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家老宅渡过了难眠的一夜,刘锦儿真有点儿害怕,这座老宅里太安静了,连夜猫子的叫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这里也不是死一般的沉寂,偶尔屋檐下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忽明忽暗的叫人心悸不已,太像鬼宅了。如果刘锦儿知道还有唐甜在老宅里飘来飘去,还发出红光来,不被吓死才怪。
昨天一整天直到今天早上,刘锦儿也没见到叶三,他好像一直呆在屋子里没出来,因为晚上对面东厢房里是亮着灯的。他也没说要见刘锦儿,对于刘锦儿来到老宅,仿佛没这回事儿一样。一大早,刚睡着的刘锦儿却被院子外的异声惊醒了,她便下了床榻从窗户的缝隙往外看,只见有人在院子里舞剑,慢腾腾地划着圈儿,也不知道舞的是什么剑法,能在这座老宅里出现的男人一定就是叶三了。这时刘锦儿很想知道叶三到底长得是什么模样,她便轻轻地将木窗的缝隙推得大些,把眼睛凑到窗缝上往外看。一看之下,见叶三生得五官端正,身材魁梧,是副好皮囊。刘锦儿打内心对自己被纳到叶府做妾这件事没什么好感,顶多算是一桩没有感情的交易,她早就认了。不过既然是交易,叶三的样子长得好看些总归是好事,也不会给自己心里再添堵。看到叶三的长相以后,刘锦儿倒是在暗中欢喜了一下,因为在窗户缝里看,刘锦儿也不怕失礼,所以便仔仔细细地看了许久。
叶三的相貌让女人看了就忘不掉,很养眼,和城里的那些英俊后生相比,叶三少了脂粉气,多了英雄盖世的气息。他那张脸的线条刚毅流畅,阳光俊朗,让刘锦儿觉得有道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感觉,很舒服,不过叶三的眼光阴沉了一点儿。洁白的雪花洋洋洒洒地落下,随着叶三舞动的身形飘扬,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不染俗气的上古剑客,手中的牡丹重剑被他摆弄得犹如穿针引线一般轻巧优雅。此时此景倒是让刘锦儿觉得十分美好,等叶三把自创加上七拼八凑的太极剑练完,就花去了半个时辰。刘锦儿躲在木窗后也看了半个时辰,等叶三收住剑势后,她才发现自己的腿都已经站麻了,几乎动弹不得。
吃过徐玉英做的早饭,刘锦儿又听见东厢房里传来了读书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坐拥雍州之地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气势雄浑中气十足的读书声让刘锦儿忍不住也侧耳倾听。可等到叶三练完剑、读完书之后,院子里就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了,任刘锦儿屏住呼吸专心倾听,也没有听到叶三的任何动静。
中午等徐玉英做好饭,摆桌子的时候,刘锦儿也帮着徐玉英端碗摆筷。饭桌摆在上房里,看样子午饭是三个人一起吃,果然,摆好饭桌之后,徐玉英便去叫叶三到上房吃饭。刘锦儿心下立刻变得忐忑不安,竟然非常紧张,这该是自己第一次在叶三面前露面,她不由自主地在铜镜前理了理本来就很整齐的秀发。过了一会儿,叶三便走进上房,只见他穿着一件灰布棉袄,长袍也是一般质地的布料做的。见到叶三这身打扮,刘锦儿看着就觉得似曾相识,然后才想起那天杨秋迟到她家也是这么一身打扮,显然杨秋迟是在刻意效仿叶三的。现在叶三和早上练剑时的英武气势不同,此时的叶三穿了一身简朴的旧衣袍,浑身又有股子儒雅气息。倒有些像那些穷得叮当响又自命清高的言官了。
叶三进门之后就看到了刘锦儿,他用不经意的随意神态从她的身上扫视了一下,心道的确是个美人儿,瓜子脸长得不错,那腰身更是极品了。
“妾身刘锦儿见过老爷。”刘锦儿款款地做了个万福,姿态拿捏得十分到位,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子能有这样优雅的。叶三象征性地做了一下扶的动作,没去碰她:“不必多礼。”刘锦儿见状,心里倒是有些异样,她对自己的相貌和身段那是相当有自信的,没料到叶三仿佛有些坐怀不乱的样子。
