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我趴在桌上,望着放在自己面前的陶瓷娃娃。风摇烛光,只有这个娃娃静静地陪着我。
翌日,若不是楼冶过来敲门,我还不知道已然天亮了。
“你……没睡?”楼冶察觉出来了,讶然地问道。
我点了点头,满脸的倦容,任是傻子都看出来了。
楼冶进了房,见到桌上摆放的陶瓷娃娃,顿时双瞳一暗。我见状,转瞬将它收了起来,道:“你过来有事么?”
楼冶展颜,笑道:“我是替人跑腿,给你分赃来的!”
“分赃?”
楼冶谲然一笑,将一张银票放在了桌上。
我疑惑地拾起,足有六千两!我不禁惊诧,这笔数目不小啊!
楼冶提醒道:“莫非你忘了昨晚那支钗?”
我这才想起来,昨晚楼冶出价一万两,若是四六分账,这六千两正好对上,于是问道:“你真的买了?”
“不错!”楼冶颔首。
“你买来做什么?我不是跟你说了么,我不过是想让他破财,你参合什么呀?”我噘起嘴,又道:“你赶紧去退了!你是傻瓜么,那支钗根本就不值这个价。”
然而,楼冶笑道:“只要我喜欢,即使十万两也不觉得贵!”说罢,他将藏在衣兜里的钗一并放到了桌上。
我白了他一眼,道:“你可别说是给我的,我才不要呢!”
楼冶哈哈大笑,道:“我可有说是送与你的?!”
“不是最好,”我如释重负,道:“我可承受不起一万两的礼物!”
“你不想知道我要送给谁?”
我倒了杯茶喝,摇头道:“与我无关,我就不需要知道了!”
楼冶笑道:“这是要送给……楼塔国的皇后!”
“噗——”我一口茶没咽下去,全喷了出来,呛得我一直咳嗽,稍时,稳定了气息,我才惊问道:“你用路边摊的东西送皇后?!”
这个人吧,说他小气,可是花了一万两呢;说他大方吧,这个钗子实在难以入目,一眼就知道并是什么上等物什,亏他还想送给一国之后。
楼冶收起了钗子,缓了缓,道:“你今后有何打算?”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
楼冶道:“我收到传书,即日就要回去,不能在此久留。你呢?可否想好了?若是你同意,可与我一同回去。”
我思忖了一会儿,昨夜已经与殷祁说过了,若他留意我的行踪,自然会知晓我的去向。我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
我颔首,道:“好!我跟你去。”顺便就当作是出国旅游了。
楼冶听闻我同意,心情顿时愉悦,道:“那好!等我别过了这里的朋友,我们明天就回去。”
“这么急?”
楼冶忽然说了一句怪怪的话,“我怕夜长梦多!”
第二日,我在客栈里收拾行囊,楼冶则去拜别他那些朋友,等我收拾完后就立即前往楼塔。我刚收拾了大半,瞥见案几上放着的陶瓷娃娃,忽然间失了神,直到听见敲门声,我才恍然地去开门。
我原以为是楼冶回来了,然而,站在门口的这个人却让我有些惊讶。
她是——蓝迎雪!
“夫人!”蓝迎雪的身子微微一福,笑着唤道。
“别叫我夫人,我早就不是什么夫人了,倒是你,你就快成为太子妃了吧,应该是我向你请安问候才是!”我冷讽道,我可看不惯她到我跟前来卖弄。
蓝迎雪面容不改,仿佛根本就不介意我的话,笑道:“我们可否进去说话?”
我侧立一旁,她便走了进来。
我见她环顾房中,说道:“你有话就说,我忙着呢!”
蓝迎雪左看看右瞧瞧,忽见案几上的陶瓷娃娃,便想拿起来看一看。我快步走去,抢先一步夺了过来。
蓝迎雪怔了怔,问道:“这是殿下送与你的?”
“是与不是,我可以不回答你!”我暗忖,这个蓝迎雪,今天是来炫耀的么?
“看你这般紧张,一定是了!”蓝迎雪垂视着我手中的陶瓷娃娃,莞尔说道。
谁紧张它了?!
我气不过,重重地将它放回案几,道:“如果你今天是来与我闲聊的,那么你请便吧,我没空奉陪!”说罢,我冷落她,顾自己继续收拾着。
蓝迎雪见状,走到我身旁,问道:“你要走吗?”
我缄默,装作两耳不闻。
蓝迎雪道:“我过来是想劝你回去的,自从你走了以后,我觉得有些愧疚,都是因为我的出现,你才会和太子闹成这样的!”
我冷笑,抬眸望她,道:“你想劝我回去?要我回去可以,我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我凝视着她,字字铿锵地说道:“请、你、消、失!”
蓝迎雪瞳仁一缩,双唇紧抿。
我笑了笑,道:“不同意是吧?那就请回!”
蓝迎雪却杵在我身边,道:“夫人,其实太子与我从小相识,感情甚笃,我与太子经历了太多的波折,终于能相见了,可夫人为什么不能接受我呢?”
我哈哈大笑,她这番话,可是滑天下之大稽!她一个赝品,竟然还敢跟我说这样的话?!这个女人,撒谎都不会脸红!
“因为你根本就不是蓝迎雪!”
蓝迎雪吃了一惊,脸色骇然。
我笑道:“你要装蓝迎雪,你也该适可而止!小心碰到精明的猎者,把你的狐狸尾巴给揪出来!”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我摇了摇头,叹息道:“看来我是高估你的智商了!你想要我说的更直白一点么?”
