的踹了大头一脚:“滚一边去!”这时候,只见大头挨了一脚往后退了一步,扭头朝我神秘的一笑,这时候我才明白过来大头的用意,悄悄的朝他竖起了个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