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叔本华超级成功学(世界大师思想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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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永恒(3)

就这样,万物只有一瞬间的逗留,又匆匆走向死亡。植物和昆虫在夏天结束它们的生涯,动物和人类则在若干年后死亡。死亡始终不倦怠、不松懈地进行它的破坏。尽管如此,万物似又毫无所损、照常地生存,仿佛不灭般地存在于各自的场所。植物经常一片绿油油,百花竞妍;昆虫嗡嗡作响;动物和人类不拘任何时候永远朝气蓬勃;已经很久不结实的樱桃,一到夏天又鲜红圆润地呈现在我们眼前。有的民族虽然不时改变它的名称,但仍以不灭的个体延续着,不仅如此,历史虽是经常叙说不同的故事,但通常它的行动和苦恼则是相同的。总之,历史有如万花筒,每当回转时,都让我们看到了新的形状,而实则不论何时我们所看到的都是相同的东西。因此,这样的生灭并不影响事物的真正本质;同时,这种本质的存续与生灭毫无瓜葛,因而它是不灭的。生存和一切的欲望,在现实中无间断而无限地涌现着,因此,从蚊子以至大象,在一切动物中,即使我们随意抽取一段时间来观察,它们皆保持着一定的数量,它们虽已经过几千次的更新,虽然它们不知道在自己之前生存或在后来生存的同类,但出现的永远是相同之物。种族常存,只有他是不减的,而个体也意识到他和自己为同一之物而快乐地生存。求生的意志表现在“无限的现在”中,因为“无限的现在”,乃是种族生命的形式。因而种族是不会衰老、永远年轻的。死亡种族,犹如个体的睡眠,或者是眼睛的一瞬。印度诸神化身为人的姿态时,即知悉个中的奥秘。一到夜晚世界似乎已消灭,实则却一瞬也不停止它的存在。同理,人类和动物看起来似乎是由于死亡而告消灭,但其真正的本质仍不间断地延续着;出生与死亡,迅快地交替着,而意志永远的客观化——即本质不变的理念,却像出现在瀑布上的彩虹一般,是确立不动的。这是时间性的不朽,为此,死亡和消灭经过数千年后,一切皆已消失殆尽,但自然所表现的内在本质,仍丝毫无损。所以,我们经常快活地叫着:“不管海枯石烂,我们永不分离。”

对于这个游戏,应该把那些曾衷心地说“此生已不虚度”的人除外。但对此我们不准备详加叙述,这里只特别提醒读者一件事情:出生的痛苦和死亡的难挨,这两者本是求生意志本身为走向客观化及通往生存的不变条件;只有在这两个条件之下,我们的本质本身才能不参与时间的经过或种族的死灭,而存在于永远的“现在”中,享受求生意志的真实果实。

“现在”的基础,不论就其内容,或材料而言,通过所有的时间,本来是相同的。我们所以不能直接认识这种同一性,正是因为时间限制了我们的智慧形式,使我们对未来到的事情产生错觉,须待到来时,才能察觉这种错觉。我们的智慧的本质形式,所以会有这种错觉,乃是因为它并不是为理解事物的本质而生,它只要能理解动机即可。

归纳以上的观察,诸位或许已能理解的伊里亚学派所说“无所谓生灭,全体并未变动”的真正意义了。巴门尼底斯和梅利索斯之所以否定生灭,是因为他们深信万物是不动的。同时,普鲁塔克为我们保存的恩匹多克里斯的优美语句,也很明显地说出了这些现象:

“认为存在的东西是由生至灭、以至归于零的人,是个欠缺深沉思虑的愚者。一个贤者,绝不会在我们短暂的生存期间——此称之为生命——为善善恶恶所烦恼,更不会以为我们在生前和死后皆属乌有。”