“你……”蓝迎雪眉目一挑,沉声说道:“你一定要跟我过不去吗?”
我呵呵一笑,道:“终于沉不住气了呢!”
蓝迎雪冷笑道:“既然被你识破,那我也就开门见山了!今天,你必须跟我回去。”
“不可能!”我毫不示弱地说道,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哼!”蓝迎雪蹙眉,望定我,说道:“你以为楼塔王子真的能将你顺利带走?你若是一意孤行,后果会非常严重!”
我一怔,道:“我就知道你不简单!从你假冒蓝迎雪开始,你不是一个人的主意,你的背后一定有人给你挣着,你才会这么肆无忌惮,那个人究竟是谁?”
蓝迎雪冷冷一笑,道:“对于一颗棋子来说,不用知道那个捏着棋子的人是谁!”
棋子?!
呵!她说的是她自己还是指我?!
“你不说我也猜得到,除了那个装神弄鬼的万俟枫,还会有谁!”我硬是要将这层窗户纸捅破,蓝迎雪是通过万俟枫而出现的,要猜到是万俟枫并不难。
“你既然这么说,我也用不着隐瞒了,”蓝迎雪眼角一挑,道:“你身上所中的瘾症,如果没有按时服药,你必死无疑。而这种药只有国师府才有,世间千金难买!”
“谢谢忠告,你想威胁我的话,我就只有一句话,劳烦你捎给万俟枫,那就是‘威武不能屈!’”
我与她,两不相让!
我不懂,为何她要我留下来?若是我走了,不是更能称心如意么?这不禁让我怀疑,他们所谋划的目的,绝非是太子妃这样的头衔而已!
这一趟浑水,深不可测啊!
“霜儿——”楼冶的声音从外传来,许是他回来了。
听他的声音,他应该就在咫尺间,若是他发现蓝迎雪在此,蓝迎雪必定讨不到什么好处,反而会惹出麻烦来。
“楼冶!”我大叫了一声。
适时,楼冶已然站在门口,见到房中多了一个女子的背影,顿时要上前来。谁知,蓝迎雪从袖口中掏出了一把白色粉末,往我和楼冶的面上一撒,趁着混乱,迅速地夺门而出。
楼冶手中的折骨扇刷刷刷地两三下,将这些白色粉末挡去,问道:“你怎么样?”
我被呛了一些,只觉得有些小颗粒经入了呼吸道,不知为何,身子却有些飘飘然,难以站稳。
楼冶扶了我一把,他的指尖上有些白色小颗粒,他凑到鼻端闻了闻,却疑道:“这个并无毒素,你怎么会……”
我的眼前昏沉沉的一片,仿佛被一层层的白纱遮挡着,又如深秋时的雾霭,难以消散!
“我……”我才吐出一个字,忽然耳边似乎听到了轰隆隆的声音,让我的头皮都开始发痛了,没有多久,我已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我醒来之时,透过微启的眼缝,只见到一片妖艳的花海,而我亦躺在这片土地上。我的指尖还有某种昆虫爬过的感觉,却只身无法动弹。
——身边没有一个人!
我已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又无法想起来,我为何会这样。须臾,我又沉沉地昏睡过去……
我想,一定是我的灵魂比较活跃,总是这样飘飘荡荡的,踏着云雾,四处乘风而走。
我以为,我又要去借尸还魂了,正要感慨之际,却忽然感觉到了疼痛,锥心般的痛楚,源自四肢百骸,又涌向四肢百骸……
“姑娘!姑娘!”我听到了有人在叫喊,这个声音仿佛在哪里听到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然而,我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时光对于昏迷者来说,犹比弹指一挥更快!
“姑娘,你醒了?!”朦胧中,一个女子渐渐地走近,她的面容也逐渐地展现我面前。
我抬了抬手臂,但毫无力气,只能躺着,望着那个女子……
当我完全看清她的容貌之后,我惊愕,“是……是你?!”
“姑娘还未痊愈,还需多躺一阵子!”女子优柔的喉音,熟稔的相貌,世上绝对不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我蓦地抓住了她的手,“江怀钰?!”
她愣住了,惊讶地望着我。她没有否认,那么,她就是江怀钰,这是毋庸置疑了!
曾听楼冶说过,他怀疑江怀钰是在神医顾城子的药谷里,那么,此番,我究竟是身处何处?
“我在哪里?”我问道,我想动一动身子,却无法起身。
“姑娘先不要说话,你已经昏睡了四个月,身上的毒素并没有排干净,还需静养!”
四个月?!
我有睡这么久么?我以为我不过是小小的昏迷了一下,竟然已经过去四个月之久了么?我的思路慢慢清晰,也慢慢回想起了一些事情。
我不是与楼冶在一起吗?为何,我又会出现在这里?那么楼冶呢?为何没有见到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满腹疑惑,无从开解!
我费了不少脑力,身子又开始轻飘飘了,恍恍入睡之前,我瞧见一个男子坐着轮椅,朝我这边驶来……
我已使不上任何力气了,就连睁眼的那一点力气都没有——
是啊,若是昏迷了四个月,我的身子早已虚弱不堪,能存活已经是了不起了,哪里还会跟没事人一样生龙活虎?!
一切,只有等我彻底清醒了才能问清楚!
我浅浅地睡着,还能听到有人在对话,只是记不太清楚了。用不了多时,有人用针扎我,还有难闻的中药灌到我的口中,我才稍稍抬了抬眉睫,但终究是模糊的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