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婉婷二人相拥醒来时,时钟仍停在十一点四十五分。周白驹慌慌张张地穿好衣服,轻轻拉开门,像做贼似地左右张望。此时屋外还是漆黑一片,狂风挟裹着雨丝飘进屋来,拂在人身上凉飕飕的,几乎侵肌入骨。
陈婉婷睡眼惺松地瞥了他一眼问:“这么早就要走啊?”
他说:“是呀,要让你爹爹发现就不好啦。”
他确定没人后,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哪知才走了没几步,就赫然看见面前站着一个白影子,还以为被陈千帆逮了个正着,唬得低吼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陈婉婷在房中听到动静,急急忙忙披上衣服跑了出来,冲着那白影道:“朵朵,三更半夜的,你装神弄鬼的干什么?”
周白驹这才看清站在面前的是朵朵,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
朵朵心里一直把周白驹当周灵溪,退一万步讲,即使他俩不是同一个人,肯定也有莫大的关系,看到周白驹被撞破奸情后仍是一副吊尔郎当、满不在乎的样子,气得头发都倒坚起来,尖叫道:“你们还没结婚呢,怎么能住在一起呢?”
她的声音是如此之大,把周白驹又吓了一大跳,猫着腰鬼鬼祟祟地四下观望,深怕陈千帆从黑暗中忽然杀了出来。
陈婉婷在他臀上暧昧地轻拍了一下,示意他赶紧走,一面若无其事地道:“这是我跟他的个人私事,用不着你来操心!”
周白驹会意,低着头一阵风似地逃了。陈婉婷看见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也转身娉娉袅袅地进了屋子。
朵朵一个人在空荡荡的走廊站了一下,越想越不甘心,走到陈婉婷房门口拼命地擂门。
门“吱”的一声打开了,陈婉婷站在门背后,眼角和眉梢全是甜蜜的笑意,似乎一点也没将朵朵的无理取闹放在心上。
朵朵更气了,重重地踱进屋子,坐在床沿直喘粗气,用充满怒火的眼睛直直地瞪着陈婉婷。
陈婉婷只知道,自这个既平凡又普通的小丫头来青丘山,就轻易夺去了陈千帆所有的关爱,心里一直不爽,此时见朵朵醋意大发,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用炫耀的口气说:“是他突然想和我上床的,并非我主动。”
朵朵马上洞悉了她的用意,迅速反击道:“他想和你上床,你就赶紧答应他了?”
陈婉婷脸一红,吃吃地道:“我能肯定,他一定是个富二代。”
朵朵冷笑道:“你就说和他上床了不行啊,还非点明是富二代,有意思么?难不成富二代长的和别的男人不一样啊?我看你都虚荣到骨子里去了!”
陈婉婷张口结舌,沉默了半晌才整顿情绪仓促应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要表达什么,反正就是采补嘛,都感觉自己麻木了,好像是玩男人一样。”
朵朵冷冷地说:“你还玩男人?你是被男人玩了吧?”
陈婉婷说:“随便你怎么说!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喜欢征服有素质的男人!”
朵朵做出震惊的样子道:“你刚刚说什么,你喜欢征服有素质的男人?你的自信心可不可以不这么膨胀了?”
陈婉婷讪讪地说:“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他是个一点本事没有的人,我肯定不会加以理会。”
朵朵不耐烦地道:“你不是已经和周灵溪、涂天庭都有一腿了吗?还迷惑了好几个人类的男子!你一个人对这么多,一个月还有几天的例假,怎么忙得过来啊?”
陈婉婷红着脸辩解道:“我跟周灵溪没什么,不过是亲过一回嘴,还被你瞅见了!和涂天庭也就那么几次,况且他已经死了!至于那几个人类的男子,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我编出来骗涂芳邻她们的!所以我并不是做过很多的爱!”
她说她跟周灵溪没什么,朵朵闻言心花怒放,脸上却并没有显露出来,继续毫不留情地打击她道:“你所谓的很少就是你原谅自己的理由?和一个人做十次,相比和十个人每个做一次,在你看来都是一样的吗?你把和他们在一起的总和加起来数数看多不多!”
陈婉婷垂头丧气地道:“其实真的没什么,昨晚我和周白驹就做了两次,我也不知道这是算多还是少,他说有时间会再约我的。”
一个晚上居然做了两次……朵朵刚刚被释放的心瞬间又沉入了海底,气得浑身发抖,冷着脸说:“我觉得已经不少了,我还是遁走吧,你们狐狸精太可怕了!”
陈婉婷吞吞吐吐地说:“我是这么想的,像我最多也就没几年玩头了,岁数也大了,所以我一直告诉自己玩几年也就不玩了,等自己年老色衰时,想玩也没人看得上了,所以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是不是?”
朵朵厉声道:“玩几年就不玩了?你认为狗改得了****吗?”
陈婉婷居然没有生气,垂着头沉默了半晌,闷闷地道:“你说得对,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变成这样,不知道要怎么做,感觉自己现在没一点道德观念!”
朵朵说:“这还用我教你吗?你赶快跟那个姓周的分手,我看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整个一色狼,第一次见面就这样,是个什么人呀?”
陈婉婷毫不迟疑地说:“好吧,我听你的。”
朵朵放缓语气道:“其实你完全不必有顾虑,怎么会没人看得上你呢?到时候你择偶的条件降低一下就可以了,比如找个比你大好多的老头子,一样可以继续采补!”
陈婉婷感激地说:“谢谢你能理解我!我真的自己都很迷惘,知道不该这样!”
朵朵说:“知道了就去做吧,没必要再说什么了!”
