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励志敏·感:人生没有规定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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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逆境超越(2)

我比集训组里多数队员要大两三岁,水平却比他们差那么多,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徐教练发话了:“你的基本功太差,训练不动脑筋,比赛不会发挥,一上台就乱跳,有一身劲又有什么用!”

我总算明白徐教练为什么不喜欢我了,原来我给他的印象是这样。我的心瞬间就结了冰,可能不出3个月我就要被打发回四川了。

我安慰自己:反正只是试试,实在不行,混身国家队的队服回去,也算没白来北京一趟。

但在我心底,肯定不是试试,而是一场战争,我得豁出去拼的战争。

第二天训练,我以完全不同的心理去迎接。我给自己定了几个规矩:不能只完成训练计划,要注重质量;训练时不聊天,免得浪费时间;每天早10分钟到训练场地,减少10分钟准备活动时间,这样每天就可以比别人多练20分钟,一年下来我就能比别人多练7000分钟。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拼命训练,只要有空就想,用什么方法可以改好技术。教练讲的每一个技术我都拿过来认真研究。除了教练的指导,我还问一起训练的队友,听他们的看法。每天第一个到训练场,最后一个离开,从不多说话,只是死劲跳、死劲练。

有一天,大家都发了新大衣,我没有,这时我才知道我到国家队不是集训,只是带训。带训的意思是跟着国家队练,但不占名额,几个月后就要回省队,这下连一套运动服也混不到了。

这像一个尖锐的冰锥,刺痛,也刺寒了我。但是,我告诉自己,自己不能看不起自己,决不能放弃这次学习的机会。有一天真的不练了,还有可能做教练,现在所学的技术也不会白学。

一个月后,徐教练又让集训组举行了一次对抗赛。这次输的组要在弹网下爬好几圈,大家都不想输,哪个组也不想要我。我也看出来了,站在一旁不说话,等着徐教练分组。徐教练把我分到一个有耿涛、张艳红、吴飞龙等人的组里。

组里怕我得分低,杀了组里的威风,把我安排在最后出场。在两个组不分上下的时刻,我上场了,不难想象当时对手和队友是怎么想的——对手放心,队友担心。

一个月以来我每天比别人早到10分钟练“十弹”,为的就是这一天。我信心十足地弹了起来,队友的欢呼声越来越大——全部落在圈中!

我一下改变了大家对我的看法,为小组赢得了胜利。接下来的几次比赛,组里都会为有我而高兴。因为这次对抗赛,我和另一个男队员被大家封为“武林盟主”。

这时,徐教练开始注意到我,开始看我跳动作,开始指导我的动作。

1986年,随着在国家队训练的深入,入水成为拦在我面前最大的技术问题。虽然我天生会压水花,但入水线条很差。徐教练评价我前入水像“S”,缩肩、挺腹,后入水像“虾米”,是弯的。

把“S”和“虾米”变成“筷子”是一场硬仗,既要跟意识、技术打,也要跟习惯、感觉打。跳了这么多年水,从没人讲过我入水线条不好,因此我对自己的身体线条没有任何感觉,改起来就特别难。

徐教练要管全队,没那么多时间,就让组里王教练带着我们几个入水不太好的队友,每天早晨6点集中练入水。那段时间,我不停地爬上、跳下,却总是没感觉。一个早晨跳上百次入水,还是变不了“筷子”。

两周后,技术上尽管有好转,反复却非常大。本来改好的技术,睡一觉就全“还”给教练了。我变得急躁,越急躁技术越走样,越走样越急躁。

徐教练仿佛看透了我的心理,找了一篇当时著名羽毛球运动员韩健登发表在《体育报》上的文章《我是怎么从失败的低谷中走出来的》让我看。从中,我更加认识到世界冠军不是合格性比赛,而是唯一性比赛。如果按合格要求自己,永远都是不合格。冠军只有一个,要想杀到那个唯一的位置,越往前走,优势可能会越来越暗淡,劣势则会强烈曝光出来。

劣势,成为我逆袭的红彤彤的突破口,我的赌注在于,能不能扛过这场艰难的考验。

我决定每天训练后花30分钟到60分钟看技术录像。我找到了当时管资料的王同祥教练,求他为我选几盘最适合的录像带。王教练想都没想就为我拿出洛加尼斯的技术录像,陪我一起看,耐心讲解。几天下来,我对技术要领的理解突飞猛进,纠正动作也快多了。徐教练对我的进步看在眼里,时不时夸我的入水好多了。

