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小姐说得是。”花月容见她有意相留,看浣纱神情还是几分不自然,便说,“不过大晚上也不好麻烦,还是让浣纱去取好了。”
说罢,浣纱半推半就地被花月容赶到屋外,“小姐……”浣纱吱吱唔唔地说。
花月容皱深了眉头,责骂道:“让你去便赶紧去!不过是取个火罢了,你这般不情愿,人家还以为我们将军府出来的丫鬟都这么没教养呢!”
“可是……”浣纱哽噎着喉咙,双腿已经发软地有些站不住。
花月容打断她,给她使使眼色,一把推她出去,“别再可是了,还不快去!”
百水窈笑盈盈地从屋内走出来,看着主仆二人不禁觉得好笑,“若她不愿去,我唤下人取来便是,也不必为这点小事动怒。”
“这丫头就是黏人,这种习惯宠不得,让她多走走才好。”花月容浅笑一下,兀自转身回屋子坐下。
百水窈也回去,站在她边上,“你不是渴了?”她托起青瓷白玉壶,给她斟上后,将杯子缓缓推至她面前。
花月容接过杯子,浅浅一笑,其实心中早已将生死看破。自从打算进蝶庄,她便已经看透生死。
正如江湖中人所说:从来没有人能活着从蝶庄出来。
倏忽,抱着猫儿的玄衣男子掀开帘子,从内屋走出。花月容抬起头,瞥了一眼,却觉得他的笑容令她浑身不舒服,便埋下头,转着杯子,不知该不该喝这杯水。
百水窈又是走上前去,在玄衣男子耳边娇声细语道:“怎么又出来?不放心让这个花容月貌的姑娘与我独处一室?”
玄衣男子轻轻挑起她的下颚,指尖划过她的红唇,靠在她耳边亲昵道,“若换了别人,我才不放心。”
“就你嘴贫。”百水窈推开他,微微抬起下颚,看着他,试探,“可是她终究还是看到了些不该看的东西,你说,如何处置更妥当些?”
一直默不作声偷听他们二人谈话的花月容手中茶杯忽然一晃,她连忙双手捧紧,让自己镇定一些。
玄衣男子一瞧,觉得由是好笑,瞥了一眼也就收回视线,伸手放开那只猫,将百水窈搂在怀中,“你觉得呢?”
“依我看,她死倒是一了百了。”百水窈浅笑,“就看你舍得不舍得?”
玄衣男子犹豫了一下,便直摇头,“这庄子还想太平会儿,你别搞得腥风血雨。到时候,怕是有人不会放过你!”
百水窈努着嘴,“那你觉得如何是好?”
“不如,交给我们处理。”屋外传来一声女子脆若银铃的嗓音,轻盈悦耳。
屋内三人抬起头,只见屋外来人是泠剑、敖战,还有一位方才刚离去“取火”的丫鬟——浣纱。
浣纱走上前,立即扑倒在花月容怀中,有些哭泣,“小姐,小姐,浣纱真怕日后再也不能伺候你了!”
花月容费尽心思让她平安离开,却见她回来,有些不悦,“你回来做什么?”
“我……”浣纱抬起头,一时收不住眼泪,如同清冽的泉水,一涌而出。
花月容站起身,这下子骂不得说不得,倒成她的不是了,这丫头怎不明白她这般用心良苦是为谁!
“她就是泠剑?”百水窈转过头问玄衣男子。
“嗯。”他点点头,双手环在胸前,后退几步,准备到后头看戏,在百水窈耳边细语,“别跟敖战动手,打不过。”
泠剑走进屋,瞧了瞧这屋子,这儿可比他们方才去的阁楼好多了,但摆设却有些相像。在这儿,一尘不染,一看便知主人爱干净,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
“这天色已暗,怕是要下雨,散了宴席后,你们怎不回屋子歇息?还是下人们伺候得不好?”六人对视片刻后,百水窈先讲了话。
泠剑反问,“表小姐不是也没休息么?”
“那下人可告诉过你们‘夜里还是别出门得好’?怎今晚一个个都跑我这儿来了?”百水窈道。
“下人是说了,可兴致来了,便想出来走走,谁拦得住呢。”泠剑轻蔑地斜她一眼,“难不成,蝶庄夜里也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所以不让人出来?”
百水窈笑着扭过腰,道:“见不得人的东西倒是没有,就怕天黑路滑,让各位磕着碰着,来胡蝶山庄的诸位都是有名望的人,要是伤着,咱们胡蝶山庄可吃罪不起。”她看向花月容,“这不,月容姑娘不就是走错道儿,迷了路,一时回不去么!这天可就要下雨了,我是想让她委屈一下,在我屋子里住上一晚,明日天亮了,好走些。”
“不必劳烦表小姐了,乘天还未下起雨来,我们带她回去就是。”说罢,泠剑戳了戳浣纱后背,让她拉人带走。
百水窈看着花月容,又看向泠剑,说道:“这天黑瞧不清东西是难免的,这一路上,月容姑娘没瞧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花月容僵硬地,转过头,魂儿还没全回来,只是说,“没有,堂堂胡蝶山庄,怎会出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呢!”
“没有便好,还望姑娘别回去到处乱说,毁了胡蝶山庄的清誉才是。”百水窈道。
“没有的东西,月容姑娘自然不会随意让庄子生出事端来。”泠剑指着花月容,“这人,我可是带走了?”
