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很高兴，因为，这张试卷上的题目都是自己在家复习时做过的，那些生字和拼音早就滚瓜烂熟了，虽然是上星期的课文，自己还是记得牢牢的――上星期的课文？陈飞突然停下了笔，刚才王仁美匆匆跑回来背上星期的课文，难道是她早知道了要测验？
陈飞甩了甩头，不会吧，如果真是这样，王仁美算不算作弊呢。
陈飞一时间有些呆了，但很快，他又重新趴在桌子上做起题目来――自己何必想那么多呢，其实，王仁美平时读书也很用功的，就算是她提前知道要考试，也只不过看了几分钟课本而已，这可算不上是作弊吧。
陈飞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开始做最后几道填空题，嗯，哈，这太简单了，刚刚自己还在王仁美面前背过呢。陈飞飞快地填完字，又反复检查了几遍。
他一举手：“张老师，我做完了。”
教室里有些骚动，哇，陈飞是第一个交卷的啊。
张老师走了过来，收起了陈飞面前的试卷，顺便瞄了一眼，看到里面的空格都填满了，她轻微地哼了一声：“做完试卷，就好好检查一下，万一有错呢。”
陈飞兴高采烈地回答：“张老师，我检查过了，查了两遍呢。”
张老师没再说什么，收起试卷，转身就要离开，突然，她咦了一声，然后，仔细向陈飞的课桌板张望着，那里有一行淡淡的铅笔印迹。
陈飞一开始还不知道张老师为什么要那么古怪地盯着自己的课桌板，等他顺着张老师的视线看过去，全身突然一个激灵――那是自己在自修课时，写给王仁美看的一行字，一行非常熟悉的字，课本上有，试卷上也有。
张老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陈飞：“陈飞同学，你站起来。”
陈飞木然地站了起来，这时，原本低头做试卷的同学们都发现了这里的不寻常，大家放下了笔，甚至有人咬起了耳朵“出什么事了”。
张老师用手指一下一下敲着陈飞的课桌子板，每一下都敲在那行淡淡的铅笔字上：“陈飞，你在作弊。”
她停了一下，看了一眼教室的同学们，提高了声音：“了不起啊，陈飞，第一次考试，你就公然作弊。”
陈飞抬起头，虽然眼睛里泛着泪花，但他努力张开了嘴：“张老师，我没有作弊，这几个字是我早自修时写给王仁美看的，不是我故意要作弊的，而且我做试卷时也没看过课桌板上写的字。”
“好啊，你还要撒谎。”张老师的嗓门更高了，“太不象话了，我教了几十年书，就没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学生。”
陈飞使劲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真的，我没作弊，没撒谎，王仁美可以做证明。”
张老师冷哼了一声：“你是不到黄河不落泪啊，王仁美，你是他同桌，你证明给同学们听听，陈飞是不是在作弊。”
张老师突然缓下声音：“王仁美同学，你是小组长，你要给同学们做个良好的表率，象陈飞这种坏学生，你千万不能和他混在一起，你仔细想想，陈飞到底有没有在作弊。”
王仁美低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那字，是陈飞写的，不过……”
没等王仁美再说什么，张老师重重一拍桌子，把陈飞的铅笔盒都震到地上了，里面的铅笔、橡皮滚了一地：“陈飞，你还有什么话说，你这个人啊，才小学生就又是作弊又是撒谎，我看你啊，总有一天要进工读学校。”
班级里的同学们都抽了口凉气，工读学校啊，听说那是最坏最坏的学生进的学校，里面都是小流氓小偷，听说里面的学生上课都是带手铐的。
张老师很满意地看了一眼班级里面色煞白的学生们，一抬手，撒啦一声，把陈飞的试卷扯成了两片：“陈飞，你到走廊外站着去，明天把你家家长叫来。”
从第一节课到第四节课，陈飞一直站在406班的走廊上，他面朝墙，低着头，下课时，不时有嬉闹的其他班同学在他身边跑过，他能听到学生们在窃窃私语，“这人是谁啊，为什么站这里？”“听说是作弊被老师抓住了，正在罚站呢。”
陈飞几乎能感觉到每道射在自己背上的视线，冷漠的、好奇的、鄙视的、看热闹的，他背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紧得快要麻木了，他只能冲着墙一遍遍在心里默念“我没有作弊我没有撒谎”。
下午，美术课的老师终于把陈飞叫进了教室，不过，这对陈飞而言，并没什么改变，所有的同学都躲着他，就连王仁美和奚加朝，也只是多看了他几眼，并没有靠上来。
放学时，陈飞正在收拾书包，王仁美突然向他转过头来，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对不起”。
等陈飞抬起头来时，王仁美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教室门口了，只能看到她书包带上打的蓝蝴蝶结的一角。
第二天，陈飞的爸爸来到了张老师的办公室，这天傍晚，向阳院的孩子们都听到了陈飞家里传出的噼哩啪啦声和压得低低的惨叫声，据林滨、林洋偷偷趴在窗台上偷看后向王仁美等人转述的，陈飞爸爸用一条皮带把陈飞绑了起来，然后用扁担兜头盖脸打了一顿，林洋还看见有一扁担打在陈飞脸上，连鼻血都打出来了。
大家听了都嘶嘶地抽冷气，奚加朝最后说：“没准儿陈飞是被冤枉的呢，那些题目很简单的，我都作得出，陈飞天天在家复习，根本不用作弊他也能考得出的。”
林洋哧了一声：“你懂什么，老师说他作弊了，那他肯定作弊了。”
王仁美却一声不吭，她的牙咬着嘴唇，咬出了细细的印痕。
第三天，张老师在下午自习课时交给陈飞一张试卷，然后告诉他抄上50遍，以作为作弊和撒谎的惩罚，“所有的字，包括题目和答案，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漏。”
陈飞抄啊抄，等王仁美他们做完值日了，他也只不过抄到第12遍，正在他揉着发酸的手腕时，拎着书包准备出门的王仁美突然塞过来一样东西，然后匆匆跑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