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伍秀栅梦见了自己的男人,只见占时雄只身从东海上游过来,历尽艰辛,游到了家乡渔家坞,男人浑身湿漉漉地站在她床头,对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声嘶力竭地咆哮道:我的渔轮你怎么给卖了?我的渔轮你怎么忍心要卖?那是咱家的命根子,你还我的渔轮!还我的渔轮!!
梦醒时分,男人却早已不见了。只是女人床头的那条漂亮的枕巾湿了一大片,仿佛刚从海水里捞出一般。
莫北杭,花落未落
1。
花儿开得很热烈的夏末,花落第一次遇见莫北杭。
宣墨中学门口的校道上,大片大片的绿茵拢住了阳光的痕迹。偶尔有细细碎碎的光点儿落下来,盘旋成调皮的星星图案,无比美丽。
长长的黑色轿车,白衬衣,浅蓝色的校服裙摆,长长软软的头发,花朵般的容颜。
校道上同学们细碎的惊呼和议论,飘飘忽忽。被蔓延成断断续续的音调。
“是花落么?她居然在这里上学哦!”“她爸爸虽然有钱,但我们学校也是很不错的。”“以后,可以做同学了,多意外,她好漂亮哦,像个公主。”
女孩的羡慕和男生的惊诧,重叠在花落的视线里。身后有穿西服的保镖帮她递上书包,然后她安静地挥手跟车子里的爸爸妈妈说再见,转身进入学校。
似乎对身边人的议论在已经习惯,可是第一次独自面对陌生的环境,她柔弱和迷茫的神情还是不经意从眉眼间散落下来。花家,商业巨贾,这些光环像巨大的伞,让她的天空蔚蓝且自由自在,可是,她的独立性还是需要培养的,不然明明说好了一个人来学校报到不会怯场,可为什么手掌里是凉凉的水珠?
可是校道上随后传来的喧哗声让她忘了害怕,那么多娇艳的女生追随着一个高高的身影,一点点靠近她。
听见有人说:“呀,是莫北杭。”
莫北杭,这几个字在心底默念,嘴角绽成微笑的模样。
花落抬头去看那个愈来愈近的男生。虽然那么多人都穿校服,可是,也只有瘦瘦高高的男生才可以穿出青春骄傲的味道,并且那么耀眼。比如,莫北杭。
他额前细碎的发丝落下来,并没有遮住安静沉默的眼眸,反而让脸上冷漠的高敖别有风味。嘴角的弧度是安静的,神情却如王子般完美俊朗。走过来的时候,消瘦却棱角分明的骨骼充满力量,让他的白衬衣随之摆动,一点点接近花落的视线。
他的左手里还提着一个盒子,右手放在裤子口袋里,丝毫没有理会身边狂热的女生递过来的粉红色礼物,只是加快步伐。
人群渐渐接近,花落来不及反应,便已经融入花痴阵营其中。听到女生们肆意的争论:“莫北杭,听说你最近要参加比赛,是真的吗?”“莫北杭,别理她,她是骄傲的孔雀!”
然后一阵焦灼的争吵和推搡,慌乱中,抱着书包的躲闪的花落仿佛撞到很多人,然后被推倒在地。脆弱的眼泪几乎在一瞬间就要落下来。
一阵莫名的安静,惊吓的花落抬起不安的眼睛,看见身边散落的颜料盒子,五彩缤纷。
盒子的主人,高高地俯视她,几乎让人可以一眼感觉到他压抑的怒气。
是冷漠且不耐烦的的莫北杭。
他会吼她的,对吧?或者直接把盒子砸在她身边?毕竟,他看起来是那么的生气。
“起来。”低沉的嗓音突兀地响起。
花落怔住,一滴眼泪清晰地落在地面,晕出小小的水迹。毫无预兆,
“麻烦!”声音的主人低声诅咒,然后弯下腰,双手握住她纤细的腰。下一秒钟,她已经被他“拎”了起来。
重新站立在他面前,只能看到衬衣的第三颗扣子。然后视线顺着扣子一点点爬上去。直到,爬上他的脸。
那么近那么真切的表情,让小兔子一样胆怯的眼睛瑟缩了一下。怎么会有这么凌厉的眼神?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目光看她的。
周围的女生呆住了。没有敢打翻莫北杭的颜料盒子,对于爱画画且坏脾气的他来说,那是他最看重的东西。
可是他只是弯腰捡起那些散落的颜料,安静地一格一格整理好。转身,离开。他的白色衬衣上,渲染了一片醒目的蓝色颜料,如翩然的蝴蝶,那么耀眼。
人群“哗”的一下又移动了,仿佛暂停电影画面按了PLAY键之后,又忽然开始移动了。
喧哗又开始啦,然后这场关于莫北杭的遇见,便成了花落在宣墨高中的新生活开端。
那个公主一样美丽女生,成了莫北杭遇见的无数女生中最胆小的一个。
2。
苏桃桃趴在桌子上玩花落的最新款手机,花落趴在窗台上望着楼下发呆。
新生报道那天,当花落走进陌生的教室的时候,便有一个笑容甜美的女生跳过来,她说:“你好,我是苏桃桃。”
于是后来,苏桃桃便成了花落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
花落的爸爸,在这个城市有着无法想象的权势和财富,于是所有女生看她的眼光便带了不屑和妒忌,就连老师,也会在讲课之余跑过来问她听懂没有。于是,背后有着悄悄的议论说:哼,有钱人家的女儿。
无形的排斥没有影响到花落,因为苏桃桃陪着她。苏桃桃说:“你是你,你爸爸是你爸爸。”
那么简单明了,干净无暇。
夏末的风安静地吹,可是,却再也没有遇见过莫北杭。
但不断有关于他的事情传过来,一点一点落在她心底。莫北杭读高二了,莫北杭是书画社的社长,莫北杭孤傲而冷漠,莫北杭不喜欢和别人接近,莫北杭被很多女生喜欢,莫北杭很优秀,莫北杭会画很完美的设计图,莫北杭……是个孤儿。
花落心底有着小小的心疼。那个孤傲的男生,对别人冷漠应该是一种自我保护的体现吧。那一件被颜料弄脏的白衬衣校服,他洗干净了吗?