此外,狄德罗在《宿命论者杰克》一书中,有一节常为人所疏忽的文字,在这里大有一记的价值。“一座广大的城堡入口处写着:‘我不属于任何人,而属于全世界,你在进入这里之前、在这里之际、离开此地之后,都在我的怀抱中。’”

诚然,人类由“生殖”凭空而来,“死亡”也不妨说是归于乌有。若能真正体会这种“虚无”,也算颇具兴味了。因为这种经验性的“无”绝不是绝对性的“无”。换言之,只须具备普通的洞察力,便足以理解:这种“无”不论在任何意义下,都不是真正的一无所有。或者,从经验也可以看出,那是双亲的所有性质再现于子女身上,也就是“击败了死亡”。

尽管永无休止的时间洪流攫夺了它的全部内容,存在于现实的却始终是确定不动而永远相同的东西,就此而言,我们若能以纯客观的态度来观察生命的直接进行,将可很清楚地看出:在所谓时间的车轮中心,有个“永远的现在”。——若是有人能与天地同寿得以一眼观察到人类的全盘经过,他将可看到,出生和死亡只是一种不间断的摆动,两者轮流交替,而不是陆续从“无”产生新个体,然后归之于“无”。种族永远是实在的东西,它正如我们眼中所看到的火花在轮中的迅速旋转弹簧在三角形中的迅速摆动,棉花在纺锤中的摆动一般,出生和死亡只是它的摆动而已。

一般人对于我们的本质不灭这一真理的否认,根据经验,而是来自偏见,这足以妨碍我们认识人类本质不灭之说。所以,我们要断然舍弃偏见,遵循自然的指引,去追求真理——首先,我们先观察所有幼小的动物,认识那绝不会衰老的种族生存。不论任何个体,都只有短暂的青春,但种族却永远显得年轻,永远新鲜,令你觉得世界宛如在今天才形成似的。试想想看,今年春天的蓓蕾,与天地始创那年春天的蓓蕾,不是完全相同吗?同时,你能相信,这些事实是:这期间世界发生过数百万次从“无”创造出的奇迹,以及相同次数的绝对性毁灭,那是同一因素所引导的吗?——如果我郑重其事地断言说,现在在庭院里游戏的猫,和三百年前在那里跳跃嬉游的猫,是相同的一只,的确会被认定是疯子,但若坚信今天的猫和三百年前的猫,根本上完全相异,那就更像疯子了。诸位不妨仔细认真地观察任何一种高等脊椎动物,当可看出,这些动物的理念(种族)的永恒性,是表现于个体的有限性之中。只有通过个体,种族这一个集合名词才有意义。就某种意义言之,在时空之中所表现的个别存在,当然是真实的,但“实在性”是隶属于理念,只有它才是事物不变的形式,个别的存在只是在显示“实在性”而已。柏拉图深悉于此,所以,理念成为他的根本思想、他的哲学中心。对这一点必须要有所理解,才有深入一般哲学的能力。

哗哗飞溅的瀑布,像闪电一般迅速地转变,但横架于飞瀑之间的彩虹,却始终确定不动。同样,一切的理念——即一切动物的种族,亦无视于个体不间断的转变。求生意志原本扎根于此、表现于此,所以,对意志而言,真正重要的只是理念(种族)的持续,生物的生生死死,正像飞溅的瀑布,而理念的形态,正如横架飞瀑之上牢固不动的彩虹。所以,柏拉图看出,只有理念(种族)才是真正的存在,个体只是不断的生灭。惟其能深深意识到本身的不灭,不管动物或人类,才能平心静气、心安理得地面对不知何时降临的个体毁灭,所以,两眼之中呈现着不受死亡的影响及其侵犯的种族的安详。若说人类会具有这种安详的话,该不是由于不明确而易变的教条吧!正如以上所述,我们不论观察任何动物,都可了解死亡并不妨碍“生命核心”——意志的发现;这或许是因为一切动物都蕴藏某种难以测度的神秘吧!诸位且试观察你所饲养的狗,它们活得多么安详!多么有生气!这只狗的先世,必已经历数千只狗的死亡,但这几千只狗的死,并不影响狗的理念,它的理念,也不因它们的死,而有丝毫的紊乱。所以,这只狗就像不知有末日来临似的,生气蓬勃地生存着,它的两眼,散发出不灭的真理——原型的光辉。那么,数千年以来死亡的是什么呢?那不是狗,狗仍丝毫无损地呈现在眼前,死去的仅是它的影子;出现在被时间所束缚的我们的认识中的,不过是它的影像而已。我们怎可相信,时时都生存着、填满一切时间的东西,竟会消灭呢?——当然,这些事情也可由经验方面来说明,也就是说死亡若是个体的毁灭的话,一个由生殖产生的个体便会代之而生。

