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嗜酒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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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慈宁宫。

太后混浊地喘息着,望着一意孤行的皇帝,她的儿子居然会为一个女子忤逆自己,她的眸中闪过杀机,却逐渐平复下来。

陈太医已经把元贵人身中剧毒的事暗禀了她,她知道元贵人随时有可能命丧,只是在此之前,绝不能让她留下任何祸患。

“皇儿,哀家如此苦口婆心,你怎么还执拗如此?你是先皇选定的皇嗣,你怎么能不顾祖宗社稷?你要独宠元贵人,哀家并不反对,但是好歹也不能冷落了其他的妃嫔,皇儿膝下只有一颗独苗,你让哀家怎么跟先皇交代?”太后劝解道。

“母后不必担心,朕还年轻,元贵人也自会为皇家孕育皇储!”皇帝不为所动,眼中不含一丝杂质。

皇储?!他竟然说是皇储!太后一怔,直言道:“她的身体根本不可能受孕,皇儿何苦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母后,你说什么?”皇帝愕然地望向太后,追问道:“母后早知道她身子有恙?”

“皇儿——”太后轻唤他,母子之情,竟抵不过一个女子,她不信。

“该死的陈炳文!”皇帝咒骂道。

皇帝曾派人去江南调查陈炳文的来历,知道他与岳聆儿中毒一事定有关联,前几日探子来回报,陈炳文暗自出入丞相府,与颜奎宁是一伙的。如今又把此事告知了太后,他还真是胆大妄为!

“皇儿,怨不得任何人!哀家知道你钟情于一人,但宫规是不容小觑的,难道你要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到头来,你也保护不了她!这样吧,哀家让人挑几个出色的,雨露均沾才是太平之策。”太后直面说道,不留丝毫余地。

“母后,儿臣有一句话要问,希望母后能告诉朕实话!”皇帝正色,望定太后,道:“当年了尘师傅断言朕跟月儿有缘无份,可是母后授意他这么说的?”

“你……你这是什么话?你来质问你的母后吗?”太后气急地说,脸上顿显心虚之色。

“朕明白了,”皇帝目光幽暗,却道:“母后,有些事情朕并不是不知道,只是朕不想追究,你是朕的生母,请不要逼朕!”

“皇帝——”太后直呼道,“留着她是个祸害,她会威胁到你的江山!”

“那么朕宁愿——不要江山!”皇帝说得坚定,大步地迈出慈宁宫。

太后瘫坐在软垫上,像是失了魂一样,她好不容易到手的身份和地位,却又晃荡不定,这个皇帝的脾性也不知是像了谁,竟倔拗到了这种田地,甘愿不要帝王的权力?!可他知不知道,他的帝位已经岌岌可危了!

“皇上,”李一全见着皇帝从慈宁宫出来,忙上前说道:“元贵人在御书房等着皇上!”

皇帝想了想,道:“摆驾!”

御书房。

“怎么了,才一会儿不见你就皱起了眉头!”皇帝伸手抚过她的眉心。

“我不应该住在飞麟宫,她们说那是皇上的寝宫,从来没有一个妃子住过……”她说,凝眸相望。

皇帝还在为刚才太后的一番话生气,听及此,他怒地望向了御书房内的一干宫女太监,厉声斥道:“是谁在乱嚼舌根子?”

其实,宫里的流言蜚语何其多,这些话都是出自某些善妒的妃子,想要杜绝,也不是容易的事。在场的人莫不是战战兢兢,哆嗦着身子不敢抬头。

“全都滚出去——”皇帝怒吼道,他的心情很差,众人都以为他是在为后妃争风而生气,其实,他的怒并不止这些,还有对一些真相的恼怒,他不敢面对的真相!

“你……你生气了?”她轻声地问,他盛怒的样子是她不知道的。

他望着她,眸光竟然泛起了涟漪,点点光亮。他一把抱紧她,埋首于她的云鬓,呢喃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其实……其实不关他们的事,我没有生气,真的!”她说,心中诧异,为何皇帝连声说对不起,这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啊!

心稍稍安定了些,他才轻缓地放开了她,他笑着牵起她的手,可是——他的笑为何让人有心痛的感觉?!

皇帝拉她在龙椅上坐下,九龙御座,何等的高贵,她疑惑地望着他。他笑着说:“这里没有别人,你坐吧!”

他站在御案前,抽出一张白纸,铺在桌上,拾起了笔架上的狼毫,蘸了点墨,大笔一挥,竟顾自在作画!线条的轮廓渐渐勾勒清爽,大致能瞧出是个人形。

岳聆儿沉静地看着他一笔一画的绘着那幅丹青,笑问道:“怎么突然有兴致作画了?”

