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妖怪站起身来,畏惧的看了看赤阳,结结巴巴的应道:“我……我好端……端的喝酒,你为……为什么抓我?”
杨南皱了皱眉,示意白衣端过一杯茶来,让这妖怪喝下醒醒酒,免得口齿不清,这个妖怪显然是一条鱼精,虽然面孔丑陋,但性情憨直,见杨南不像常人那样凶神恶煞,胆子便大了许多,一五一十的说了起来。
它本是这浑江水底的一条青鱼精,一向贪吃,王家船主的船队驶过江面,厨子所做的饭菜香气令它馋涎欲滴,所以从水里爬到船上,变化个人样,披上个水手的衣物便开始混在人群乱吃。
那些水手见他长得极丑,又极为陌生,便一起聚起来欺负、取笑它,还好它生性憨厚,不会伤人,只是被人说得急了,越发胡吃海塞起来,众人正在哄闹之时赤阳经过,一看便知这是妖怪,所以就把它带了上来。
大凡妖怪都向往人间,这一点杨南倒是清楚,他见这条鱼精也无恶性,算是一个好妖怪,语气便温和几分:“你可有名字?这水府中的水伯怎么也不管管你?这船上可都是凡人,要是你伤了人的话,只怕到时就要回去受苦了。”
他既然帮山神审过案子,略微知道一些精怪戒律,这条鱼精见杨南一副娇滴滴的小娘子模样,倒也放下几分戒备,憨憨竖起五根手指数了一数答道:“好教仙子得知,我叫鱼服,在水里呆了五百年了,从不伤人,只是这人间饭菜实在香甜,所以忍不住上来偷吃,娘子若是放了我,我鱼服一定会报答你的。”
看这妖怪居然掰着指头数着自己的岁数,杨南心中暗笑,这条鱼精倒也老实,看起来有些缺心眼。
至于报答之类的就算了吧,他挥了挥手,让莲蝶二女去取些饭菜、美酒来,送给了这个鱼服,让它回水下便是。
这条鱼精既然本性不坏,又无恶迹,他也犯不上去降妖除魔,修道之人有好生之德,杨南虽然还没进入道门,但好歹也是个准道士不是?
那鱼服见这小娘子不仅长美若天仙,说话更是温柔和气,还给了这么多美食美酒,他感动不已,当即跪在地上磕头道谢:“多谢仙子,我……我这便去了,我鱼服一定会报答你的。”
这鱼服一口一个仙子,倒让杨南啼笑皆非,他让莲蝶二女将这鱼服送到无人之处,鱼服手捧着酒菜等物,使了一个入水法,依然跳入水中去了。
赤阳在一旁看杨南行事,心中暗暗赞许,修道之人不擅杀生,就是妖怪也不能乱杀,妖孽伤人,顶上白气便会化为血色,这鱼服倒也没有作假,杨南这般行事才是有道之士的模样。
大道艰难,小处便可看出一个人的心性来。
杨南回过头来苦笑道:“大哥,我还是换上男装吧,连这妖怪都把我当成女人了,这以后叫我还怎么见人啊!”
赤阳哈哈笑道:“好了好了,是男是女不还是一个样,连妖怪都认不出来,你那些叔叔就更难了,反正是在这船舱之中,你还怕人看见不成?”
赤阳话音未落,房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一个男子声音响起:“李小姐可在么?小生云沧在此问安!”
白衣闻言嘻嘻一笑,一脸调皮的道:“公子的麻烦又来了!”
来的人当然就是那风liu斯文的云沦云公子,他在王船主那打探到李家小娘子体弱多病,这位云公子便一日两次的来请安问候,药材、书画等礼物送了一堆,不过也没见着杨南一面。
杨南这些日子当然是一心修炼,哪管它什么公子黑子,都是白衣、蝶衣出去打发.
这云公子不到浑河心不死,见到莲蝶二女长得如花似玉、温柔可人,心中更对素未谋面的‘李大小姐’起了强烈的好奇之心,连侍女都这等美貌,那小姐岂不是天仙下凡?
此时天色已晚,这云公子便又来了……
一看又是这书呆子来了,杨南一翻白眼,心道: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赤阳见他实在烦恼,心中暗暗好笑,面上却一本正经的道:“阿南,你出去见他一次,让他死心了就是,这般纠缠也实在烦人,只是这云公子是一个凡人,也不好喊打喊杀啊!”
‘我又不玩背背山!’杨南恶狠狠的瞪了白衣一眼,都是这个小妮子惹来的祸患,要不是她,这什么云公子哪里会找上门来?
白衣见主人发怒,却笑得花枝招展,相处的一月以来,她倒是慢慢了解了杨南的心性,杨南虽然谈不上心慈手软,但是自己人还是会极力相护的,此时杨南虽一脸怒色,她倒也不怕。
杨南回到床榻上,挥了挥手无力的道:“还不去把那位云公子请进来?”
白衣格格一笑,转身便去打开房门,云沧果然像个呆头鹅一般在门外探头探脑,见到白衣出来,急忙躬身施礼道:“白衣姑娘万安,不知道……”
白衣嘻嘻一笑,插口道:“你想见我家小姐是不是?”
云沧数日内吃了无数个闭门羹,听白衣语气,那李小姐似乎心动了,这下他可就情不自禁的喜上眉梢,连连点头道:“是是是!李小姐肯见我了?多谢姑娘,小生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白衣肚子笑得几乎在打跌,俏脸依旧装出一副正经模样:“我家小姐体弱,你可要斯文着点,别吓着她了。”
“是是是,小生一定不敢唐突佳人!”云沧连连许诺,恨不得把满天神佛都请下来做保证,白衣见戏弄得他够了,这才把他领了进来。
云沧一进房中,便见李小姐那个满脸胡子的家将肃立一旁,那温柔可人的彩衣侍女正扶着一位花容月貌的少女喝着汤药,那种迫人的容光令云沧心中狂震,这位李小姐姿色比起两个侍女果然强了几分!