百水窈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
这一出“壹月楼”,泠剑便有些闷闷不乐。
“笨丫头,把人带回来还不高兴?”敖战打开自己腰间的酒壶,抿了一口。
泠剑白了他一眼,没给他好脸色看,“我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她百水窈算什么东西?我随便弄只蛊虫来便可以弄死她!你居然让我跟她心平气和地跟她讲!”
“打草会惊蛇,这道理你可懂?”敖战扬眉,见她还不高兴,便拿着手中的美酒去讨好,“要不,喝口酒消消气?”
“算了,本来就是出来玩的,图个开心,犯不着为这点破事生闷气。更何况,区区一个百水窈,我还不放在眼里。但,也就这一次!”泠剑一把夺了过来,转头向浣纱,“今晚究竟怎么回事?”
“蛇……”浣纱吱吱唔唔,“一半是蛇,一半是人,蛇的尾巴,人的脑袋……”
泠剑一笑,转头对敖战说,“看来她们出师不利,是遇着妖怪了。”她耸耸肩,“看来,这百水窈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敖战拂袖拭去嘴角的酒渍,看了花月容一眼,见她行动并无任何古怪,可眼神却很是空洞,像是失了魂儿。他指着花月容道,“浣纱,赶紧扶着你家小姐回去休息,今晚的事儿,谁都别说!明白吗?”
浣纱搀扶着花月容,手心全是汗,“明白明白!”浣纱点点头,“浣纱替小姐先谢过敖公子和泠姑娘,若不是两位,我家小姐真不知会怎样!”
“带她回去罢。”泠剑招了招手,让浣纱回去。见两人走远,她转过头,“师兄,我们去哪儿?”
“笨丫头,你还没玩够?”敖战宠溺得勾了勾她鼻尖,笑道。
泠剑撇过嘴,“今日是有些乏了,不过我还有个问题想先问问你。”
敖战举起酒壶,抿了一口,“问。”
“你家红颜哪儿去了?”泠剑挑眉相问。
敖战沉默了半刻,道:“她不是在屋子么?”
“在屋子?”泠剑揉了揉鼻子,好笑地看着他,“那我怎么忽然闻不到她的味道了呢?恐怕早出了庄子吧?”
“哈哈哈——”敖战笑道,“笨丫头的鼻子一直这么厉害,连人的气息你都识得出来,这庄子那么多人呢!”
泠剑亦笑出了声,方才的不快一下子转眼便忘却了,她道:“哪儿有那么多人,酒满桌,客满坐,可真还有阳气在的却屈指可数。这庄子那,十个人里九个鬼,躲在暗处的,还指不定有其他什么呢!”
“你想知道?”敖战凑身过去,轻声试探。
泠剑摇摇头,“没兴趣,现在呢,就对‘你家红颜去哪儿了’感兴趣!”
“那你过来些,我告诉你。”敖战直着腰板,朝她招招手。
泠剑没多想,刚向前倾半点,却被敖战一手揽过去,搂在怀里。他蹭动着她的耳畔,轻轻一吻,在她耳边轻喃:“我让她,出庄子办事了。”
翌日,和风,微凉。
浣纱从屋里出来,低着头,拍打着手心,疾步往外走去,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哟,小丫鬟,你这儿是上哪儿去呢?这么急忙忙的!”拦她的是那个江湖术士——闻世先生。
浣纱抬起头,看他一眼,说:“昨夜风大雨大,害我家小姐病了,我去取药。”说罢,她又赶着出去,却还是被闻世用珠算一拦,浣纱立即急躁了起来,“闻世先生,您这是做什么?我家小姐还处在高温,这可耽误不得呀!”
闻世捂着小山羊胡,悠悠然道:“也不耽误你什么事儿。”他指了指浣纱身后的屋子,“诶,你家小姐病得可算严重?怎么就病了呢?”
浣纱点点头,“病得很严重,迷迷糊糊的,半会儿离不开人!这不,少庄主正替我照顾着小姐呢!闻世先生,您就让我先过去!”
“少庄主在照顾你家小姐?”闻世眯起双眼。
“闻世先生,我可真没功夫陪您,我家小姐还躺在床上等我煎药回去呢!”浣纱嘟囔了一句,扬袖欲走。
见她有些不耐烦,闻世凑到她边,轻声道:“小丫鬟,也别说我坑你,耽误你这么点功夫。不过嘛,不知道少庄主有没有告诉你,在胡蝶山庄里有一颗丹药,据说是胡蝶夫人当年修仙向太上老君求来的。”
“若是真有仙丹,岂会留到现在?”浣纱撇撇嘴,“闻世先生还是不要乱讲得好。”
“乱不乱讲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家小姐这病来得唐突。”闻世微微扭过脖子,将脸转到另一边去。
浣纱心生疑虑,“唐突?此话怎讲?”
“昨夜风雨虽来势汹汹,但去得也快,也不至于把你家小姐弄病在榻呀!”闻世道。
平日里她家小姐不乏锻炼,身子骨也硬朗地很,昨夜雨水不多,怎会病成这般模样呢!
浣纱皱眉,有些信了,“闻世先生,方才您所说的仙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