康德以他主观的见解,认为时间的形成先于我们的理解,所以不属于物自体,此虽带消极性,却也是一项伟大的真理。如今,我再以客观的方法,努力寻求以显示它积极的一面。要物自体只有和时间结合,才能显示出来它无关乎生灭;再者,如果时间的生灭现象,没有永恒的核心的话,恐怕也无从周而复始、生生灭灭了。永恒是不以任何直观为基础的概念,它意指超越时间的生存。但正如普罗提诺说“时间是永恒性的复制品”,时间只是永恒的影像。同理,我们的生存也只是本质的影像。因为时间是我们认识的一种形式,所以这个本质一定存在于永恒之中,但也由于这个形式,我们才认为我们的本质及一切事物的本质是无常的、有限的、会破灭的。

作为物自体的意志,最充分的客观化是其各阶段中的(柏拉图式的)理念。然而,本质的诸种理念,只有在特别优惠的条件下(即无上智慧的关照中),才偶尔呈现。反之,对于个体的认识而言,在时间中,理念是采取种族的形式而表现。理念在时间之洪流中变成对全种族的关照。种族是物自体(则求生意志)最直接的客观化,一切动物以及人类最内在的本质,乃是在于种族中。求生意志强烈活动的根源也在于种族中,而绝不是在个体内。相反地,直接的意识,则只存在于个体中,因而,个体总以为自己与种族相异。为此,我们才会恐惧死亡。求生意志所表现的关系于个体的是饥饿和死亡的忧虑;关系于子孙的则是性欲以及对于子孙之情。同时,造化并未具有个体所特有的妄想,她只密切注意种族的维持,对个体的破灭,则表冷淡。因为对造化而言,个体仅为手段,种族才是目的。为此,造化所加诸于个体的恩赐,只是尽力而已。再者,它们的生存极短暂,且不断地遭遇被动,当此际,它们就似乎以不可解的方法求其节约,加诸于种族的,则为大量浪费,其间差距极为显著。我们且举后者的例子,如树木、鱼、虾、白蚁等每一个体年均可产生数百万以上的胚种,而对于它们自身的力量或器官,则往往不甚周全,只有经过不断努力,才勉能维持它的生存,因此,某些动物一旦残废或衰老,通常只有饿死。有时,如果在缺少了一种器官的场合下又将如何呢?如果可以节约的话,有的会变态,有的甚至免掉该器官,例如,许多幼虫没有眼睛,就是如此。那些可怜的动物,在树叶中摸索着,因为没有触角,在触到物体之前,四分之三的身体总是在空中晃来晃去的,经常连身边的食物也错过了。然而,这就是自然界的节约法则。我们很可以在“大自然从不制造任何无益或多余的东西”的语句下,另加一句:“大自然从不浪费任何东西。”——与此相同的自然倾向,表现在以下诸点:个体的年龄如愈适合生殖,则他的自然治愈力愈强,创伤和疾病较易康复,这种治愈力随着生殖力的衰弱而减退,生殖力消失后,则极微弱。因为,在自然的眼中看来,此时的个体已毫无用处了。