这时中国队要出征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国际邀请赛,少年集训组的两位队员被挑出来,将与一线组队员一起出赛。我好羡慕,因为这次被选上参赛的少年组队员很有可能在1986年世界锦标赛被启用。我看着被选中的队员打理行装兴奋的样子,再看看自己连入水都改不好,十分沮丧。

星期天给队友送行后,我情绪不高,训练时第一次感到累,坐在游泳池边发愣。王教练走过来对我说:“我认为今年世界锦标赛你被选上的可能性很大,你看不到自己的进步,但我能看到。”旁边一个男队友也对我说:“别的女孩都挺担心,因为你的进步太快了。”

进集训组两个多月了,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和鼓励,我大吃一惊,原来自己这两个月的进步已经很大,只是徐教练的要求太高,太难达到,所以自己看不到。但我清醒地知道,一个带训队员不被退回省队就不错了,更不要说参加世界锦标赛。我努力不让自己多想,每天照常训练,训练完看技术录像。

队友们看我像机器一样不停地转动,觉得不能理解,问我,“你哪来这么多体力?你累不累?”我总是笑而不答,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只知道现在的训练时间比起在省队时不知长了多少,学习压力不知道大了多少,但我的心情却完全不同。我不再担心被摔,睡觉时想的是技术而不再是菩萨保佑,每天早晨起来都会有自己确定的目标。

我一头钻进入水,我能感觉到水从我的发尖、四肢迅速渗入我的骨骼、血液,从白天到黑夜,甚至到梦中。跳水把我整个人包裹住,又扔出去;焊接住,又拆开来;托起来,又摔下去。我简直走火入魔了。

一天晚上,徐教练把我叫到办公室,非常严肃:“老队员奥运冠军周继红腰受伤,不能参加两周后的德国和苏联的邀请赛,经全队教练员研究,决定你来顶替她的位置。”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徐教练接着说:“中国是世界跳水强国,希望你不要丢中国队的脸,从明天开始进行成套动作训练。”

晚上我兴奋得难以成眠。国家队有那么多正式队员,为什么用我这个带训队员?我会不会丢中国队的脸?我的动作在国际比赛中会不会像在全国比赛中一样打不上分?

一团团疑问,像大片大片的蘑菇云,滚动在我的梦中。

在前方,我迎来了我的第一块女子3米板国际比赛冠军。

1986年2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我们出发去德国参加邀请赛。

在去机场的大巴上,看着车窗外被霜包裹得透明的银色树枝,我对自己说:回来时这些树就该发芽了,真的希望再看到它们时,我的跳水事业也长出翠绿的希望。

这是我第一次坐这么长时间的飞机,到达柏林后,又转乘大巴,跋涉3个小时,终于到达目的地——罗斯托克。到达时已是晚上,我一躺下就睡着了,一点没感到有时差。第二天一早就醒了,坐在床上等着教练叫我们吃饭。这一路,都是稚嫩。

我只是临时替换的人,少年集训组的两位王教练和徐教练都没来,指导我的是王立义教练。新场地、新教练,这就是我第一次参加国际比赛第一个要适应的。

王教练给我安排好训练计划后,我就下水了,走上3米板后才发现身体怎么这么轻飘飘的,完全不受我控制。第一个动作,我一用劲起跳,腿就软了,直接从3米板上掉了下去,差一点摔到旁边的一块1米板上,把王教练和队友们都吓了一跳。

我自己也吓坏了,等我从水里爬出来,大家看我没伤着,虚惊一场,立即一阵哄笑。

接下来的训练我不敢用劲,王教练只好让我上跳台。跳台要好跳多了,没有跳板的技术要求高,只要把好方向,不需要那么用心捕捉并配合跳板的弹性。对我来说,跳台唯一不好的就是太高,我从心里就不喜欢高高的跳台。

到国家队后徐教练把向后3周半这个让我吃尽苦头的动作换成了向后翻腾1周半、转体2周半。虽然只换了一个动作,但对我来说却完全没了难度。我很清楚,我的目标是跳台,跳板上我太轻,压不动板,没有高度也上不了难度。10米台向后3周半这个动作我迟早还得跳。