秋水为神、玉为骨,肤似凝脂,眉黛有如一弯新月,这女子怎么看都是神仙中人,凛然有出尘飞天之姿,好比天宫仙子降下凡尘,令人不敢亵du,云沧不敢多看,连连弯腰施礼道:“小生有礼了,不知小姐身体今日可安好?”
他脸孔涨得通红,心中狂叫道:今日见到了佳人一面,也不枉数日来前后奔波,这真是叫好事多磨啊!这位李小姐果然是自己梦中的仙子……
‘这人怎么雌雄不分啊?’杨南心中叹了口气,对这书呆子倒没了脾气,口中却还是低低的道:“有劳云公子挂念,曾有道士算命,说我活不过今年,我这便回寻仙府外祖家去等死罢了,蝶衣……给公子看茶。”
能打发这个凡人的杀招还会是什么?当然是说自己要死了!杨南与赤阳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绝招,料那云沧出身世家,肯定不敢娶一个快要死的人回家,他爹还不打断他的腿?
这样一来,不就结了???
云沧闻言心中一惊,也顾不得无礼,抬起头来急切的道:“小姐生得是什么病?哪里来的野道,简直一派胡言!小姐乃是神仙中人,怎么可能短命?云沧不敢夸口,小姐治病若需珍奇药材,云某虽不才,踏遍天涯也要去寻。”云公子见这绝世佳人居然心怀死志,心中大急,若是这等天宫仙子都如此短命,那这世间也太不公道了!
“噗嗤!“白衣忍不住笑出声来,杨南、蝶衣都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杨南有气无力的道:“不劳公子费心了,生死有命,那道士来自昆仑仙山,想必不会乱说,更何况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是撑不过今年了,云公子一表人材,还是不要亲近我这将死之人的好。”杨南说话越发有气无力起来,脸色极是苍白,似是要晕厥过去一般。
见这绝世佳人竟然被病魔折腾这般模样,难道真的是红颜薄命么?云沧心中一痛,语气沉重的道:“小姐不必悲观,世上还有无数灵丹妙药,传说仙山之上还有不死之药,云沧就是拼着一死,也要去求神仙下凡来救小姐!”
杨南唬了一跳:这丫的怎么越说越来劲了?这装病的绝招怎么一点用也没有啊?好像让这位云公子更加颠狂了……
杨南郁闷的向赤阳看了一眼,赤阳同样也没料到只是一面之缘,这云沧还是个痴情种子?两人无奈的对视了一眼,心中郁闷得几乎要吐血!
一旁的蝶衣、白衣笑得忍不住全身颤抖、俏脸发红,云沧还以为谈起小姐病情让这两位侍女心中悲痛得不能自抑。
“云公子切不可如此,你出身世家,家中还有高堂,如何能为我这将死之人去拼什么命?这没名没份的把我当什么了?”杨南无奈之下只好装出一脸被羞辱的怒容。
大元皇朝虽然不忌女子抛头露面,但儒家的名份观念还是很重的,女子名声坏了,就要蒙羞一世,云沧既无父母之命,乱许婚约大为不敬,云沧省悟到这一点,心中惭愧不已,他站起身来施礼道:“云沧造次了,还请小姐不要见怪,若是小姐愿意,小生这便回家请家父上门提亲!此生若不能与小姐结为夫妻,云沧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杨南身上汗毛都竖了起来,一头冷汗瞬间爆出,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呆子?死人他都要,这还叫他怎么打发?不如干脆说自己是男人好了,免得他再做纠缠,就算自己形迹暴露,大不了捏个避水诀往水里一跳就是了!
赤阳见杨南被逼得这么狠,知道他要发飙了,急忙上前道:“云公子,我家小姐在娘胎中已定下婚约,提亲之说还是作罢吧,料那未来姑爷家也不允退亲,多谢云公子关心我家小姐,还是请回吧,小姐体弱,不能奉陪了。”
杨南眼睛一亮,先前还说什么装病,直接说娃娃亲不就得了?害得自己冷汗直冒,赤阳大哥分明是在耍我嘛……
云沧听得李小姐已有人家,心中有免黯然神伤,此时更见杨南一头冷汗,心知那家将所言不虚,他也不好再多做打扰,只好站起身来道:“还请小姐多保重,云沧虽与小姐无缘,但灵药之事必定尽心尽力而为。”
众人兀自还听到他口中呐呐的道:“红颜命薄……真是天妒佳人呀……痛甚……痛哉……”
云公子脚步踉跄的去了,看起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赤阳微笑道:“这位云公子倒是一个至情至性的男儿,虽然有些呆气,但也是性情中人。”
“大哥你还说?”杨南悲愤的指责道:“你先前不提醒我直接提娃娃亲就是了,害我应付半天,你分明是要看我笑话!”
赤阳一脸无辜的道:“我有么?我是见你被逼得狠了,灵光一闪这才想到的嘛。”
白衣二女笑做一团,杨南见三人拿自己取笑,心中极是郁闷,这千怪万怪,就要怪他那个四叔杨成!要不是杨成逼得太紧,他还用得着装什么女人?更不会被这什么云公子看上,还露出一往情深的模样……
活了两辈子,这辈子第一个爱上自己的人居然会是男人?
这怎么想都怎么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