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大象无形曾国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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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读书作文看侍郎用兵打仗孝廉公(1)

导读:钦命帮办湖南团练大臣衙门改换湖南发审局,曾国藩谨小慎微,不敢乱制坏朝纲。曽国潢不知深浅,心怀不满口发牢骚,却又无可奈何。

一封递往京城的家书,既为表明心迹,也是给自己留一大退步。

曾国藩城府之深,实非常人所能料。

(正文)曾国藩到省的第二天,便移住进巡抚衙门右侧千步之遥的“钦命帮办湖南团练大臣衙门”。

张亮基特意陪着曾国藩一处一处的看视,时不时的便问一句:“可满意?”

曾国藩见张亮基为他准备的这个“团练大臣衙门”和巡抚衙门一般无二,有签押房,议事大厅,师爷办事房,幕僚办事房,而且还多了一个审案大堂和一个能容纳十几人的大牢房。

曾国藩到各屋看视了一遍,心里不由感叹一句:“也真难为了他!”

回到签押房,周升慌忙摆茶上来。

曾国藩对张亮基道:“中丞大人如此心细,真让涤生感动——”

张亮基道:“涤生,您是丁忧期间夺情起复的,是有圣恩的。办事规格和仪仗,只能高于地方,却不能低于地方。颠簸了几日,也真够您受的。如果没什么事,您先歇着。对了,您先着人把关防刻出来。开印办事那一天,我就着人将答应您的十万两银子如数送到。您也知道,藩库里早就无一两银子。现在徐方伯手里的那几十万两银子,都是各省按着圣谕给湖南的济饷。您哪,饷源一有着落,这十万两您还得还给库里。涤生,我不是小气,藩库有藩库的难处啊!”

曾国藩苦笑一声道:“张中丞啊,涤生为官十几年,藩库有没有难处我还不知道吗?您老但请放心,这笔银子,我肯定要还的。”

张亮基站起身,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涤生啊,我们汉人这官,有时候做得挺窝火呀!您可能还不知道,武昌刚刚又经历了一场战事。徐制军命琦善从后路发起攻击,哪知琦善竟未理睬!若不是徐制军防守得力,武昌又得改姓洪了。”

曾国藩皱了皱眉头,没有接张亮基的话茬。

曾国藩把张亮基送到辕门外,忽然用手指着“钦命帮办湖南团练大臣衙门”的匾额道:“张中丞啊,时人都说长毛的王多、军师多,我看我们哪,王不多,军师也不多,倒是衙门口多起来了!——我看我这里呀,称衙门不妥,改成发审局或审案局吧。替地方缉匪拿盗,除贼安民,应该是临时的办事衙门,叫发审局更恰当些。您老以为呢?”

张亮基边上轿边道:“您曾涤生是在籍侍郎,随您怎么办吧。只要您肯出山,无论怎样,我湖南都能多一份力量。衙门也好,发审局也好,审案局也罢,那是您跟皇上之间的事,本部院可管不着。”

送走了张亮基,曾国藩把曾国潢传进签押房,吩咐曾国潢带人,将“钦命帮办湖南团练大臣衙门”的匾额摘下来,然后到临街的招牌铺子订刻一块“湖南发审局”的匾额。

曾国潢一听,登时愣住,说道:“大哥,衙门的匾额可是张抚台挂上的呀,您摘下来不合适啊!何况,在衙门里办差多神气呀。发审局,那不和劝捐局划成一个层次了吗?大哥,您听我一句话。这匾额啊,说什么也不能换。就算他张抚台想换,您还得跟他争一争呢。”

曾国藩三角眼一立道:“澄侯,你又在胡说!照常理,帮办团练大臣是不准有衙门的。张中丞设了个衙门,不过是看在大哥做过侍郎的分上。长毛无论怎么闹,国家无论怎么用兵,朝廷的体制都不能乱。澄侯,你还没听懂大哥的话吗?”

曾国潢很无奈地点了一下头,一脸不高兴地走出去。

试问,“帮办湖南团练大臣衙门”和“湖南发审局”当真有什么区别吗?