“很早的时候就想画一幅,只是提不起勇气!”皇帝作画的闲隙望了她一眼。

“这是什么说法?画画儿还要勇气?”岳聆儿含笑着问,探着头瞧他画了些什么。

“坐好——”皇帝把她按回龙座上,嘴角轻轻地弯起,“要是画丑了,可就要怪你自已乱动了!”

“你画的人一点都不像我,而且你画的时候也没看我啊,画得一点都不像!”岳聆儿安坐着,不断偷瞄着他纸上的画。

他哼笑了几声,像是对她的话不以为意,仍旧两三笔下去,心无旁骛,专注于画中。须臾过后,一副美人醉舞图,安然地落于纸上。

岳聆儿瞪大眼睛,刚才还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像,现在仿佛是有血有肉的大活人一般。画中的她,那般的妖娆,那么的飘逸,仿佛像是驾鹤下凡的凌波仙子,竟是如此传神!

尤其是那个眼神,迷惘、闲淡、飘忽、另有一丝忧郁,这幅画,简直堪称完美!她不可置信地凝望着皇帝,惊愕得不敢相信,他的画工竟然如此绝妙。

“还差一点。”他说完,提笔在画旁写下一行小字‘魂兮梦兮永相伴,不离不弃’!

“我能把它当作一种承诺吗?”岳聆儿闲笑着看他,云淡风轻地说道。

“那你可要藏好了,我指不定哪天问你要的时候,你可别跟我说‘找不到了’之类的话!”他卷起了画,递交给她,郑重其事地说,像是在交付一种神圣的誓约。

“我不会把它弄丢的!”她不由地握紧了画卷。

他垂望着她如灵狐般的俏丽动人,不由地将手搭上她的肩膀,轻柔地说:“我想要个孩子——”

“嗯?”她愣了一下,手中的画卷险些滑落。

“不反对,我当你同意了!”他邪魅地说,一只手缓缓地抚摩着她的红靥。

“你……你有儿子了,而且你有很多妾侍,她们……”

一个吻打断了她的话,他浅尝辄止,搂着她说:“没有别人,我答应你,再不去她们那里。我只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答应我,好吗?”

“这……这也不是我说有就有的……”她酡红色的双颊,像是喝了酒一样,如同两朵即将绽放的牡丹。

“我会努力的!”他面带微笑,却似魅惑人心。

窃取她的樱唇,不似刚才那么温和,他疯狂地付出,谁说她的身子不能孕育,他不信!他将思慕与眷恋都化作了深长的一吻。

“唔……唔……”她快要窒息了,身子瘫软地依靠在他身上,脑中尚存微薄的理智,“这里是御书房……”

他一把将她抱起,朝龙座后走去,用脚踢开了一侧的小门,那是一间暖阁,将她置于香床软榻,欺身吻上她诱人的唇瓣。

暖阁内,一室逶迤。沉香幽幽地燃着,伴随着火热的暧昧,融合在每一缕氤氲的空气中……

疲惫地相互依靠,她早已熟睡,像一只温驯的猫儿。他宠溺地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为她盖好锦被……

“皇上——”

李一全在外面轻唤一声,皇帝向外瞥了一眼,隔着虚掩的门缝,瞧见李一全神色紧张地站着。皇帝放下了纱帐,整理衣冠出去,心里揣测,究竟是什么事,让他这个太监总管这般的慌张!

“怎么了?”皇帝压低声音问道。

“颜相求见!”李一全回道。

“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告诉他,有什么事明日早朝再说!”皇帝不悦地说。

“奴才也是这么回颜相的,可是颜相说……”李一全吞吐着,不安地望了眼皇帝,赶忙低下头。

“他说什么?”皇帝目光深邃,语气沉重而烦躁。

“他说……”李一全胆怯地瞧了一眼皇帝的神色,咽了咽口水,“皇上沉迷于女色,耽误政事,他与朝中大臣联名上书,如果皇上不肯纳谏言,就要另觅新……新君!”

“岂有此理!”皇帝怒斥道,“让他进来,朕倒想看一看,他怎样废了朕这个皇帝!”

颜奎宁跨进御书房,一脸肃然,甚至可以听到他在心里的冷笑。他将奏折往龙案上一放,态度轻曼,“皇上,这些是群臣的意见,奏请皇上处置元贵人,恢复后宫平静!”

皇帝斜睨着那道奏折,不用看也知道上面签过名的是哪些人!皇帝冷笑,“这是朝臣的意思,还是你颜相的意思?再说,后宫是朕的家务事,何时轮得到你们说三道四!”