朵朵见目的已经达到,心满意足地从陈婉婷房中退了出来,习惯性地往王雨泽卧室跑,想像往常一样喊他起床一起做饭。她推开门,看到房内空空如也,这才记起他已经离开了,再也不会管她了,他以前跟她说过的甜言蜜语也全都像放屁一样,很可能还扮成周白驹的模样和陈婉婷暗渡陈仓,气得泪眼婆娑地愣在了房门口。
“朵朵!”
有人在身后轻唤她。朵朵一怔,随即心里一阵狂喜,飞快地转过头,却看见是陈千帆站在她身后。
“爷爷,你醒了?”她低着头说,深怕被陈千帆看到她红肿的双眼。
陈千帆是极其细腻的人,一个小女孩的掩饰根本无法逃得过他的眼睛,但既然她不说,他也不打算问,淡淡地道:“是啊,时钟老停在十一点,搞得人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了。你若睡不着,就陪我一起去做饭吧。”
朵朵轻声答应了声,跟着他一起进了厨房。她有点心不在焉的,并不给陈千帆搭手,只是坐在椅子上发呆。陈千帆也不说她,埋着头忙自己的。过了一会她憋不住了,忽然道:“我说服姑姑了,让她和周白驹分手。”
陈千帆问:“周白驹走了,我们没有灌灌鸟的羽毛,还怎么去海市呢?”
朵朵侧着头沉吟了一下,咬牙切齿地道:“让他人走好了,把灌灌鸟的羽毛留下来!”
陈千帆笑了笑,不置可否。既然他不表示反对,朵朵只当他是默许了。
吃早饭时,饭桌上的气氛很融洽。陈千帆待人一向客客气气的;陈婉婷是奔着采补去的,扩大人数才是她的最终目的,自然也没把分手当作很大的事;周白驹沉浸在爱的喜悦中,哪里知道情路正危机四伏。唯有朵朵马着一张脸,阴森森地盯着对面的周白驹。周白驹渐渐有点不自在起来,只觉得背心一阵阵发凉。
陈千帆看不下去了,不动声色地说:“朵朵,你怎么不吃点东西?是爷爷做的饭菜不合口味吗?”
朵朵这才把视线缓缓从周白驹身上收了回来,茫然地望着陈千帆道:“呃……爷爷,你说什么?”
陈千帆知道她此刻心思根本就不在吃饭上,任他再说什么也是听不进的,直接端起她的粥倒进自己碗里,又动手给她盛了一碗新的:“你的粥都凉了,我给你再换一碗吧。赶快吃,吃完还要准备去南海的事。”
“哦。”朵朵答应了声,这才低下头喝粥去了。
陈婉婷忽然站起身道:“我吃好了,先去收拾东西了。”
她一起身,周白驹也连忙跟着站了起来:“我也吃好了。”
陈千帆点了点头。朵朵却忽然把手中的筷子一掷,急切地站起来道:“我不想吃了,跟着姑姑收拾行李去了!”
陈千帆板着脸说:“不行,你还什么都没吃呢!到时候走在路上饿了,我到哪儿去找东西给你吃!”
朵朵哪里肯听他的,提起裙子就准备去撵陈婉婷二人,哪知陈千帆死死地抓住她的后心不让她走。她眼见陈婉婷就要出门了,急得跺脚大叫道:“姑姑,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陈婉婷回头朝她嫣然一笑:“放心,忘不了!”
周白驹已经站在廊下等着陈婉婷了。陈婉婷风姿绰约地走到他的面前,平平淡淡地道:“我们分手吧。”
他还没完全领会她的意思,微笑着说:“好,分手,总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陈婉婷万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了,呆愣片刻后,一张漂亮的脸逐渐扭曲了起来,怒火烧掉了她的理智。这下即使她没答应朵朵,也铁了心要跟眼前的负心郎分手了。
“滚!”她朝他尖叫道。
这下轮到他呆住了。他是出身名门望族的世家子弟,从小在倍加呵护的环境中长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况且这个伤人的“滚”字,还是从和他春风一度的陈婉婷口中吐出来的,他简直都要疯了!
他颤抖着嘴唇问:“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刚刚我们不还好好的吗?”
她一点都不心软,冷冷地说:“是你自愿的,不要搞得像是我害了你一样!”
他急得眼睛都红了,眼泪汪汪地道:“不行,到底为什么要跟我分手,你一定得跟我说出个所以然来!不说,我就去死!”
她嫌恶地说:“你烦不烦?你要死就去死,世界上每天有那么多人死,关我什么事?请你不要耽误我逛海市!”
朵朵好歹在陈千帆的注视下狼吞虎咽地把那碗皮蛋瘦肉粥喝完了,也不提帮着收拣碗筷的事,把桌子一推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她埋着头往陈婉婷房里冲,忽然听到前方传来很大的抽泣声。
朵朵一怔,循着声音望去,这才发现周白驹蜷在走廊的角落里哀哀地哭着,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看上去狼狈极了。朵朵这个始作俑者慢慢地走了过去,装作毫不知情般吃惊地问:“你哭什么?”
“你能够想象吗?她昨天还在我怀里缠绵,今天居然就要甩了我!她到底有没有感情啊!”他哽咽着问。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水性杨花,已经没治了。”朵朵幸灾乐祸地说,“若想改变只能让她从幼儿园开始上起,或许有用。你也可以陪她一起去上学,这样就可以每天和她在一起了。”
周白驹伤心地走了,临走前给朵朵留下了灌灌鸟的羽毛:“拿着吧,你姑姑想去海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