不仅有区别,而且区别很大。

按大清国定制,衙门都是国家在各省常设的办事机构,准用印,使用朱红印泥;而“局”“办”,则属国家在特定时期临时设立的办事机构,差事办结便撤消,不准用印,只准用关防,使用紫红色水。最初,大清在各省所常设的办事机构,只是布政使司布政使和按察使司按察使两个衙门,而巡抚和总督则是临时派遣官员,所以用的是关防而非印。康熙以后,随着政局的稳定,清廷把巡抚和总督也定为常设,但仍使用紫红色水。

曾国藩从看到“钦命帮办湖南团练大臣衙门”开始,便总觉得有些故意招摇,而“湖南发审局”则就贴切了许多。

曾国潢走出后,曾国藩马上安排王荆七研墨,他则坐在案边,手抚胡须,一边喝茶水,一边打腹稿。

王荆七把墨研好退出去,曾国藩又思考良久,这才铺开上折用的龙纹纸,挽起袖子,刷刷点点给朝廷上了到省城后的第一篇折子:敬陈团练查匪大概规模折。

折曰:“奏为遵旨帮办团练匪事务,敬陈现办大概规模,仰祈圣鉴事。

本月十三日,准湖南巡抚兹称,承准军机大臣字寄:咸丰二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奉上谕‘前任丁忧侍郎曾国藩,籍隶湘乡,闻其在籍,其于湖南地方人情,自必熟悉。著该抚传旨:令其帮同办理本省团练乡民,搜查土匪诸事务。伊必尽力,不负委任。’等因。钦此。又于十五日接巡抚函称:武昌省城被贼攻陷。闻信之下,不胜愤憾。贼势猖獗如此,于大局关系非轻!念我皇上宵旰南顾,不知若何焦灼。臣虽不才,亦宜勉竭愚忠,稍分君父之忧。即于十七日由家起程,二十一日驰抵省城,与抚臣面商一切,相对感欷。

伏惟圣谕团练乡民一节,诚为此时急务。然团练之难,不难于操习武艺,而难于捐集费赀。小民倚财为命,即苦口劝谕,犹迟疑而不应,若经理非人,更哗然而滋扰。非比嘉庆川楚之役,官给练费,不尽取之民也。臣此次拟访求各州县公正绅耆,以书信劝谕,使之董理其事,俾百姓知自卫之乐,而不复以捐赀为苦。庶几有团练之实效,而无扰累之流弊。

至圣谕搜查土匪一节,前月抚臣张亮基曾有一札,严饬各州、县,查拿土匪、痞棍。令州县力能捕者,自捕之;力不能者,专丁送信至抚臣署内,设法剿办。现在各州县遵札办理,屡破巨案,业有成效。臣又以信谕绅耆,令其留心查察本团之匪徒,断不能掩本团绅耆之耳目。绅耆密告州县,州县密告抚臣,即日派人剿捕,可期无案不破。

抑臣又有请者,逆匪既破武昌,凶焰益炽,如湖南、安徽、江西毗连之省,皆为其所窥伺。长沙重地,不可不严为防守。臣现来省察看,省城兵力单薄。询悉湖南各标兵丁,多半调赴大营。本省行武空虚,势难再调。附近各省又无可抽调之处,不足以资守御。因于省城立一大团,认真操练,就各县曾经训练之乡民,择其壮健而朴实者,招募来省。练一人收一人之益,练一月,有一月之效。自军兴以来,二年有余,时日不为不久,麋饷不为不多,调集大兵不为不众,而往往见贼逃溃,未闻有与之鏖战一场者。往往从后尾追,未闻有与之拦头一战者。其所用兵器,皆以大炮、鸟枪,远远轰击,未闻有短兵相接,以枪靶与之交锋者。其故何哉?皆由所用之兵,未经练习,无胆无艺,故所向退怯也。今欲改弦更张,总宜以练兵为要务。臣拟现在训练章程,宜参仿前明祁继光、近人传鼐成法,但求其精,不求其多;但求有济,不求速效。诚能实力操练,于土匪足资剿捕,即于省城防守亦不无裨益。臣与抚臣熟商,意见相同。谨将现办情形,敬陈大概。伏祈皇上圣鉴训示。谨奏。”

折子写完。曾国藩想了想,又含毫命简,给朝廷上了一个“附陈办团稍有头绪即乞守制片”。

片曰:“再,臣在京师十有四年,往年进京供职之时,臣之祖父母及父母皆在堂。今岁归来,祖父、祖母之墓已有宿草,臣母亦没。其时长沙尚未解围,风鹤警报,昼夜惊惶。即将母棺仓促权厝,尚思另寻葬地,稍展孝思。臣父已老,久别乍归,亦思稍尽定省之仪。今回籍未满四月,遽弃庭闱,出面莅事,不特臣心万分不忍,即臣父亦慈爱难离。而以武昌警急,宵旰忧劳之时,又不敢不出而分任其责。再四思维,以墨绖而保护桑梓则可,若遂因此而夺情出仕,或因此而仰邀恩叙,则万不可。区区愚衷,不得不预陈于圣上之前,一俟贼氛稍息,团防之事办有头绪,即当专折陈情,回籍守制。乌鸟之私,伏乞圣上衿全。所有微臣下情,谨附片奏闻。”

