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橡树下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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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下篇 纪美混到了签证

“什么大消息?”她问他。他说:“你相信吗?纪美在成都签证成功!”

既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纪美何尝有这样的决心?一路茫然无望的签证,从上海辗转到北京,再从北京北上至沈阳,又从沈阳南下到成都,几千里迂回作战,屡败屡战,却在成都打了个胜仗。事情还得从头说起。

邓老板接到餐馆告急的电话,对纪美说必须立马回福州。在路上又向她叮嘱,对于阿黄的贪污,千万别闹,也算给吴总一个面子。除了美元,他又给了她三千人民币,算是对她的赔偿。纪美大模大样接过钱,眼睛一斜,嘴一咧:“好吧,看在你邓老板的面上,我饶了那个姓黄的,他若再跟我耍花招,”她停了一下,拔高了音调,“我找人废了他!”

邓老板一听,禁不住心惊肉跳:这女人味道虽好,可也太辣了。她要是真跳起来,我也架不住。好在马上就要回去了,恐怕这一辈子也见不了她。也好,走了干净!

纪美回到宾馆还没来得及点根烟,一大群人就围了过来。“你这下舒服死了,”阿黄眯着一对小眼,一脸的烂笑对纪美绽开,“钱也赚了,身子骨也疏通了,我也要当女人。”

“你要当女人没人拦你啊,”纪美爱理不理地吐了一口烟出来。她人坐在沙发上,两条修长的腿却拉直摆在茶几上,“你要乐意,可以去医院变性。顺便把那层膜膜也做了,出来卖个好价钱。”

“他就是有膜膜也没人要他,”红红在一旁修正,“肚子上的膘肥得像头老母猪,倒贴两筐香蕉,黑猩猩才跟他成交。”

“女人,世上最万恶的病毒,比爱滋病毒还毒。”

芳芳吭声了:“那邓老板是从美国回来的,会不会有爱滋病哟?”

“爱滋病有什么怕的?”阿黄嘻嘻一笑,“涂点碘酒消消毒就没事了。只是美美你这一走,演出可紧张了,四个人本来就不好编队形。每次抢妆的时候都乱成一团,前天从猎装换成旗袍的时候,红红连皮靴都忘了脱,旗袍一上身就往台上冲。芳芳更疯,穿泳装的时候没脱内裤,从里面露出来,台下的客人笑断了气。”

“说来说去好像是我的罪。”纪美懒洋洋地喷了一口烟,“我知道四个人的表演不容易,但阿黄你该给大家加分。”

“加分?”阿黄的一张脸顿时上了胶,声音冷得像冰谷回音,“我有多少钱?你还好意思说,你这一走队形全乱了,吴总昨天还嚷着减分呢。”这就是阿黄,黄色玩笑也好,下流动作也好,有多少他接多少,但千万不能提钱,那是他的命根,比他裤裆里的那根香肠还金贵。这是红红说的。

纪美知道阿黄见不得人的花动作,本想挖出来晒太阳,摸了摸口袋,邓老板的额外补助还兜在身上。算了吧。

回家没几天,纪美的脸开始发炎,王老师说:“肯定是演出太多,化妆品过敏,看你还演不演。”到底脸皮重要,纪美也打算休息一阵。王老师抓住时机,慢慢疏导。纪美想了想说:“好吧,也该去美国吹吹风,看看稀奇。”

就这样她跟着母亲开始了签证之旅。从上海到北京再到沈阳,纪美连番被拒,反而激起了她的兴趣:“这么多人拼命去美国,美国一定有意思。”

学生签证恐怕走不通,王老师也没了信心:“干脆办商务吧,或者嫁人出去。”

“我才不愿意随便嫁人,”纪美抓起桌上的苹果,脆生生地咬了一口,“是个猪八戒你也要让我嫁吗?”日子久了,纪美对高帆的感情似乎也淡了,再也不像从前那样频繁探他。当妈的很欣慰,心里很清楚,知道自己又干成了一件漂亮的事。

这几天王老师眼睛都在笑:“我刚得的消息,据说成都换了个领事。”

“那就再去抽一次奖。”纪美信心百倍去了成都,阴差阳错拿到了签证。

那天下午,当她的名字在美领馆被叫号时,她一步一摇迈着猫步走到窗口,眼睛还滴溜溜地朝里面张望。“去美国干什么?”签证官用英文问她。

那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头,以无理拒签而闻名,据说在北京曾遭到一车皮的投诉,最后被总领馆发配到成都。

纪美听蒙了,随即抛了个媚眼给他:“你在说什么?”