“皇上如果治家无方,又怎么谈治国之道?皇上被女色迷惑,如果不能及时醒悟,臣大胆断言,皇上恐怕不能在如此安慰地坐在龙座之上!”他目无尊上地说,眼中尽是精炼之色。

“哦?如果朕一意孤行,朕不知颜相会做什么呢?”皇帝竟然展露清冷的笑容,仿佛并不担心颜奎宁方才的一番话。

颜奎宁顿时愣了一下,不知龙座上的他,是真的不怕,还是在故弄玄虚。他不依不饶地说:“另择明君!”

“这么说来,颜相可找到了适合的人选,朕很大方,只要有比朕更圣明的人,朕倒可以考虑要不要让贤,也落个禅让的美名!”皇帝若无其事地说。

那一刻,颜奎宁居然冷颤了一下,面前的这个皇帝,当真羽翼丰满了吗?望着他怡然自定的样子,再也不是初出茅庐的后生,反而像是熟惯官场的谋士。

“怎么样?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你就敢跟朕说‘另择新君’?”皇帝在御案上拿起一本小册子,自若地走到颜奎宁身边,笑睨着说:“朕这里倒有一位人选,不知何不何颜相的心意,不过,此人能力有余,德行却不敢恭维——”

皇帝诡异地笑着,把手中的小册子往他面前一送,道:“颜相应该会有兴趣看一看上面写了什么!”

颜奎宁心里一惊,第一次对这个皇帝产生了敬畏之色,伸手接过了小册子,翻阅了第一页,顿时眉头一紧,头上渗出了细微的密汗。

弘治二十五年正月十三,颜奎宁私扣番邦进贡的红宝石、血珊瑚……

弘治二十五年三月初八,颜奎宁在春试时,暗插门生应考,分别收录兵部、刑部等要职……

弘治二十五年四月二十七……

皇帝诡谲地朝他笑了笑,“不知道这些内容,颜相可曾知道?朕还在考虑,不如让人传抄几份,贴于京城各地,让满朝文武和百姓都看一看,当朝丞相的忠心!”

颜奎宁合上了小册子,眼神锋利地扫向皇帝,“皇上以为就这些诬蔑的话,就能让天下人相信是真的?皇上大可以去查抄丞相府,臣可以用项上人头担保,绝没有上面所说的任何赃物!”

“颜相足智多谋,自然不会把这些东西放在家中,”皇帝不屑地说:“你以为朕没有证据吗?如果朕真是空口白话,没有十足的把握,又怎么敢拿给颜相看?”

“皇上——”颜奎宁心里惴惴不安。

皇帝示意让他住口,笑着说道:“颜相何必紧张,朕若真想与你为难,就不会把这个册子给你看,朕只是想警告你,不要以为朕一味的忍让,就等于对你束手无策。朕不妨告诉你,你会在朕身边安插人,朕也可以安插人去丞相府!”

颜奎宁冷笑,“听说皇上最近读上兵法了,果然有长劲。臣倒真是后悔当初助皇上等上皇位!”

“不要跟朕提当初!”皇帝突然怒了,“当初你设计让朕落入你的圈套,让朕背负恶名,你所做的,朕一直都记得,清—清—楚—楚!”

“当初可不是臣逼皇上的,皇上若没有私心,又怎么会被臣利用?如果让世人知道皇上得位的真相,皇上能有何脸面面对天下人的质问,”颜奎宁豪笑道:“轼兄夺嫂,真是一段‘佳话’啊!”

“住口,朕不会放过你!”皇帝咬牙切齿地说。

“臣听说皇上新册封的元贵人与太子妃颇为相似,如果让她知道这些,皇上觉得她会怎样?”

皇帝恼怒地盯着他,气愤难抑,不顾一切,重拳挥向他……他跌倒在大理石上,一侧的脸上,顿时红肿了一片。

他拭去嘴角的血丝,心中却偷偷地乐着,皇帝终于现出了原形,终究沉不住气,他们君臣的争斗,他未必会败下!

“滚——给朕滚出去——”皇帝喝斥道,皇帝的软肋,那么明显,任何人都瞧得出来。

“臣告退!”颜奎宁佞笑着离开。

皇帝愤懑地将御案上的奏折通通打落,一拳挥在楠木桌上,胸口不停地起伏着。如若不是因为颜奎宁把持着朝政,如若不是怕动摇国本,他一定此刻就将那奸臣诛杀了。

皇帝的眼角忽然瞥见地上的画卷,是刚才为聆儿所画,心中一惊,方才因为生气,根本没有想到聆儿还在御书房中,她已经惊醒了吗?她听到了刚才的对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