“坐,都坐下吃饭吧,这里算是我的老家,在这里不必拘谨。”叶三一边坐到上位,一边招呼二人。正如刘锦儿觉得是交易一样,叶三心里也差不多是这么想的,这个女人以前他完全没见过,对她存在的价值也就是安抚杨秋迟一干人以及她父亲那样的朝廷中级官宦。现在见到人了,叶三倒是对她的那副好身段有点兴趣,仅此而已。三人默默地吃完饭,徐玉英又拿来水果端茶递水,将叶三伺候得无微不至。等叶三漱了口,便起身准备回自个的房间,外面下着雪,也很冷,他乐得宅在屋子里想自己的事情,有一个计划渐渐地在他脑海里形成,现在就缺一个引子,到底是什么呢?他需要静静地苦思冥想。
刚要出上房的门,叶三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刘锦儿说道:“对了,这里地方小,什么都没有,你要是觉得无聊就搬到新府邸去住,给夫人说一声就行,她会给你安排一切的。”叶三的这句淡然的话让刘锦儿心里一凉,她心思玲珑剔透,什么事儿一想就明白。虽然自己对叶三也没什么感情可言,可听他的意思,好像对自己也没什么兴趣,要是把我放到大院子里养着就行,那我下半辈子不是要守活寡了?刘锦儿在一瞬间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个叶三妻妾成群,他肯定应付不过来,一旦被他边缘化了,守活寡是情理之中的事。刘锦儿顿时对自己的命运感到十分悲哀,关键是自己没办法得到叶三宠爱的话,就无法对父亲给予任何帮助,那自己的牺牲还有什么意义可言?叶三的大院子和后宫没什么区别,争宠、勾心斗角不择手段,女人们也是迫于无奈,无论为了自己的生活,还是为了娘家的利益,受宠的女人和被冷落的女人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刘锦儿心道现在必须抓住机会在叶三面前表现一下,于是她当即对叶三说道:“老爷请留步,妾身正有件事想说,不过却担心有干政之嫌,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干政?”叶三愣了一下,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儿如何干政?朝廷里那潭浑水也是一般人能搅的吗?屁大点儿的孩子就说干政,真是笑话。他脸上随即露出笑容,饶有兴趣地看着刘锦儿那张俏脸说道:“没事,你先说说看,干政不干政不必担心。”
“是。”刘锦儿款款施了一礼道:“妾身觉得老爷呆在老宅里是在想一件事,不过锦儿觉得老爷是遗漏了一件事。”
“什么事?”叶三确实如刘锦儿所说,可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遗漏了什么。
“老爷现在应该赶紧刻印新的黄历,不再使用大明朝的老黄历。”刘锦儿只是点了一下关键,并没有说出什么具体的事,她知道以叶三这样的人自然能明白其中的关窍,无需她多说。果然叶三沉吟了片刻后,眼睛里就露出激动的神情出来,他搓了错手道:“好!这法子太好了,引子找到了!咦?真是奇了怪了,怎么我就没有想到这么简单的法子呢?你这哪里叫干政,简直是雪中送炭!”
刘锦儿所说的刻印新黄历,自然就是以新朝廷为纪年印制的黄历,别看这东西在现代社会不被人注意,在大明朝这东西可是影响极大,可以给天下人大势所趋天道难违的感觉,这就是叶三苦思冥想所需要的感觉,也就是他整个计划的一个最重要的引子。而且还可以先入为主地进入人们的心里,比叶三突然宣布取代明朝自立要好得多。这种事好像朱元璋就干过,效果那是相当得好,我叶三也可以不声不响地再干一次啊!刘锦儿干政干得太好了。这下叶三看刘锦儿的眼光真是不一样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刘锦儿说道:“到底是书香门第家的女子,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下午你到我房里来帮我做些磨墨的事儿。哦,还有,我听说你父亲已经升任礼部右侍郎,嗯,我看他可以进内阁了。”
刘锦儿以一副荣辱不惊的表情说道:“妾身是老爷的人了,老爷让妾身做什么就做什么,妾身先替父亲多谢老爷了。”
徐玉英在一旁撇着嘴,心道刚过门还没入洞房就开始干政了,嘴里还说得那么好听,刘锦儿刘锦儿,你可不是盏省油的灯啊!