曾国藩将折片交由湖南巡抚衙门拜发的同时,又给湖南巡抚衙门和京师军机处分别上了“请刻湖南发审局”和“请赐刻钦命帮办湖南团练大臣曾”两枚关防呈文。

“请刻湖南发审局”的呈文当天就批转回来,上面多了“核准照刻”四字和巡抚衙门的紫花大印;“请赐刻钦命帮办湖南团练大臣曾”的呈文则连同折片由巡抚衙门一同代发。

曾国藩收到巡抚衙门批文的当日,便让曾国潢连夜请人镌刻“湖南发审局”木制关防一枚。

曾国潢心里虽老大的不愿意,但也不敢违命。

第二天一早,“湖南发审局”关防送到签押房。

曾国藩拿起关防与自己画的图形对了对,当即启用。

打发走送关防的人,曾国藩先札委长沙籍回籍养疾的江苏候补知州黄廷瓒、安徽候补知县曹光汉二人,到发审局襄办局务;旋又他自己关在签押房里,动手草拟了一封《与各州县书》

书曰:“启者:国藩于六月奉使江西,七月廿五日在安徽太湖县痛闻先慈大故,即日奔丧,买舟西上。行至武昌,始闻长沙被围之信,抛弃行李,仅携一仆,匍匐间行,于八月廿三抵家。即以九月十三权厝先慈于居室后山。方拟另寻葬地,稍尽孝恩。腊月十三奉到谕旨,命办理团练乡民,搜查土匪诸事务。即于廿一日驰赴省城与张中丞商办一切。方今之务,莫急于剿办土匪一节。会匪、邪教、盗贼、痞棍数者,在在多有。或啸聚山谷,纠结党羽,地方官明明知之而不敢严办者,其故何哉?盖搜其巢穴,有拒捕之患;畏其伙党,有报复之惧;上宪勘转,有文书之烦;解犯往来,有需索之费。以此数者,踌躇于心,是以隐忍不办。幸其伏而未动,姑相安于无事而已。岂知一旦窃发,辄酿成巨案,劫狱戕官,即此伏而未动之土匪也。然后悔隐忍慈柔之过,不已晚哉?自粤匪滋事以来,各省莠民,沧怀不肖之心,狡焉思犯上而作乱,一次不惩,则胆大藐法;二次不惩,则聚众横行矣。圣主宵旰不安,严饬歼除匪党。张中丞仰体圣意,日日以除莠安良为心。前月曾有一札严拿土匪,令州县力能捕者自捕之;力不能者,专相送信至中丞署内,设法剿办。但期无案不破,无犯不惩,一切勘转之文,解犯之费,都行省去,宽以处分,假以便宜,此亦明府有为之会也。国藩奉命查办匪徒,才识短浅,耳目难周。惟求明府努力同心,匡我不逮。或饬谕绅耆与之协拿,或专丁来省,请兵密剿,方略无常,惟期迅速!去一匪则一乡清净,剿一巢则千家安眠。匪惟国藩厚幸,实大有造于我桑梓之邦也!”

曾国藩稍一思忖,提笔又写了《与省城绅士书》与《与湖南各州县公正绅耆书》二文。

《与各州县书》曰:“启者:去年逆匪围城八十余日之久,城内居民半受疮痍。现在贼踪远去,已在千里之外,而犹恐其分股回窜。长沙重地不可不严为防守。防守之道,第一要人心镇定,第二要查拿奸匪。欲求镇定,断不宜逃徙出城。去年七月贼匪未定之先,城中居民有逃往湖北而遇害者,有逃往各县各乡而遇害者,可见生死前定,命数应死者,虽逃亦死;命数应生者,不逃亦生也。国藩本系乡间之人,特来城中度岁。奉劝城中绅耆士商,大家镇定相戒,不得逃徙。幸甚!幸甚!至于查拿奸细之法,亦赖城中居人大家齐心,不藉差役之稽察,不藉弁兵之巡逻,但以长沙之人,办长沙之事,以本街之良民,查本街之土匪,则奸细之踪迹不得匿矣。每一栅栏之中,择良民四五家,专司其事。日则留心访查,夜则轮流坐守,以五家计之,一月之内,不过各守六夜耳。查察严密,遇有形迹可疑者,扭送长、善二县,立即究办!不须派钱,不须造册,人人齐心,家家自卫。内奸既清,外寇自不得入。现在浏阳匪徒剿办已毕。各处新调兵勇,皆于正月可到,日日操练,有备无患,尚何惊惧之有哉?国藩奉命查办土匪,惟冀绅耆士商,协力相助,桑梓之谊,切如手足;方寸之地,坚如金石,谅城中各有同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