那老头也愣了,当学生居然听不懂英文?抬起眼一看,好飞扬的一张脸。工作了这么久,每天阅不尽愁脸、苦脸、毕恭毕敬的脸,何曾见过顾盼生辉的水媚媚的脸?

“你去美国干什么?”老头和颜悦色,改用了中文。

“读书呗。”纪美的眼睛又漾出一层秋波。

“考过GRE和托福吗?”老头扬头朝她一笑,他每天接待的留学生谁没有寄托的成绩?

“考过。”纪美大言不惭地说,ETS的常识王老师还是给她强化过,并且告诉过她,“纪林的托福考了620,莹雪的GRE考了2200,这两个都是不错的分数”。

“多少呢?”老头很快扫完了纪美的材料,肯定她从未考过寄托,只是好奇她的表情。

“这个嘛,”纪美眉毛一扬,想了想,“GRE620,托福2200,还凑合吧?”

老头忍不住一阵大笑:“来了中国这么久,还没见过这么幽默的人,好,好,我给你签证,去美国好好学习,再考出个托福2200。”

纪美双手插进风衣的大荷包,像走T型台一样走出美领馆,一大群人围涌而来:“快说说,快说说,怎么拿到的签证?”

“笑话!他敢不给我签?”纪美鼻朝蓝天,“我托福考了2200!”

“那就准备订机票吧。”莹雪心不在焉地说,两眼一直望着窗外的蓝天,蓝天上有一抹飞机划过的云痕。她觉得纪美就在那架飞机上。

“还能怎样?既然人都来了。”纪林说,“只求她别惹出乌糟糟的事让你我也陪她去电视台曝光。”

“没那么严重吧。”莹雪有气无力躺在床上。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和纪林就像一条船上的两个人,为了到达彼岸,也为了平安和取暖,必须同舟共济。只要婚姻这条船还在行驶,没有侵蚀,没有进水,那就朝前开吧,开吧。

那个人的影子常在她心底肆意穿行。和他在一起会幸福吗?夜深人静,她常静心自问。有时候她的手会轻轻游过他抚摸过的地方,像是光热照过,种子发了芽,花偷偷地开过。那种温柔让人心摇神痴,他们都没有朝前再走一步,这样也好,反留下了悠长的想象。

她只和丈夫做爱。那一夜,她和纪林例行公事完了事,他看她茫然蒙眬的眼睛,像夜空不安的星星,随口便问:“你脑子到底在想谁?”

莹雪面不改色,泰然一笑:“那么你呢?你的脑子里会是谁呢?”

纪林没有生气,他坦然说:“我上网读过一些文章,好多夫妇做爱时心头都有个幻想的人,其实这并不神秘。”

莹雪半天没出声,他突然问她:“这个人是你想象中的影子,还是真有这么个活人?”

“就算是活人,活人哪比得过死人?”莹雪笑了笑,从桌上拿起瓶矿泉水仰头就喝,身子里面似乎有浓火,水也扑不灭。

“莹雪。”他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肩,无奈和迷惘网在两个人中间,他低沉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怎样说下去。她顺手把手中还未喝完的矿泉水递给他,他毫不犹豫地接过来,一气喝尽。“我们的身体早没距离,但是我们的心依然遥远。”莹雪想说,但话压在了舌底。心知肚明,又何必点破呢?地球在转,日子天天过,人类继续繁衍,还想要怎样?

纪林忽然说:“其他都好说,可别给我戴军帽。”

“军帽?”莹雪笑出声来,“你就明说绿帽子,何苦侮辱人民军队?”

“亏你还笑得出来。”他感觉到她真的变了,尽管外表还是淑女的模样,但骨子里常跳出些飞禽走兽来,吓他一跳。说是桀骜不驯吧,又不完全像。他怎么不明白,当女人独立了,与男人平起平坐了,说话的威势和力度也就突显出来了。

“自古以来,女人只要红杏出墙,那男人就戴了绿帽,这一红一绿真是千古绝配。”莹雪讥笑道,“那男人出墙呢?女人又被称为什么?没有!似乎男人出墙就是天经地义。”

“少闹几句行不行?”纪林灭了灯,“你明天不是有考试吗?”

沉寂的黑夜像有一对亮晶晶的眼睛。那是谁的眼睛,看得穿光阴的隧道?他无法成眠,莹雪刚才那句一红一绿的笑谈,又把他心深处的枝蔓勾得漫天飞舞。玉如的影子悠悠忽忽地飘来,印在混沌不清的背景中,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