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汉代琅华照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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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红尘如此妖娆:食色,皆是性也

食色,皆是性也

《古诗十九首》中写道:“昔为倡家女,今为荡子妇。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

从良的妓女,在自己窗前守候远行的丈夫,周而复始的日子,将等待打磨得逐渐单薄,在时日深处的瓦砾上仍然苦心等待。

女子将她痴心的等候用直白的语言写进诗歌里,对于这些讳莫如深的话题通过文字进行淋漓地演绎,虽然古代的男女在封建礼教的制约下显得拘泥,但他们也有着自己炙热如火的情感宣泄。

女子遵守的信念是要遵循妇德,不能因为丈夫出门在外,便夜夜笙歌。这样的道德观念在汉朝女子中并不明显,更多的是,她们将内心压制的欲望诉诸诗歌之中,就好像《古诗十九首》中的这一首一样。

这是一首描写从良妓女对丈夫相思的诗歌,可以从中看出,汉代的人们对于正常的生活需求是有着大胆表述的。在他们的诗句中,可以看到单纯的情感释放,虽然之后的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曾对此做过这样的评价,“可谓淫鄙之尤。然无视为淫词、鄙词者,以其真也”,但是也能从中看出汉朝的妇女对于正常的婚姻需求是敢于表达的。

王国维大概认为女子就应当为丈夫守节,不论丈夫生死如何,女子都应当将自己搁置在一个无欲的世界之中,言语行为都不可以透露出半点的不雅,将人类自然的欲望杜绝得一干二净。

但人的天性是无法抹杀的,所以在汉朝,对于性的追求还是十分明显的,这在许多汉赋中都可窥见端倪。

比如汉成帝与赵飞燕、赵合德姐妹之间的生活就被后人详尽地描述了出来。不光如此,当时汉朝的许多文人都喜欢写这样的题材,虽然很多已经年久失传,但依然能从一些历史碎片中找到一点蛛丝马迹。这些汉赋或者直白不讳,或者讳莫如深地将这些暴露的内容表达了出来,其中最为出众的,也是最为直白的便是东汉的蔡邕所做的《协和婚赋》。

惟情性之至好,欢莫伟乎夫妇。受精灵之造化,固神明之所使。事深微以玄妙,实人伦之肇使。考邃初之原本,览阴阳之纲纪。

唯休和之盛代,男女得乎年齿。婚姻协而莫违,播欣欣之繁祉。良辰既至,婚礼已举。二族崇饰,威仪有序。嘉宾僚党,祁祁云聚。

《协和婚赋》蔡邕

这是一首描写男女新婚之夜的赋词,虽然流传在后世的已经不甚完整,但从这些残留的语句中还是可以看出对于人类之间正常的性生活,蔡邕一点也没有避讳,反而竭尽所能,描写得绘声绘色。结成连理,受天地之造化,听神明的指引,共同阴阳协和,进行男女双修之术,虽然此事奥妙难懂,但确是人伦的最初、遵循阴阳的纲纪。

在那个时代,年岁渐长,婚姻相协和,传宗接代是正常的事情。在婚礼礼仪完毕,嘉宾落座入席之后,便是洞房花烛夜的开始。

如此直白的描述,令人读后面红耳赤,以至于惹得后世的钱钟书老先生大为不满,认为蔡邕妄为文人,并在《管锥编》中对他严词批评,认为他所写的这首赋词是中国淫乱之始作俑者,其中一些句子十分露骨,乃至成为中国后世一些淫词艳语的专用语言。

在人类发展的初期,尤其是封建社会发展的初期,对于男女之间的道德伦理并没有后来那么深的认识,在汉朝还依然保留着诗经时代的古朴民风,人们随性而为,没有过多地受到封建礼教的束缚。

就如同在汉朝的另一篇文学作品《陌上桑》中所写的那样,罗敷可以与太尉在光天化日之下调笑无态,而蔡邕的女儿蔡文姬则一生嫁了三个男人,可见在汉朝,对于女性贞烈这样的认知还并不明确。也正是如此,汉朝才有了许多文章描写男女之间不可启齿的情事,很是大胆。蔡邕还写过《青衣赋》,所写细节同样大胆露骨,但是最后的收尾却是十分细腻。

明月昭昭,当我户牖,条风狎猎,吹予床帷。河上逍遥,徙倚庭阶。南瞻井柳,仰察斗机。非彼牛女,隔于河涯。思尔念尔,惄焉且饥。

《青衣赋》节选蔡邕

这是一首描写处于恋爱之中的人,因为思恋爱人而不得寐的作品。在皎洁如水的月光下,依靠着窗户,当风吹过床上,轻纱漫动之时,远在他方的爱人啊,你在哪里?就好像是天上的牛郎和织女,相爱的人之间的思念,遥遥无期。

这是隐喻地表达婢女对情郎的思念之情,虽然没有《协和婚赋》中那样直露的词眼,但也能从中看出汉朝时期人们对于人性自由的追求。除了蔡邕,还有许多文人也有类似于这样的汉赋作品,例如司马相如的《美人赋》,虽然表面上是在谈政治,但其实也是在隐喻地说男女之间的隐讳之意。还有继蔡邕之后的阮瑀,他在作品《止欲赋》中写道:“睹天汉之无津,伤匏瓜之无偶,悲织女之独动。”

还有许多文人就不一一列举了,但从以上的这些赋词中就可以看出,在当时的人们看来,或明确或隐喻地表达内心思慕男女之情并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反而是一种正常的情感宣泄。不仅汉赋中有许多这样的描写,就连汉朝的诗歌中也能找到类似的描写,例如东汉时期的张衡,一首名为《同声歌》的乐府诗,也是让人读后不禁耳面通红。

邂逅承际会,得充君后房,情好新交接,恐栗若探汤。不才勉自竭,贱妾职所当,绸缪主中馈,奉礼助烝尝。思为莞蒻席,在下蔽遥床,愿为罗衾帱,在上卫风霜。洒扫清枕席,鞮芬以狄香。重户结金肩,高下华灯光。衣解金粉御,列图陈枕帐。素女为我师,仪态盈万方。众夫所希见,天老教轩皇。乐莫斯夜乐,没齿焉可忘!

《同声歌》张衡

在这首《同声歌》中,诗人以女性的口吻来写在新婚之夜的心情。通过诗歌可以了解到,张衡通过女性独有的羞涩与敏锐,将新婚之夜里洞房内发生的事情用新奇和欢娱的口吻写出。

诗中提到素女和轩皇两位传说中的房术鼻祖,作为新婚男女的老师,不断研析,其中所得到的快乐,让人难以忘怀。

除了张衡之外,另一位东汉诗人繁钦也写过类似的诗歌,例如《定情诗》:“思君即幽房,侍寝执衣巾。时无桑中契,迫此路侧人。我既媚君姿,君亦阅我颜。”从中也能看出男欢女爱的影子来。诗歌中的男女因为偶遇而暗生情愫,彼此心生好感,于是私密幽会,私订终身,虽然有些鲁莽草率,但可以看出那时期的男女思想开放,并且情感真挚,敢于表达。

他们没有像之后的人们那样严格地管束自己,而是开放而坦诚地接受并表达着自己的内心所想。

色也,空也,在那个时代,没有诗经中斩钉截铁的誓言,也没有宋词里缠缠绵绵的缱绻,但是从色戒中走出,各种意味令人无限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