试回顾从水螅以至人类的各阶段生物,以及伴随他们的意识等级,我们诚然可发现这可惊的金字塔,由于个体不断地死亡,的确是在动摇着,但由于生殖的维系,通过无限的时间,种族仍可持续不坠。所以,正如前面所说明,虽然客观的种族表现着不灭,但其主观仅是生物的自我意识而已。再者,它们的生存极短暂,且不断地遭遇破坏,但每当此际,它们就似乎以不可解的方法,再从无中生出有来,生出新的个体。

归根结底,一切客观性的东西(即外在的存续)不外是主观性(即内在)的不灭表现,同时,前者若不是借自于后者,必将一无所有。其中道理至为明显,因为客观性必须借助于主观性的表现,才能存在;主观性是本质,而客观性是现象。以上秩序绝不能颠倒错置,因为一切事物的根源,必是为了事物的本身,且必定存在于主观性的东西中,而不存在于客观性的东西中,即不是为他物、不存在于他者的意识中。因而,哲学的出发点,是本质性、必然性、主观性,即观念性的东西。反之,若从客观性的东西出发,则流于唯物论了!

我们常会涌起这样的感觉:一切实在的根源,在于我们的内部中。换句话说,凡人都有着“本质不灭”的意识,这种不会因死亡而破坏的深刻信念,也可由人们在临死时无法避免的良心自责证明出,任何人的心灵深处无不具备它。这种信念完全是以我们的根源性和永恒性的意识为基础的。所以,斯宾诺莎说过这么一句话:“我们能感觉着、经验着我们是永恒的。”总之,凡是有理性的人,只要不认为本身是起源,而能超越时间去思索,就会了解自己是不灭的。反之,认为自己是从无中产生出来的人,势必也要以为自己会再回到乌有中去。

有几句古代格言,实可作为生物不灭说最确实的根据。“万物并不是从无中所产生,同时,也不是复归于乌有”。所以,瑞士科学家巴拉塞斯曾说过一句很确切的话:“我们的灵魂是从某物所产生,因此不会回归于乌有——就因为他是从某物所产生的!”他已隐约指出真实的根据。但对于那些认为人类的出生是“绝对”起点的人而言,就无法不认为死亡是人类绝对的终结了,于是两者意味相同。因此只有认为自己非“出生”的人,才会认为自己不死。所谓出生,若按其本质及涵义言之,实亦包括死亡,那是向两个方向伸出的同一条线。如果前者是从真正的无所发生,那么后者也是真正的灭亡。但实际上,惟其我们的真正本质是永恒的,我们才可以承认它的不灭,所谓不灭,并不是时间性的。如果假定人类乃是从无中所产生,当然也只有假定死亡是它绝对的终结了。这一种观点,和旧约所持的理论完全相符。因为,万物是从无中所创出来的理论,与不灭说大相径庭。新约的基督教也有不灭说,但它的精神是属于印度化的,也许它的起源也来自印度,而以埃及为媒介注入基督教中。但是那种印度的智慧,虽接上迦南之地的犹太支干,但与不灭说并不调和。这正如意志自由论之不调和于意志决定论一样。

不是根本的、独创性的东西,或者,不是由同一块木料所做成的家具,它总是显得有点别扭。——反之,婆罗门教或佛教的论点就能够与不灭说前后衔接,脉络一贯。他们认为,死后的持续也连带着生前的生存,生物是为偿还前世的罪孽而有生命。在哥鲁·布尔克的《印度哲学史》中的一节写道:昆耶婆虽认为婆伽梵派的一部分稍涉异端,但他所强调反对的是,如果灵魂是“产生”出来的话——亦即有“开始”的话,那就非永远的了。乌布哈姆在《佛教教义》中更有如下的叙述:“堕于地狱者,是受最重惩罚的人,因为他们不信任佛陀的证言,而皈依‘一切生物始于母胎,而止于死亡’的异端教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