第一天训练结束后,晚餐时大家津津乐道我从3米板上掉下来那一幕。从大家的谈话中,我才知道了长时间坐飞机、坐汽车后,身体发飘是正常的,只要注意怎么用劲就成。果然,第二天好多了。

这次比赛几乎聚集了欧洲所有优秀选手,这一战在众多的国际比赛中是很难比的一场。

第三天是3米板比赛。早晨起床我很紧张,突然想起出发前队里发了蜂王浆,于是找出来,准备给自己加加糖。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吃一日三餐以外的补品。

其实我知道,这支蜂王浆是我给自己的一种心理缓解和依靠。

准备活动后,一切都很正常。王教练说我是第十六个跳,提醒我数清楚别忘了。比赛开始了,我坐在队医李凤莲医生身边,让她帮我一起数。开始并没感到紧张,只是担心数错,如果数错,到我跳时没跳就惨了。

数到第十五个了,我站在3米板下,做着模仿,等着我的十六跳。可半天也没人跳下来,我往板上看又没人站在上面,正纳闷,只见王教练远远地向我跑来,朝我一个劲地挥手。我发蒙了,等他离近了才听到他叫:“到你了,快上板!”我飞快地跑上了跳板,什么都没来得及想就跳了下去。

我的第一个动作是向前翻腾1周半,一个非常简单的规定动作。入水后我想,完了,裁判的印象分完了,得一个6分就不错了。从水里一出来,就听到掌声——奇怪,怎么会有人为我鼓掌?!我马上向裁判望去,看见了9分。我不相信,以为眼花了,使劲眨了眨眼睛,再看,没错,就是9分!

我既高兴又担心地跑到王教练面前,说:“我只数到了第十五个人,不信你问李医生,她跟我一起数的。”他笑了起来,告诉我,在我前面跳的那个队员弃权了,所以我应该是第十五个跳,而不是第十六个跳。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说:“好在裁判没怪我,还给了我这么高的分。”

接下来的比赛中,我一下成了中心,不知道裁判们为什么会喜欢我这个一点名气都没有的小姑娘。可能是太兴奋了,第三个动作入水时,我连手都没合上,头“咚”地一声冲入水里,水花一下掀了上来。

在水下,我对自己说:太兴奋了,要稳住。当我从水里游出来,却发现仍然有裁判给我9分,最低分也比平常徐教练给我的分高。我突然意识到,冠军离我很近了。我一下慌了,两只眼睛不停地乱转乱看,不知道怎么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需要冷静,只要跳出任何一套训练动作,裁判都会让我拿冠军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找一个角落坐下来,开始用我在训练中总结出来的经验,认真地考虑下一个动作可能出现的问题。

后面,我越跳越好,最终以540分的高分赢得了我的第一块女子3米板国际比赛冠军。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太悄无声息了,我完全没有准备,完全不能适应。

那个夜晚,我手捧金牌,左看右看,上抚下摸,不时挂上自己的脖子,又拿下来。异国深夜,我紧紧攥着它,进入了梦乡。

这是我的第一块金牌,是我逆转命运的拐点,也是我人生的重要跳板。在这块板上,我跳向更高更远的明天。

逆境,是命运对你的眷顾。它冰冷地切中你的要害,让你在差距中看清自己;它用真实的血淋淋的方式告诉你,你要改变什么;它用铁一般的回击让你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逆境成长密码,只有准备到一定阶段,才能开启、引爆。

逆境中自有逆境效应。起点越低,心理和身体的承受越重,上升空间也越大,在黑暗和沉默中不断积聚的熊熊力量,暗自密集生长,忽如一日就会像烟花般爆射于天空。

那一刻,你将实现逆境超越。

■我与刘教练及省队4位队友,我们在这里相遇,又在这里失散。

■我与国家跳水少年集训组3位队友张艳红、余晓玲、许艳梅,以及《体育报》记者刘文彪,那时我只是一个带训队员,迷茫地挣扎在国家队高大而厚重的门前。

■1986年,我以540分的高分赢得了我的女子3米板国际比赛冠军,命运的拐点终于出现了。

MING·GAN:RENSHENGMEIYOUGUIDINGDONGZUO

在我起跳后的一刹那,“砰”的一声巨响突然在空中炸开,击碎了我脑子里的所有动作意识……整个身子被平平地拍在了水面上,在水里还僵硬地反弹了一下……突然一口铁腥味的水从肚子里翻涌了上来……这时,我才知道,原来血可以像水一样从我的嘴里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