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谷娜在她背后叹息,嘴里嘟囔着:“又去找事!”
梅良辰扭过头,黑眼睛眨巴眨巴的,透着一股子不满足,“不找她磨磨嘴皮子,睡不着啊!”
很快,有人来应战。
对面的小窗被拉开,巧心的脸露出来。“我家主子睡了。”
“睡了?这么早?”在她看来,今夜似乎特别的难熬。
巧心撅着嘴不客气的回道:“我家主子睡了,麻烦你不要像狗一样乱吠乱叫!”
梅良辰垮下脸,从窗口弹出一截手指,指着伶牙俐齿的巧心说道:“那今晚就你吧,我们来磨磨嘴皮子,促进睡眠。”
巧心瞪着她,腮帮子气得圆鼓鼓的,回道:“好啊,我要为我家主子报仇!”
昨夜,这个匪夷所思的女人和主子因为女子用不用从一而终的问题,吵了大半宿。最后主子大败,彻夜失眠,导致今夜不能应战。
她要为主子出口气,要和对面牢里的桀骜不驯的疯女人一决高下。
“吵什么?”磨嘴皮子也要有话题不是。
巧心抿着小嘴,黑眼睛骨碌碌一转,说道:“还吵昨日的,女人要不要从一而终!”
“成!”真是打发无聊时光的好话题啊。
一番口水之战演变成白热化的交锋时,巧心占了上风,她反驳梅良辰坚持的女子离开男人还能再嫁,嫁得好的理论,质问她:“你若真心爱一个男子,难道会主动离开他?”
“我若真心爱他,他也真心爱我,我自然不会主动离开他。但是,他若背叛于我,或者不再爱我,我必定会舍弃他,寻找属于我的幸福去。”梅良辰的本意是想让心结难解的萨日朗苏琴听到此论调,不再痴心于耶律清歌,可是比平常大上数倍的音量,没引来苏琴的反击,倒引来了两个黑沉着脸宛如神将下凡的男子。
和对面牢里的女人表情一致,巧心张大嘴,啊了半天,眸中露出狂喜的神色,大声高叫着苏琴。“主子……主子……将……将军来了!将军来了!”
确切讲,耶律清歌的出现不是惊喜是惊吓。而她之前的论调,也让满心期待安抚于她的将军调转枪头,命狱卒打开羁押苏琴的牢门,走了进去。
阿古拉要跟进去,可是耶律清歌却把他直接挡在外面,“在外面候着,不许出声!”
“是……”阿古拉亲手帮将军阖上监房的牢门,顺便,连那扇小窗也给关上了。
他回转身,装作什么也没看见,避开对面牢里期盼的笑脸。
“阿古拉大人……”苏谷娜的脸上可没什么笑容,她把黏在小窗里的梅良辰推到一边,渴望至极地扒着窗口,叫道:“求大人给梅恩说说好话吧,不要再折磨梅恩了,她身子不好,最近几天风寒症犯了,一直不停地咳嗽!”见梅良辰一脸傻笑的表情,她掐了把梅良辰的后腰,低声提醒道:“快装咳嗽……风寒症!风寒症!”
“啊……”真疼!梅良辰团起小脸,捂着嘴,开始猛力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大声唉哟,最后竟然又冲着窗口叫上了苏琴的名字。
“苏琴……你这个胆小鬼!不是说好了,吵架输了的人要照着做吗?你输了,就别想着他了。男人啊,花心被称为风流,女人多情呢却被说成水性杨花。男人啊续弦正常,女人改嫁就是放荡。这多不公平呀。你和你主子的观念太落后了,知道……”嘛还没说出口,对面的牢门轰然一声巨响,差点把门外值守的阿古拉撞趴在地。
苏谷娜瞬间移位,保持木头人的状态,而梅良辰则贴上窗口,冲着狼狈起身的阿古拉挤挤眼睛,无声地揶揄道:叫你不理我,叫你装好人,哼!
阿古拉别过脸,为身后怒气汹汹的大将军让开条道。“开门!”
狱卒以从未有过的热情和速度,打开了关押梅良辰的监房。“将军……”
耶律清歌踏前一步,就到了牢门里,他伸手指了指苏谷娜,冷声道:“你出去吧。”
苏谷娜足足愣了有一会子,才从喉咙里憋出句话来:“大人……我先出去候着了!”她脚步轻飘飘的刚踏出监房,牢门就咣一声在她身后闭合。苏谷娜的头被震得嗡嗡直响,她委屈地望着阿古拉大人,用眼神问道:大人,梅恩不会有事吧。
阿古拉摇摇头,示意她跟着他走。苏谷娜不肯,硬是被阿古拉扯远了。
巧心盯着对面紧闭的牢门,愤懑不已地骂道:“将军大人是瞎了眼吗,怎么会被这种离经叛道的女人迷了心窍!”
草榻上面色苍白难看的苏琴,轻声呵斥道:“你不要胡说,小心惹上祸事!”巧心负气关上小窗,回身坐在苏琴的身旁,不满的嘟哝道:“主子被他们害得太苦了。”
“世间的苦,原本都是人自找的。我和梅恩吉雅吵归吵,可有时候,她的话,却像是能走进我的心里。”她团起膝盖,把面颊埋在上面,幽幽地诉说道:“巧心,如果有一天将军大人肯放我们一条生路,你还会跟我走吗?”
巧心怔忡一瞬,喃喃道:“不回王府了吗?”受三纲五常,伦理教条的影响,巧心认为女子一旦嫁人,就要从夫而终,哪怕中途被休弃,为了部族的声誉,也要孤单一生,为夫守着贞操。
苏琴如同蒙上一层轻纱般的眸子,逸出淡淡的惆怅。“还回去做什么?一个背叛将军大人,背叛王府的罪恶之身,有何颜面回王府?”
巧心黯然垂首,手指拧着布裙上的褶子,半响抬起水眸,坚定地承诺道:“如果大人肯放了主子,巧心愿意侍奉主子到老,不管主子怎么打算的,巧心都听主子的。”
忠心耿耿的巧心,最是了解她心思所念的巧心,她苏琴何德何能,竟拥有如此真情的守护。
侧转香腮,美目轻阖,却是串串珠泪潸然而下……“巧心,我不配啊……”
惊慌失措的巧心噗通跪在地上,握着苏琴的手,哀泣恳求道:“主子说什么呢?是巧心不配才是……主子……别哭……主子……”
“巧心……”主仆二人,蜷首抱头痛哭。
狭小肮脏的监房,被身材魁伟的耶律清歌占去大半。他仍旧穿着黑色的袍服,脚上的镶金边皮靴,映射在被水洗得锃亮的地面,发出一抹淡淡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