下午放学的时候,花落坐在车子里发脾气:“我说过不许接我回家的,我要自己坐公车,我要独立!苏桃桃就是自己回家的。”
“好吧好吧,那下次不来接你了,好不好?”妈妈温柔地抱住她。
车子平稳地前进,穿过校门口的人流,逐渐驶入道路。然后,一辆湖蓝色的单车飞快经过,很快混入人群中,不见了。可是那个身影,像极了莫北杭,最重要的是他的白色衬衣上仍然有着浅蓝色的蝴蝶印迹。展翅欲飞。
“妈妈,帮我买一件白衬衣好不好?就像爸爸穿的一样。”花落回头跟妈妈撒娇。
妈妈仍旧是微笑,点头。
花落终于在第二天拉着苏桃桃去找书画社的地址,手里抱着一个漂亮的盒子。
“花落,你真的要去找他吗?听说他从来不理会那些女生的。”苏桃桃担心地问。
“我弄脏了他的白衬衣,要赔给他一件啊啊!”她想,如果莫北杭不要,那么她就赖着不走。反正每次一对爸爸妈妈撒娇,所有问题都会解决,对莫北杭,应该也可以吧。
3。
书画社在学校的角落里,是一所废旧的礼堂,周围是大片大片的榕树林,看上去充满神秘气息。
花落站在通往书画社门口的青石小道上徘徊,苏桃桃在旁边取笑了她一百遍。
“你不是说你很勇敢吗?怎么又不敢啦!”
“我……我……”花落犹豫,忽然看到前面有人从画室出来,居然是莫北杭。他拿着手机,站在门口接电话。
“我走啦,快去!”苏桃桃逃之夭夭。
无奈,花落踟躇着往前走,深深埋着头,像小小的鸵鸟。
“花落。”
“啊——”惊吓般地抬头,看到莫北杭饶有兴趣的目光。
“你再不抬头就掉水沟里了!”是戏谑的声音,带着笑意。
花落凝神,这才发现几乎要演着青石路走到榕树下的排水沟里了。
高高的身影晃悠到她面前,大手抚上她柔软的长发,柔柔顺顺的,触感细腻。这个小女孩,真像个娃娃。莫北杭想起来,在这个校园里,他曾很多次遇见她。她会和一个漂亮女生坐在草场上聊天,有时候还会追着一个逃跑的足球跑得不亦乐乎;她会在校园里流浪的小猫身边放细碎的饼干,她并不知道那个时候他就在旁边画设计图;她会在遇到表白的男生的时候脸红红的,恨不得一下子可以逃得远远的;她是那么美丽纤细,好像动不动就会像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摔倒了就会掉眼泪一样。
就像现在,他敢打赌,她几乎快被吓跑了。
可是,她还是很勇敢地抬起头,声音有着小小的颤抖:“莫北杭,我要赔你一件衬衣。”
“为什么?”他疑惑。
“因为那天我把你的衬衣弄脏了。”说着,她仿佛忽然想起什么,绕着他转了一圈,“咦,你身上的颜料洗掉啦?我听说是洗不掉的。”
“傻瓜。”他几乎要笑了,她还真单纯啊,“因为我有两件校服衬衣啊!”
“哦。”羞赧,脸几乎又要红了。她把那个漂亮的盒子举高,轻声说,“送你的。”
莫北杭忽然沉默了,他看着她兴高采烈的小脸儿,带着小小的期望。漂亮的包装,完美的设计。那件衬衣的价格,几乎是他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了。
“不用了,我的衣服还可以穿。”他的声音又一点点冷淡起来,“你回去吧,时间太晚了。”
“不。”出乎意料的勇敢。
“我要回家了。”他转身就走,可以加大步伐。
“你不要的话我会一直跟着你。”孩子气的撒娇。那么信赖,那么固执。
柔软的诺言让莫北杭愣了一下。从甚么时候开始,心里再也没有这种温暖的感觉了。
穿白衬衣的帅气男生,穿校服裙子的可爱女生,那一场追逐蔓延在美丽的青春里。
4。
从甚么时候开始,花落开始成了莫北杭的小影子。
莫北杭去画画,会有漂亮的女孩咬着粉红色冰淇淋陪在他身边。女孩说:“莫北杭,你为什么不把房子画成粉红色的,我觉得那样很漂亮。”
于是莫北杭的粉红色房子首次遭到了所有人的鄙视。
莫北杭去踢球,会有迷糊的女生站在操场边上很快乐地喊加油。于是莫北杭便冷着脸把她从球门旁边拎出去。
难道她不明白漂亮的她站在那里有多影响比赛吗?
莫北杭去给一家公司做兼职设计,那个单纯的女生会趴在他的电脑旁边无聊得玩手指头,然后逼着他不得不尽快完工好带她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